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救回馮紹民

下了雨的天,似乎黑的更快,屋檐的雨,連成一條線,啪嗒啪嗒的滴下,天香執了傘在長長的走廊裏穿梭着,臨近宮門口,她就看到了馮紹民,在落了雨的夜色中跪着,頭上是一把張紹民為他撐的傘。

是張紹民先看到天香,他大概是提醒了馮紹民,馮紹民才擡了頭看向天香站着的方向,十步開外的兩邊,沒有人說話,只有雨滴在傘上的啪嗒聲。

天香的馬車停在走廊的邊緣,車夫看到主子出現了,撐了傘迎了上去,接過天香手中的傘,掀了簾子,不曾多看一眼,那一抹落寞便上了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張兄,你回去吧,這雨,只怕會越來越大,傘下傳來的聲音提醒着張紹民。

我只問你一句,你愛她嗎?頭頂傳來的話語裏的憤恨,讓馮紹民自嘲一笑。

我不愛她。

你不愛她,為什麽要讓她愛上你?

那你殺了我,為她報仇。

我是想殺了你,可是你死了,她會傷心,我又怎麽舍得她傷心!

一把傘,離開馮紹民的頭頂,雨,便無情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很涼,透骨的涼!

你該清醒清醒了,馮兄,我只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雨,真的是越來越大,啪嗒啪嗒的打在馮紹民的身上,已不止是涼,而是疼,心疼,天香刺的那一劍,在心口,還未痊愈,如今天香的話,在她心上又刺了一

劍,內傷加外傷,已是身心俱疲,原來死,對她來說,竟然是奢侈,以後,她又該如何面對那個被她傷透了心的女子?

公主府裏,一衆下人忙得不可開交,看到公主的馬車駛了回來,守衛的人急忙去了裏院通知莊嬷嬷。

公主,你可得小心點,莊嬷嬷一看見公主大步走進來,急忙小心的囑咐道。

嬷嬷,又怎麽了?天香對衆人的行為頗有點不理解。

杏兒眉開眼笑,扶了天香坐下來,公主,你現在可是兩個人了,走路要小心萬分,傷了小公主小驸馬的,奴才們可擔不起呀。

天香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小公主小驸馬?

哎喲,我的公主,現在宮裏誰不知天香公主有了身孕,明天一早,就不知有多少官老爺要把咱公主府的大門給踏破了。

是嗎,天香這才想起自己白天為了救那馮紹民,脫口而出了這句話,沒想到傳的這麽快,哼,馮素貞呀馮素貞,這世上唯一能保你性命的人,居然是我,呵,居然是我!一杯茶入肚,苦甜自知!

公主,這驸馬爺怎麽沒有跟你一起回來,李大人夫婦還在等驸馬爺呢。

他來得正好,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天香放了茶杯氣沖沖的去見了李兆廷。

公主,馮兄沒有跟你一起回來麽?李兆廷問。

父皇罰她跪上三天,如今才半天,她怎麽可能回來?不過我倒是要問問你,你為何要帶了太子去把她找回來?

公主,這話你就冤枉了兆廷,太子為什麽會知道驸馬在那兒,這你應該去問太子,兆廷已勸了驸馬不要回來,只是驸馬執意不走,我們也沒有辦法。劉倩顯然不滿公主這麽質問。

那你們可有告訴她回來是死路一條?

說了,我把公主的話也已轉告,但是馮兄無動于衷。

明知回來是死,那她是為什麽?天香覺得自己有點糊塗了,她難道真的不怕死?

馮兄說,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不能就這樣棄你而去,讓你成為棄婦。

我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真這麽說?聽進耳朵的話,天香不敢相信,那個人不顧自己的命,只是為了要保住她的清白。

也許上天是眷顧馮兄的吧,如果他不回來,他又怎麽知道公主你,已經有了他的孩子,經過這次的事,我想他應該忘記心中那位故人了,好好和公主你過日子。李兆廷言語中無不透着祝福和羨慕。

連你都知道她心中有一位故人,呵呵呵,天香自語着一句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話,泛了一絲愁雲在眉間,馮素貞,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你舍不得傷害你的李公子,舍不得傷害劉倩,可是你卻選擇傷害我,傷害你自己,我讓你走,還你自由,但你為什麽不鄰我的情,你以為你回來就能保住我的清白,那如今呢,卻是我用清白保了你的命,這輩子兒,真的是我欠了你嗎?

