22 [VIP] 二十一

暴雨過後的晴日, 太陽熱烈。

老師在早上的課堂公布了周末的期中考試安排,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習,留下學生貼準考證號, 許念分在了高一(17)班。第二節 課的大課間, 她和姜荷去看了一下考場,特意經過(22)班, 掃了一眼, 陸巡趴在桌上睡覺。

齊玲小跑出來,開心道:“你怎麽來了?”

許念從陸巡身上收回視線,說:“有點事剛好經過, 就順便轉轉,你在哪個考場?”

“高二(8)班。”齊玲說, “你問的不是我吧?”

許念臉頰熱熱的。

齊玲拍了拍她的胳膊:“逗你玩呢,說來挺巧的, 他在你們班考試,要不要我叫他出來。”

許念趕緊搖手:“說什麽呢。”

齊玲笑, 又皺眉道:“不過陸巡從今天早上來校,就一直在那睡覺, 聽周有山說好像有點發燒。”

許念擡眼,穿過教室看他。

齊玲還在說:“昨天雨那麽大,都沒帶傘。”

許念看着他趴在桌上, 動也不動, 心裏擔心起來,又不方便這樣進去直接問他,上課鈴聲又響, 只能先下樓回班裏去。

一整個早上,許念都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放學, 姜荷喊她回家,許念随便找了個借口留在學校。她去外面的藥店買了一些感冒退燒藥回來,去了(22)班。學校中午沒多少人,特別安靜。她輕手輕腳的上到四樓,站在後門看進去,教室裏沒人,瞬間松了一口氣,很快走進去,将藥放在他抽屜裏。

椿樹被風吹動,操場上又進了一個球。

李寒玩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陸巡出了一身汗:“現在精神有沒有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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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巡眼睛酸的厲害:“還行。”

說着又打了一個噴嚏。

周有山抛開球走過來:“明天可就是期中考試,你這樣子能行嗎,那會兒還有點燒,實在不行下午請個假。”

陸巡說:“不用。”

李寒:“別硬撐啊。”

陸巡只覺得渾身有些冷,将校服鏈子拉上,甩了甩頭,往教學樓走:“我回去睡會兒。”

回到教室,太陽照在桌上。

陸巡直接就趴下睡,迷迷糊糊只覺得身上還是冷的不行,渾身打了個顫,桌子晃了一下,從抽屜裏掉出一個紙袋。他眯着眼睛拾了起來,打開一看,裝着退燒和感冒藥。當陽光落在藥盒上,陸巡嘴角勾起了一個笑。

他看了好一會兒,笑意變大。

周末的期中考試如期舉行,第一天上午語文地理,下午數學政治,第二天上午英語化學,下午政治和物理。高一的教學,除了語數外,政史地和物理化學考試時間都是一小時,百分制。

考完試的下午,陸巡終于松了一口氣。

四月的天已經很熱了,他穿着白色短袖,在操場等周有山他們打球,夕陽挂在天邊,落在地上像是火燒雲。陸巡靠在籃球架上,點了一支煙,等着許念從教學樓走出來。

許念在(17)班考,高一三樓。

她拎着書包下樓,看見姜荷已經在樓下等她,搖了搖手跑過去,聽見姜荷問她物理的最後一道題的加速度算了多少。

許念想了想說:“好像是17。”

姜荷哀怨一聲:“我算了22。”

許念安慰着姜荷,拿出書包裏的零食遞過去道:“也許是我算錯了,幹嗎這麽難受,如果按步驟給分的話,最多扣兩分,別擔心啊。”

“兩分要差多少個名次呢。”

許念:“一會兒問問莊嚴。”

姜荷說:“這學期的期中和期末考試很重要的,甚至決定了高二分科,聽說學校要搞兩個特殊的班,就是奧賽班中的奧賽班,說是要按照每一科成績,排名靠前一點的話,周內的晚自習可以自由選擇去學校的教學班上課。”

“聽莊嚴說的?”

