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間抓狼
入門時鬧的不愉快似乎并不影響白洛離的食欲,他瞪着穆寒陵吃下了一張大餅,咂麽着嘴叫蕭珩給他煮了碗粥,最後還從自己的籮筐裏掏出來些雞蛋,煮了兩個吃,這才滿意的尋摸了個坐處,四仰八叉的躺在不大的庭院。
穆寒陵看得嘴角猛抽,蕭珩就有些見怪不怪了,這家夥如此模樣,看來是打算在自己這裏賴幾天。這種情況他常見,兩人自相識之日起就時常會碰上這種情況。那時蕭珩無家可歸,又身負重傷,幸得同樣被趕出師門的白洛離出手相救,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蕭珩和白洛離兩人性情相悖,理念也不盡相同,可在這茫茫大山之間,落難之人的相聚,便多了幾分旁人無法體會的惺惺相惜。
自蕭珩在西峽群山之間尋了這麽一間屋子後,白洛離就時常會上來和自己住上幾天。實際上,應該算賴……他來了只顧吃喝,其他啥也不管。不過蕭珩也不多說,因為每每白洛離放下集市上的醫館跑上來和自己住,那就只能一個原因:那就是醫館得閉館幾天……要麽是因為他醫術不夠沒有救活人,上來躲兩天,要麽就是因為他一針給人家紮錯地方了,被人追着打上了山……總之每次都是被逼上山的……
可是鄉親們也就是和他鬧上幾天而已,畢竟這山村裏就白洛離這麽一個蹩腳大夫……只能湊活着用……
蕭珩自覺地撿起被白洛離落在門口的籮筐,掀開面上蓋着的布料,一團團毛茸茸的小家夥就争相擡起頭。蕭珩有些無奈,這家夥怎麽把這些小家夥帶來了,母兔子呢?他将籮筐裏的一團團小肉球一一抱了出來放在一個木桶裏,将籮筐底部的蓋子揭開,果然……母兔子在裏頭安逸的吃着鮮嫩的草葉。
這下夠自己頭疼的了……原本這只兔子只是他一次在叢林裏見到被獵戶的夾子夾傷了腿的時候救的,當時也就這麽順路一下就給救了,結果這只兔子就賴上自己了,第二天就哼哧哼哧的跑到了門口,從此怎麽也放不回去……好吧,就連動物也知道他這裏比較安全,沒什麽猛獸過得來……
蕭珩看了眼院子裏同樣将自己這裏當做避難所的白洛離,認命的将母兔子抱出來和小兔子們放在一起……
“你還真準備一起養了?”穆寒陵黑着張臉,看着蕭珩服侍這些個“大爺”,有些無言以對:“我看你這山裏的生活過得倒也充實。”
蕭珩有些無奈,他可不像穆寒陵,說把兔子烤來吃就烤來吃了,他是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這語氣好似示弱般的無奈,聽得穆寒陵一愣,随即臉上的陰霾煙消雲散,他咧咧嘴,笑道:“我有個辦法,看你辦不辦得到了。”
蕭珩眼前一亮,扭頭看着穆寒陵,疑惑的問他:“什麽辦法?”
“你去抓一只小狼崽來,要剛脫奶的那種,放在門口嗷一晚上,保準第二天這些家夥們就不見了。狼不好養熟,你抓來的小狼崽不用栓得太緊,要麽它自己就會跑,要麽母狼就會來救。”
蕭珩轉過頭,穆寒陵看不見他臉上神色,但他猜也猜得到這家夥一定會當真。
他的确猜到了蕭珩會将自己說的話當真,可是……他沒想過這家夥要拉着自己一起去抓狼崽啊……
“我說,你就自己來得了,我現在又不會武功,你帶着我就是個拖累。你說這萬一母狼見你偷狼崽,你一個人肯定逃得脫,可帶上我怎麽跑?”
“我不會丢下你。”
“不是你丢不丢下我的問題,是你帶上我、我們兩個都有危險。”
蕭珩看了看穆寒陵的臉色,發現他确實有所不愉,“你必須跟我抓,我不知道哪裏有狼崽。”
“……”
穆寒陵無言以對,似乎……自己也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狼……不得已,誰叫這是自己出的馊主意呢?
兩人深夜出發,山間十分寧靜,還有些冷,穆寒陵打了個寒噤,打破沉默:“你在這裏多久了?”