連續三聲響雷,撕破這漫長的雨夜,那一瞬間的閃光,落在宮門口兩邊威武霸氣的銅獅上空,映出馮紹民一張滿是雨水的臉,雖已近夏初,但如此大的雨打在人身上,怕也是要生病了。

馮紹民幾步開外的地方,站着同樣淋在雨中的張紹民,有守衛替他撐了傘,都被他拒了去,馮紹民雖模糊了視線,可是看到張紹民這樣淋在雨中,心裏不禁暗自為這個男人不值,狀元出身,九門提督,又是文武雙全,那是最最配得上天香的人,如果沒有她,那天香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張兄,你回去吧,雨中響起一聲顫抖。

我等天香來帶你回去,又是一聲顫音,良久,再無言。

什麽人?宮門口的守衛還未喊起來,一把傘便已落到了宮門裏面,掀了傘,是那黃衫公子。

張紹民拔了劍刺過去,還有些許顫音,你是什麽人?竟敢夜闖大內。

黃衫公子并不回答張紹民的話,把傘撐在馮紹民頭頂,還是那清澈的眸子,含着溫暖,跟我走。

馮紹民看了那黃衫公子一眼,你的好意,我只能來生再報。

你這等剛烈性子,我怎麽會看着你送死,黃衫公子棄了傘,雙手扶住險些栽倒的馮紹民。

又是一劍過來,刺開了兩人的距離,保護驸馬爺,張紹民一聲令下,十幾個近處的守衛就帶了馮紹民要離開宮門口,可張紹民乞是那黃衫公子的對手,幾招下來,他已無力還擊,被重重的一掌擊到在地。

那黃衫公子一躍身,握了馮紹民的手打算強行帶她離開,乞知馮紹民出了手,一掌擊退毫無防備的黃衫公子,公子,請你不要逼在下。

那我今日一定要帶你離開呢,黃衫公子不由分說出了招。

馮紹民本就傷着,又淋着雨,漸漸的體力不支,處于了下風,黃衫公子是不忍傷着她的,打算點了她的穴将她帶走,只是掌力還未發出,就被一把橫過來的傘擋了回去。

你是誰?從馬車上飛出來的天香站在了淋着雨的兩人中間,一雙眼盯着黃衫公子問。

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也不必知道,看到天香,黃衫公子那雙清澈的眸子瞬間變了神情。

公主,你來做什麽?這天還下着雨,你不要淋到了,快回去,馮紹民捂了心口咳嗽着。

怎麽?你不想看到我?

冰冷的話,自半步之遙的地方,從雨中穿進耳朵,這是馮紹民意料之中,她早已不再奢望天香能用好一點的語氣跟她說話。

不是,只是這天下着雨,淋病了公主,我就罪上加罪了。

你放心,本宮可不是那麽輕易就淋病的人,倒是你,本宮就不知了。

那就好,公主回去吧,馮紹民掀了袍子,又重新跪在了地上,已是滿身雨水的黃衫公子搶前了一步執了她的胳臂,你當真就這麽不顧着自己的身子?你可有為關心你的人想過?

公子,你若真心待紹民為朋友,那就請你好生照顧紹民那位家人,紹民此生感激不盡。

固執如你,卻也如我,我既答應了他老人家會帶你離開這火坑,就一定會做到,黃衫公子迅速點了馮紹民的穴,将她帶離了宮門口。

站住!這皇宮大內乞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天香追了上去,出了招。

就憑你,也想攔住我,黃衫公子看了一眼天香,不屑一顧,抱了馮紹民朝城門口的方向跑去。

驸馬爺又被人擄走了!守衛們看着剛才的情景,個個驚恐萬狀,失聲叫了起來。

你們都住嘴,這件事要暫時瞞着,不然,爾等的命可就不保了,若皇上派了人來問,就說驸馬被公主帶走了,張紹民拾起地上的劍吩咐好衆人,就朝城門口的方向追去。

張兄,張兄,快先上馬車,李兆廷來不及撐傘,站在馬車頭拉着缰繩沖着張紹民大聲的喊着。

李兄,快去城門口,張紹民跳上了馬車。

張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馮兄怎麽又被人擄了去?後來的李兆廷對剛才那一幕甚是不明白。

這要問問咱們那位驸馬爺了,張紹民黑了一張臉,站在車頭不時的望着。

馬車駛了三條街,終于是追上了天香,還有那黃衫公子,劉倩,張紹民,天香三人合力,卻也只能跟那黃衫公子打個平手。

公主,你心裏既知留下驸馬只會徒增傷心,為何不讓在下帶她離開,黃衫公子停了手道。

哼,有本事,你把她從我手裏搶了去。

那就莫怪在下不客氣了,黃衫公子放下了馮紹民,從腰間抽出一把精鋼軟劍放到了眼前,那軟劍裏透着寒氣,也透着殺氣,只出了一招,三人就被軟劍的劍氣震到了十幾步開外。

公主,張大人小心,那把軟劍,不是普通的劍,你們看看自己的劍,劉倩提醒着二人,二人各自看了自己的劍,劍身上已多出了幾條細痕。

他的劍既然如此厲害,那就讓我也領教一下,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只見一點紅色從三人眼前掠過,轉眼到了那黃衫公子面前,一把透着寒氣的劍,一把沾過無數鮮血的劍,碰在一起,已分不出勝負。