姜荷:“嗯哼。”

許念:“對你來說,哪次考試不重要?”

姜荷嘻嘻一笑。

許念把臉一轉,剛好看到操場上那個身影,他就那樣站在那兒,夕陽落在他的身後,把他籠罩,他剛好抽完一支煙,擡眼看向她。

姜荷還在問:“作文你寫的什麽?”

許念慢慢将目光收回來,想起那個半命題‘如果回到過去,你想做什麽’,目光落寞了片刻,回答:“都忘得差不多了,随便寫寫。”其實怎麽會忘,她不過是想回到從前,吃一碗媽媽做的炸醬面。

姜荷說:“這都能忘。”

她們一邊談論着考試和無關的話題,一邊走向操場相反的方向,背影留在夕陽的陰影下,慢慢走遠,直到消失不見。

操場上周有山把球扔給陸巡:“還看呢?走遠了。”

陸巡笑了一聲。

周有山:“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陸巡:“邊兒去。”

周有山嬉皮笑臉,李寒也從後面湊了過來,唉聲嘆氣道:“兄弟真心為你高興,但你這要真成了,我是不是得給許仙女負荊請罪去。”

陸巡把玩着打火機,扔給李寒一支煙,又将煙盒放進褲兜,短袖衣角無意間勾到了皮帶上,他也沒注意,半天才低聲道:“你以為她不知道?”

李寒直接石化在那裏。

周有山差點笑出來,拍了拍李寒的肩膀:“可憐,可恨,可悲,可嘆啊,趁着有空多去撿點柴火,需要我給你準備繩子不?”

李寒蹭的跳起來,踢向周有山。

周有山一邊跑,還在大笑:“寒,別沖動。”

李寒追在後面:“你個狗日的給我站住。”

陸巡看着他倆你追我趕,悶聲笑起來。

那天的夕陽無限好,他們打打鬧鬧,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曾經的錯誤都不重要,因為你永遠想不到明天會發生什麽,就像魚兒游向大海之前,心懷恐懼和擔憂,但依然充滿希望。

但他們擔憂的事情還是來了。

期中考試成績在星期一的下午就出來的差不多了,有的班已經發了卷子,(22)班是晚自習發的語文和政治。

陸巡看到分數,眉頭已經皺緊。

還有(2)班的卷子在星期二早上已經全部發放完畢,語文老師按照分數排名,宣布了120分以上的人名單,從今天晚上開始,晚自習去教學班上課。

姜荷看着自己的分數:“我說的沒錯吧。”

許念豎起拇指。

姜荷:“好像是一個大班,人應該不少,晚上我們先去占座位,也不知道莊嚴考了多少,哎我看看你的作文…………”

許念直接将卷子合起來:“尊重隐私。”

姜荷:“………………”

全校的高一年級的分數,基本上在第二天下午就全部出來了,學校閱卷的速度極其之快,晚修前就已經有人拿着名次單在班上傳閱。許念的名字穩坐第一行的位置,分數遠超第二名20分。

晚修的時候,莊嚴來她們班,三個人面面相觑,還是姜荷先開口:“這次又是我墊底,好吧,這周我請客。”

莊嚴說:“這次年級第十,進步了不少啊老姜。”

姜荷嘻嘻笑:“那倒也是。”

莊嚴看向許念:“你這是不肯讓位是嗎?”

許念笑開:“對不住,要不我請?”