沒立刻聽到回答,穆寒陵才知道自己這話問得有些過頭了。蕭珩來此地本就是避世的,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底細越好。況且每一個選擇逃避俗世的人,都一定有他不願意面對的過去。自己如此一問,不僅有打探之意,更容易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憶。
果然,蕭珩腳步一頓,陷入沉默。
過了許久,蕭珩才徐徐開口:“大概,有十年了吧。”
十年,自己執掌應天教,似乎也十年了。
十年的風雨飄搖,自己一步一步站穩腳更,再一步一步落人圈套。回想起來,十年前,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啊,想來,蕭珩也不過和自己一般的年紀吧。
自己那年初掌應天,正是少年正當時,意氣風發,特立獨行,一舉站穩腳更。那那時的蕭珩呢?又是個什麽模樣?穆寒陵忽然有些好奇起來。
走了一個多時辰,兩人盡往深林裏鑽,可一只獵食動物也沒有找到。
“停!”穆寒陵一把将蕭珩抓住,兩人側耳傾聽。
山間陷入一片沉寂,不一會兒,方才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更加清晰。
“嗷嗚——”是狼叫!
“嗷嗚——”“嗷嗚——”緊接着是兩聲稍顯低弱的狼嚎。
蕭珩眼前一亮,擡腳就準備朝出聲處跑去。
“蕭珩!”穆寒陵一把抓住他,待他轉身疑惑的望向自己,忙說:“我就不和你去了,狼很狡猾的,你有輕功在身,它們不一定聽得見,可若是我跟着去,一定會暴露。”
蕭珩想了想,點點頭,“嗯。”表示贊同。
穆寒陵就知道這蕭珩容易打發……只是這麽輕易就同意不讓自己跟着了,心裏反而有些沒底兒了。
他微微一笑,左手向下一滑,衣袖間就落下來一樣東西,“這個你拿着,注意保護自己。”
蕭珩一愣,低頭看了一眼穆寒陵塞給自己的東西,是兩枚暗器。一共四個邊角,每個角都及其鋒利,中間平滑處印刻着特制的圖案。這暗器十分小巧,兩枚一起剛好能并排握在手中。這東西雖小,可若是飛入人體,想必一定會皮開肉綻,若是打入人體要穴,想來就算大難不死也在劫難逃。
江湖之中,人們輕易不向別人展示自己的暗器,因為這是自己保命的東西,若是輕示與人,這暗器的作用便等同于沒有了。
蕭珩握住了手中的暗器,對穆寒陵點點頭,轉過身去,輕道:“謝謝。”迅速離去。
穆寒陵一愣,看着蕭珩的背影眨眼間消失于自己眼前,禁不住有些想笑,自己交出的這可是身家性命啊……這家夥竟然也就一句謝謝……思及此,他的嘴角勾出一個彎彎的弧度,低笑聲從胸膛自嗓子發出,十分舒暢,搖搖頭:這種不解風情的家夥……
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穆寒陵轉身朝着身後走去。
月光映照下的樹林異常安靜,冷風拂面,樹葉沙沙作響,讓人一陣毛骨悚立。穆寒陵腳下踩着泥土,步履穩當的穿行在黑夜之間,對林中的坑窪阻礙視若無睹。
待走到一處空曠土地之處停下了腳步,他負手而立,吹了會兒涼風,忽然出聲,“出來吧,跟了一路也辛苦了。”
他話音方落,不遠處的一棵松樹上便飒飒作響,跳下來一個黑影。
蕭珩手中不斷摩搓着穆寒陵遞給自己的五星暗器上獨特的圖案,他沒有問過穆寒陵的身份,也沒有問過他為什麽被人廢除武功,甚至穆寒陵這個名字,都是後來穆寒陵自己主動說的。關于過去,他從來不會向人刻意打聽。因為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願提及的過往。騙不了自己,就只能讓它靜靜地留在記憶角落裏,不向人述說,不對外發洩,漸漸地,就會忘記那份痛楚,心也就靜了。
蕭珩将暗器藏在袖中,朝着狼嚎的聲音走去。說來到也奇怪,不是說狼是最狡猾的動物嗎?怎麽自己磨蹭了這麽許久卻依然能夠清晰地聽見狼嚎呢?思及此,蕭珩放輕了腳步,小心的朝着出聲地兒走去。
越來越靠近,狼卻不叫了。蕭珩一驚,怕是自己的聲響驚動了這些狼群,把它們吓跑了。于是腳尖輕點,運起輕功朝着目的地追去。果然,他追到一片小半坡上時,周圍的草叢只剩下被壓過的痕跡。
只是這痕跡,并不是狼群的,而是人的。
蕭珩立于風中,耳邊除了風吹動草叢樹葉的沙沙聲外,什麽也沒有。看來,是有人故意将自己引到這兒來的。
蕭珩心中一驚,迅速朝着身後原路返回,可跑沒有幾步便停了下來。
對方将自己引過來,很明顯目的不是自己,而是穆寒陵。可為什麽這個人知道用狼嚎來引起自己的注意?上山抓狼崽,除了自己和穆寒陵外,沒人知道。不是穆寒陵通風報信又會是誰?既然如此,想要引他們出來……
蕭珩扣住手中佩劍,迅速朝着自己與穆寒陵分開的方向跑去。果然,他這一跑動,引開自己的人就坐不住了,他們可不能讓蕭珩此刻去找穆寒陵壞了大事。
林間方才一片祥和的氣氛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刀光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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