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困陣01
客棧的姑娘給陸飲霜倒了杯茶,繃着臉又忍俊不禁的樣子十分滑稽。
陸飲霜道了聲謝,又問道:“姑娘能否告知去蔚海城的路線?”
“當然,您禦劍的話直接往東南方就可以。”姑娘熱情的比劃,“對了,我叫璇靈子,供職滄渺宮,您有地形圖嗎,我幫您指一下需要減速步行的範圍。”
陸飲霜一愣,疑惑道:“為何要減速步行?”
“最近蔚海城各路修者實在太多,有些邪派人士總想着制造混亂渾水摸魚,城主只好臨時設了崗哨。”姑娘解釋,“聽說前天剛有個元嬰散修直接禦劍入城,搶了別人的乾坤袋逃之夭夭了。”
“原來如此。”陸飲霜恍然,仔細想想他除了閉關修煉和打打殺殺之外,就是待在臨淵宮對謝橋說“你随意處理不用問我”,最初謝橋逢年過節還會請他出去逛逛,後來……謝橋就再沒找過他。
說白了,他是個不出門的宅。
陸飲霜心想自己最好入鄉随俗,他一邊找地形圖一邊道:“在下初來乍到,諸多規矩還望璇靈姑娘不吝——”
陸飲霜的手停在袖口,終于想起他在沉淪境渡口上船随便看過幾眼地圖,之後就把那玩意扔在了船艙吃灰。
“抱歉,崗哨範圍看來要請姑娘詳說了。”陸飲霜苦惱地嘆了口氣,像個越過千難萬險才到修真境的苦命外地人。
璇靈子輕笑起來,認真介紹了蔚海城的守衛方向風土人情,風趣細致,還借了當地特色話本給他,連陸飲霜都生出幾分想去游玩的沖動。
直到店裏來了客人,璇靈子才意猶未盡的過去招待。
飛露在一旁挑三揀四的吃了小半包魚幹,這味道和謝橋平日喂給它的天差地別,飛露嫌棄地用翅膀把魚幹推到陸飲霜面前,又拍拍桌子抗議,自己鑽回空間睡覺去了。
陸飲霜收好魚幹,他現在可不富裕,能省則省,修真境的幾大門派和記憶中一樣,仍是一片盛世太平。
至少表面上還太平着。
忘記問問哪裏能買到地形圖了。
陸飲霜起身上樓時想,他來修真境是為了找一個人,找人的第一步是別迷路。
南平客棧整體不大,處處充滿家的随意,說是上房,但順着樓梯上去的陸飲霜左拐一步就踩進了潮濕的繩子堆裏,他還從未見過這麽糊弄的客棧,挑了下眉不由得多了些被坑的新鮮感。
也許是這個月生意蕭條,房門雕花上積了一層灰,陸飲霜看着難受,幹脆掐個淨塵訣給它擦了。
邁進門的一瞬間,冷風迎面撲來。
陸飲霜怔了怔,再回頭,門也原地失蹤。
哦豁,他還沒來得及擦這面呢。
本該是普通客房的空間,現在目所能及都是白茫茫的霧氣,那些霧氣潮濕沉重,像水珠密密麻麻凝結在半空,又随不知何處吹起的風四處游蕩,如同無數雙灰敗的手翻騰着張牙舞爪。
陸飲霜并未輕舉妄動,他沒忘自己現在是普通的金丹期,原地站了一會兒後,呼號的風聲似乎盤旋着離他越來越近,這種感覺很像堕水,四周只有灰白,沒有刺目的光也沒有方向。
他擡步向前走了一段,中途改換了幾次路線,濃霧如影随形的越積越厚,使人步履維艱,陸飲霜并指甩出一道劍氣,霧氣就避其鋒芒瞬間散去,片刻後又重新圍上。
“困陣啊。”陸飲霜停下來低笑一聲,不慌不忙,他的衣角已經被霧氣浸濕,刺骨的冷意無孔不入。
陸飲霜是個純粹的劍修,對陣法了解不深,但憑借多年經驗判斷,布陣者最起碼得是元嬰期,但作風謹慎,意在困不在殺,消磨入陣者體力,時間一久,就會被迷霧侵蝕動彈不得。
但很可惜,他最不怕冷。
“我說閣下,聽得見吧。”陸飲霜忽然開口,一撩衣裳就地坐下,“南平客棧客房衆多,偏偏被我撞上困陣。”
頓了頓,見沒人回答,陸飲霜又道:“閣下真是運氣不佳。”
距離南平客棧百裏之外的昌瞿山中,簡陋的山洞裏傳來一聲脆響,接着就是一句咒罵。
“什麽鬼話!倒黴的明明是你自己。”
靠牆坐着的陣修氣惱的撿回被他手抖摔地上的碗,三十來歲的模樣,頭發灰白摻半,眉心刻着滄桑的川字紋。
陣修身前擺着個沙盤,代表陸飲霜的那支旗子穩如泰山,旁邊随手扔着個抹去靈識印記的乾坤袋,如果蔚海城執法堂的人在這,必然會認出這就是剛被通緝的元塵子。
陣中的陸飲霜悠閑自在,元塵子不回話,他也不急,幹脆把收進乾坤袋的話本拿出來看,對周身如有實質的霧氣視而不見。
一刻鐘過去,陸飲霜支起一條腿,把話本擱在地上換了個姿勢。
等着陸飲霜求饒的元塵子:“……”
三刻鐘過去,陸飲霜開口不滿道:“雨虹仙子怎麽如此懦弱。”
元塵子傷勢複發吐血:“……你居然在看話本!”