劍哥哥!是你,天香終是看清了說話之人,驚喜的叫道。

聞臭,帶驸馬走,這裏交給我。

劍哥哥,你小心點,天香跑到馮紹民身邊,解開了她的穴道。

飄紅兄,你手下留情,不要傷了他,被解了穴的馮紹民不顧自己已經要麻木的身子喊道。

本來還是難分勝負,但被馮紹民這麽一喊,一劍飄紅分了心,竟被那黃衫公子占了上風,一劍震了開,那黃衫公子得了空躍到馮紹民身邊,卻還是那一句話,跟我走。

讓她跟你走,就先把你的面具摘下來。

黃衫公子只緊張着馮紹民,卻沒有注意到她身邊的天香,已經要伸手去摘他臉上的面具,等他感到他臉上的面具要被人摘下來時,下意識的出了掌,将天香一掌打飛到了護城河裏。

公主,馮紹民不容多想,伸手接了天香在懷裏,但那黃衫公子的掌力實在太深,既使她接住了天香,卻也跟着天香一起掉到了護城河裏。

公主,公主,幾人跑到岸邊喊了起來,天香從河裏探了頭出來,吐了一口河水,那個面具人呢?

聽了天香的問話,幾人才發現,那黃衫公子早已不知所蹤了,公主,你快上來吧,河裏冷,莫要凍着了。

唉,姓馮的人呢?姓馮的,姓馮的,上了岸的天香叫了馮紹民。

我,我在這兒,馮紹民從河裏無力的探出了頭,然後又沉了下去。

姓馮的,姓馮的,天香喊着馮紹民就要再跳下去,被張紹民攔了住,天香,你要顧着自己的身子,我去幫你救馮兄上來。

你放開我,我的驸馬,我自己救,天香掙脫了張紹民,跳進了河裏,游到馮紹民沉下去的地方,閉了氣沉下去,再浮上來,馮紹民已在她懷裏,臉已是青色,沒有一點血絲。

姓馮的,你不要吓我,救了沉水的馮紹民上了岸,天香一張臉,已被馮紹民嘴角咳出的污血,吓得一片蒼白。

公主,我沒事,馮紹民模糊着視線,看着天香勉強一笑。

還說自己沒事,你這個人,只會死撐,從來不顧別人的感受,天香伸手拭了馮紹民嘴角的污血,扶起他上了馬車。

雨,似乎已沒剛才那麽大,夜,似乎已更加的深,路上只有依稀幾個行人,都是撐了傘彎了腰,急行着,看到一輛豪華大氣的馬車從身邊駛過,卻也禁不住側眼瞄幾眼,張紹民和一劍飄紅在車頭趕着馬車,其餘四人均坐在車內,六個人,六顆心,六份情,都是那月老,糊塗了一時,牽錯了線。

一聲咳嗽,打破了車內有些怪異的氣氛,李兆廷忙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到了劉倩身上,倩兒,快穿上我的衣服,別凍着了,你看你的手,這麽涼!

我是習武之人,淋點雨沒事的,還是你穿吧,心知肚明的劉倩從李兆廷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把衣服還給了他。

讓妻子凍着,又豈非大丈夫所為,李兆廷不容拒絕的替劉倩穿好衣服在身上,握了劉倩的手在自己手裏暧着。

本是閉着眼,可聽到李兆廷和劉倩的對話,馮紹民掙紮着睜開了眼,視線已不是模糊,可是心口,是真真的疼!