莊嚴和姜荷對視一眼:“成交。”

許念看着他倆這個樣子,嗳了一聲,開始擔心起來,不知道陸巡考的怎麽樣,她看向窗外,太陽溫暖,微風清冽,許願一切都順利,過了會兒,收回視線,目光随意一瞥,落在青木桌上的抽屜裏。

那幾個字被她的書包壓在下面。

許念微微擡起書包,看向抽屜邊上,有幾個像是小刀刻過的字,四周的木屑被擦得很幹淨,上面寫着七個字:“許念,給我點時間。”

她看了好幾遍,忽然擡頭。

姜荷與莊嚴正在聊天,并沒有發覺到什麽,她悄悄地放下書包,重新看向玻璃窗外,操場上依然有人打球,遠方還是很遠,天空蔚藍,風吹過來剛剛好。一切都靜悄悄的,沒有人知道她的變化,只有她自己知道。

終于到晚自習,她和姜荷去了教學班。

教室很大,相當于兩個班級打通的大小,容納了大概六七十人,姜荷感慨:“原來全校語文120分以上的人挺多,莊嚴真是可惜了,119.5,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念忍不住潑涼水:“莊嚴物理滿分。”

姜荷頓時止住笑。

教學班的安排聽說是老陳提的,自從許念回到(2)班之後,只有歷史課才會見到老陳。這個班主要針對的是各科排名靠前的學生的教學鞏固,後期也會有所調整,會在下一次大型考試裏重新安排,也算是一種督促。每周的禮拜一到禮拜五,上五節課,每天的課程都不一樣,只有語數外和物理化學。

周二的晚上,剛好上語文。

教室裏的晚自習,老師都講試卷,教學班的晚課,老師講的是考試重點,從課本開始講起,還有很多課外的知識點,一切為考試服務。

許念聽了一會兒,不太想聽了。

教學班靠近學校後門,就是一個四米高的老房子,地基比較矮,像在一個深坑裏,外面圍繞着一排椿樹,平時很少有學生來這,很是寧靜,也是上課的好地方。她們去的不晚,但依然沒有好位置,兩人都坐在了後面,距離黑板太遠,許念顧着看外面的樹,沒有認真聽。

姜荷一邊寫筆記,一邊說:“講的挺深奧。”

許念卻注意到窗外的不遠處,有一點小小的火星,一亮一滅,像是有人在抽煙,身影熟悉到她不用細看就知道,好像再無心聽課,過了會兒,趁着教室氛圍熱烈,她悄悄從教室後面走了出去。

陸巡站在椿樹後面,吸了一口煙。

他彈了彈煙灰,看到許念,她站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身後是另外一棵椿樹,穿着校服,紮着馬尾,平靜的看着他。

許念聲音很輕:“來這抽煙?”

陸巡将煙一揉。

許念也不說話。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椿樹的葉子被風搖晃起來,地面上滾過去一片灰塵,陸巡壓低了聲音說:“我沒考好。”

許念:“啊。”

陸巡皺眉。

許念說:“我知道。”

陸巡:“你怎麽知道?”

許念雙手背在後面,糾纏在一起,聲音也很輕:“今天中午,回家的路上遇見周有山了,他說你英語考了50分,語文還湊合,歷史沒有及格,全校排名777,進步了220名。”

周有山這貨真是,陸巡一時無言。

許念又說:“但是數學和物理還不錯。”

陸巡看向別處。

許念問他:“感冒好了嗎?”

陸巡:“差不多。”

許念:“那天謝謝你。”

陸巡:“什麽?”

許念:“你的雨鞋和雨傘。”

陸巡舔了一下唇。

許念看向椿樹,目光慢慢的又落回在他身上,歪了一下頭,問他:“你怎麽跑這來抽煙?”

陸巡靜靜看她:“你覺得呢?”

許念沒有回答。

陸巡低頭看了一眼,說:“你們還在上課就跑出來可不太好,這次是我沒做到,期末考試…………”

許念叫住他:“哎。”

陸巡擡眼。

許念卻看向旁邊的椿樹,緊張着措辭:“我是說過你要考到全校500名才行,但我沒有說過,考不到的話就不答應。”

陸巡停頓了一下,低聲笑起來。

許念卻被他那聲低低的笑弄得不好意思起來,臉頰一紅,想往後退,緊接着被陸巡拉住她的腕子,他握的很緊,低頭看她。

然後輕聲說:“我知道。”

許念赧然。

陸巡笑了一聲:“沒把握的事兒我不做。”

深夜風起,一夜椿樹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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