這句話沒忍住,直接在陣中喊了出來,虧他還以為陸飲霜是想現學現賣破陣。
元塵子狠狠一抹嘴角的血,他暗想不能再等了,他迫切的需要活人的真元來療傷,雖然陸飲霜看不出異樣,但終究是個金丹期修者,恐怕多半是在故作輕松想迷惑自己,只要此時發動變陣,打他個措手不及……
“看來閣下也熟知此書?”陸飲霜自然的接話,硬是打斷了元塵子想變陣的決心,“那雨虹仙子深陷感情糾葛荒廢修煉,十甲子成就大乘根本就是笑話。”
“我才沒看過!”元塵子大怒,“重點是這個?你難道不覺得冷嗎?”
陸飲霜聞言揚起抱着膝蓋的左手,修長幹淨的指尖蔓延了一層霜花。
“多謝閣下關心,那不介意我泡杯茶吧。”陸飲霜翹起嘴角,五指輕輕一碾,晶瑩的冰碴落在衣擺,作勢就要摸出套茶具來。
元塵子猛地起身摔碎了藥碗,“小子找死!”
他咬破拇指,血對着沙盤中的旗子滴落下去。
元塵子攥緊拳頭扯出個有些僵硬的笑,但下一刻,這笑就徹底凝固在了臉上,只見沙盤驟然被蕩開一層浮沙,西北角直接蒸發了,那滴血也因此失了目标。
不多時,沙盤上赫然出現了第二面旗。
陸飲霜停住按在乾坤袋上的手,從容起身撫了撫衣襟。
那人是突然闖入的,進門的方式大概和他一樣,遠遠的只能看出大概是個少年。
陸飲霜警惕起來,背手掐着劍訣,不知為何這少年總給他種熟悉的感覺,讓他憑空生出幾分怨恚。
冷靜,不要生氣,要溫和。
陸飲霜默默勸自己,靈識集中掃向對面,漆黑的眸子逐漸透明。
少年來不及确認霧氣中負手而立的人身份,他手執長劍,同時擲出七道符咒,細碎的青色劍芒盤旋着把符咒依次釘在地上。
符咒所在之處,濃霧頓時退避三舍,身上附骨之疽般的冷意也如潮水般褪去。
但第七張符咒離少年太遠,集中過來的霧氣翻卷着硬是消磨掉了護符劍芒,讓那張符咒輕飄飄的落到了陸飲霜身邊。
“道殛天王令。”陸飲霜彎腰拾起來,維持着的表面溫和支離破碎。
少年不知道陸飲霜在想什麽,盡管陸飲霜語氣有些沉,但他還是咬牙求助道:“前輩既知敝門符篆,還請前輩出手補上搖光位!”
少年修為尚淺,獨自在霧中控制未完的道殛七星陣,幾個呼吸間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全靠有劍支撐才不致倒下,暗說這次真的托大了。
陸飲霜視若無睹,捏着符咒的手指繃得青白,那張價值不菲的符咒被悄無聲息的凍成冰屑融進霧裏,空出手的剎那,一道暴虐的銀色雷光裹挾着刺耳的噼啪聲罩向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攻,出現了
攻急急打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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