咳!一口污血吐在了車板上。

李兆廷,脫一件幹衣服給我,天香扶了馮紹民在自己懷裏說着。

給,李兆廷自然的脫了衣服遞給天香。

天香接了衣服疊放在自己身前,把馮紹民的頭放在幹衣服上一并抱着,想了想又覺得少了什麽,看到馮紹民無力放着的手,便一把握在了手心。

馮紹民,人家李兆廷都知道心疼自己的妻子,把自己的衣服給妻子穿,而你呢,卻要我向別人借了衣服來給你取暖,你說你是不是很對不起我呢?天香的眼睛在其它三人身上來回掃着。

對不起!馮紹民閉了眼,把頭埋在天香的懷裏,鼻尖碰觸到的,是她心裏已經走遠的李公子的衣服,而鼻間穿梭着的,卻是那衣服後面天香身上的香味,她覺得自己有些醉了,雖未曾沾過酒,但那些雨水和河水,是比酒更容易讓她醉的東西。

公主,馮兄受着傷,就別為難他了。

為難?哼,她早該知曉回來會怎樣,如今這可都是她自找的。

對不起!懷裏人又吐了這三個字。

馮紹民,對不起的話,我已經聽太多了,事到如今,你莫不是還放不下心中那人?天香終是說出了重點。

娶妻如公主,我怎敢再有二心!一滴如海苦澀,入了肚,再也回不去。

算你識相,天香看了懷裏的馮紹民一眼,露出了一絲放心的笑。

回到公主府時,雨,已經停歇,夜,已經更深。天香安頓好馮紹民,走到了另一間房裏倚窗而站的一劍飄紅身旁,劍哥哥,今晚就住在這裏吧,我們好好聊聊。

那個一如既往冷酷的男子,在聽到了身後那熟悉的聲音後,松開了冷峻的眼神,聞臭,驸馬睡下了?

嗯,天香應了一聲,劍哥哥,這二年來,你過的可好?

冷酷的男子難得的溫柔一笑,好,你呢?

我也很好。

那就好。

嗯。

你?

你?

既而異口同聲的兩人,相視一笑,擊碎剛才的有些尴尬的瞬間,聞臭,你先說。

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前幾日聽到傳言說驸馬被擄了去,我擔心你會有不測,就來了京城想一探究竟,我來公主府找你時,看你招了馬車進宮,就跟上了你。

劍哥哥,永遠都是你最關心我,天香聽罷一劍飄紅的話,心裏滿滿的溫暖。

聞臭,這世上關心你的人,還有很多,你的父皇,你的驸馬,還有這裏的每一個人。

父皇和嬷嬷她們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自然關心我,驸馬,哼,驸馬她不氣我就不錯了,天香想到馮紹民就不禁來了氣,撅了嘴不悅着。

冷峻的男子看着眼前女子發了小脾氣,愛憐從臉上表露無遺,聞臭,驸馬的身份,你應該知曉了吧。

話中之話聽進天香的耳朵,瞬間怔住,劍哥哥,你知道了什麽?

我這一生極少佩服人,驸馬便是其中之一,來日若還方長,我真希望可以再多一個她那樣的妹妹。

一道漂亮的彎眉皺在一起,再也散不開去,劍哥哥,你早知道,你早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明知那是火坑,卻還要我跳進去,為什麽,連你都要騙我,為什麽?

聞臭,沒有人真心要騙你的。

她騙我,是因為要替父親翻案,那你呢?你為什麽騙我?一行清淚落下,天香真想給自己一記耳光,好讓自己清醒,看清這些人所謂的真心。

你若跟定了我,永遠都回不了頭,可是你若跟了她,有一天你發現她的身份,你還可以回頭,去找你真正的幸福。

我真正的幸福,哈哈哈,我真正的幸福,天香瞬間失了控大笑起來,落了痕的臉,別樣的凄楚,就這般望着那一劍飄紅,劍哥哥,我已經回不了頭了,回不了頭了。

聞臭,一劍飄紅扶了失控的天香。

劍哥哥,我的心,是不是真的就這麽好傷?一個是我崇拜迷戀的人,一個是我用心深深愛着的人,卻都把我當成了傻瓜。

聞臭,對不起。

對不起?呵!一句對不起,就能把我的心還給我嗎。

聞臭,你怎麽了?為什麽要哭?

劍哥哥,我愛上她了,永遠都回不了頭了!

你說什麽?聞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一劍飄紅有些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搖了搖天香,希望能把她搖醒。

我說我愛上她了,劍哥哥。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那一道冷酷的眉,擰在一起,失了魂,聞臭,你居然愛上了她,為什麽?

我也想知道,可是有誰能夠告訴我,天香終是仰天一息長嘆,忍了淚不在掉下。

公主,杏兒急促的聲音從門外傳了來。

怎麽了?這樣大呼小叫的。

公主,我剛才扶驸馬爺喝水,他全身冰冷,一直在出冷汗,你看要不要請了大夫來看看。

出冷汗?那快去命人請大夫。

冷,冷,躺在床上的馮紹民迷糊中說着這幾個字,天香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涼!

桃兒,快去端些炭爐來,再多拿一條被子。

是。

天香看了馮紹民心口的傷,沒有流血,難道你身上還有其它的傷?天香想着伸手放下了帳簾,在馮紹民的雙膝處,終于發現了兩塊紫青的淤腫,不禁一陣心悸,掀了帳簾叫了杏兒,去打盆熱水來。

咦!公主,驸馬爺這皮膚可比桃兒的還好,杏兒看到馮紹民露在外面的腿笑道。

不就一個小白臉,天香啐了一句,拿了熱毛巾敷在馮紹民淤腫的雙膝處。

那驸馬爺也是一個有用的小白臉,桃兒打了趣兒笑言。

你們倆既然這麽喜歡小白臉,趕明兒本宮給你倆作個主,找個小白臉嫁了。

公主饒命呀,我們倆可想着要服待公主和驸馬一輩子的,桃兒杏兒異口同聲求着饒。

本就随口說說,沒想到兩人當了真,天香不覺笑顏,你們要再不去看看大夫來了沒,就真把你們倆嫁出去。

我們馬上去看,兩人又是異口同聲。

公主,大夫來了。

老臣見過公主。

勉了,快來看看驸馬,他一直出着冷汗,這些個炭爐似乎都沒有用,天香拿出了馮紹民的手。

大夫把着馮紹民的脈問道,公主,驸馬爺可有受傷,而且傷及心脈?

正是,劍傷,在心口的位置,天香如實回答。

那老夫能看看驸馬的傷口嗎?

呃,這個嘛,天香把馮紹民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裏,驸馬心口的傷并無大礙,只是這腿上就?天香拿下了敷在馮紹民腿上的毛巾給大夫看。

原是如此,大夫看着馮紹民腿上那兩片淤青點了點頭,驸馬之所以出冷汗是因為全身血流不通導致的,心口乃命之根本,若有傷到,小可留有遺症,大可傷及生命,而膝蓋乃血氣循環必經之路,長時間壓迫導致淤血不散,阻礙血氣運行,再加上淋了幾個時辰的大雨,身子自然是吃不消。

那你快開方子吧,我馬上命人去煎。

是,老臣這就去。

待杏兒煎好了藥送過來時,已接近三更天了,天香還在不停的拿熱毛巾給馮紹民敷腿,公主,都三更天了,你去休息吧,驸馬就交給我和桃兒吧。

是呀,公主,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要小心才是,桃兒附和着。

把藥給我,你們都去睡吧,天香放下了毛巾,扶起馮紹民吩咐着。

噢,杏兒把藥遞給了天香,喂完馮紹民喝藥,天香看到還站着的兩人發了話,好了好了,我去睡,你們也去睡吧。

那奴婢下去了,兩人收拾了碗關了門退去。

天香重新蓋好被子在馮紹民的身上,起了身拿起桌上那封早已被雨水濕透的信,馮素貞,你肯定是沒有看過這封信,對不對?

香兒,對不起,對不起,呢喃聲自床邊傳來,但在這偌大的房間裏,卻并不微弱。

一點燭火,點亮了整個房間,只是那一瞬間,映襯着天香似笑非笑的臉,馮素貞,幸好你沒有看過這封信,不然這今後,你我該如何面對彼此?

看着那封信在炭爐裏化為灰燼,天香才轉身脫了外衣,放下帳簾,在馮紹民的身旁睡了下去。

馮紹民,請你再給我這一次叫你名字的權力,這個名字,在過去的三年裏,填滿了我的整個世界,你的才情,你的學識,你的氣度,都是我這個做妻子的,最引以為傲的,曾幾何時,我想就與你這樣子一輩子到老,就算是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我也甘願,嫁給了你,認定了你,這便是我的宿命!

那一夜,你把我從幸福一下子推向了痛苦,我好恨,恨不能一劍殺了你,可是當我靜下心來時,我的恨,就只能淹沒在我的淚裏,我也才發現,我對你的愛,已經遠遠超出了對你的恨,心塵了封,這輩子兒,就只裝得下馮紹民一個人。

馮素貞,千萬不要再說什麽對不起,因為這都是命,這三年來,你所承受的傷,一點也不比我少,面對着自己心愛的人,卻不敢相認,還要笑着看他和別的女人相愛相惜,你的恨和淚,在這一千多個夜裏,是不是也已經流完,已經風幹。

事至今日,對你,我已不恨,你既能離開,就走得越遠越好,三年前,我把李兆廷送到你面前,你們也無份,如今我再把他送到你面前,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馮素貞,祝你幸福,馮紹民,永不相見。

天香筆。

化為灰燼的信,成了青煙的恨,待晨風吹來,散了去,都已是過往,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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