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救人

“老秦啊你說咱兒子多會才能醒過來啊？這都躺了一個星期了！”一位中年婦女神色憔悴，眼眶通紅，手還不停地抹着眼淚。

秦父一邊拍着妻子的背，一邊喃喃自語：“會好的，醫生不是說沒事麽？”也不知道是安慰妻子還是安慰自己。

申明亮照例提着家裏阿姨做好的午餐來陪老兩口吃飯，站在門口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左手反射性摸向褲兜，想起醫院禁止吸煙，無奈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了：“叔叔，阿姨吃飯了。”

秦母自顧自抹着眼淚，秦父勉強應了一聲，屋子裏的氣氛很是僵硬，申明亮扯開嘴角硬是扯出了個笑臉，把飯從食盒裏拿出來擺在秦父秦母面前的小幾上：“叔叔，阿姨你們先吃飯吧！”

看着夫妻兩一動不動的架勢，申明亮拿不出官場上的圓滑來，只能僵硬的笑笑，把門帶着出去了，也對，任誰都不想和害自己孩子躺在病床上的兇手說話吧！申明亮在心裏自嘲了一下，大步走出醫院。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後腳病床上的秦樂就醒了！

我去，我這是一覺睡到大中午啊！秦樂把眼睛稍微睜開了一點，外面刺眼的陽光，讓他把眼睛又趕快地合住，難受的哼哼了兩聲：“亮亮，我難受！”

聽見了響聲秦父和秦母趕緊跑過去，看着孩子迷迷糊糊睜開的雙眼，秦父一個大男人也止不住紅了眼眶，嘴裏直念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秦母推了她一把，“還愣着幹嘛，叫醫生啊！”

“對，對醫生醫生，我兒子他醒了！”秦父大喊着跑出去了，坐在旁邊的秦母眼淚直掉，又不能動手打兒子，只得恨恨地捶打了兩下床板：“你這是要吓死媽啊你。”

秦樂縮了縮脖子，在心底哀嚎了一下“亮亮，你咋把咱媽招來了？這下死定了！”

看着自己兒子不争氣的樣，秦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指着鼻子罵道：“這事沒完，等你好了，給老娘說清楚！”

“有什麽啊，不就是見義勇為救了個人嘛？小學老師都說了……”秦樂看着他媽越來越青的臉，聲音也越來越小，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了，索性閉着眼睛裝死。

“醫生來了，春霞啊，快讓醫生看看！”秦母趕緊側身避開，讓醫生給兒子檢查，醫生詢問了兩句，又拉着旁邊的醫生讨論了半天，看的秦父秦母心裏七上八下的。

“醫生，這腦袋傷了，我兒子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吧！”秦母看的揪心的不行，忍不住開口問道。

醫生笑了笑，态度很好的給秦父秦母解釋了一下，一大堆專業術語讓兩個和土地打交道的農民暈暈乎乎的，不過大體意思就是：小夥子恢複能力不錯，一個星期大概就可以出院了，不會留下後遺症的，你們放心吧！

醫生走了以後，秦父拿着小破手機給親戚朋友打電話通知孩子沒事了，秦樂眼巴巴看着那個小破手機，小聲念叨了一下：“爸，給亮亮個電話呗！”

秦父一拍腦門兒，對，對，還要通知一下明亮這孩子。

秦母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麽，多年夫妻秦父知道自己媳婦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沒有什麽壞心思，出門給人打電話去了。

秦樂剛醒來也不能吃太多的東西，秦母小心地用棉棒蘸了點水，在嘴唇上抹開，潤潤嘴，然後自己一個人把申明亮帶來的飯菜擺開，現在孩子也醒了，也有心情吃飯了。秦樂眼巴巴看着自己親媽吃着大魚大肉，完全不顧自己兒子肚子餓的要死大快朵頤。

“明亮說他馬上就來了，我托他給你帶了點白粥。”秦樂星星眼看着秦父，眼裏滿滿的都是慕孺之情，這才是親爹啊！

申明亮聽到消息後立馬給領導請假往醫院趕，路上還不忘去秦樂平時愛吃的店打包了一份清粥。進了病房之後，給秦父秦母打了招呼，快步走向病床。

看着秦樂對他眨了眨眼睛，對了個“小哥哥，我沒事”的口型。申明亮的眼睛一下就紅了，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申明亮知道他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學弟，對他的心思不一般。只是沒有想到能豁出去命去救他，秦樂代替自己倒在血泊的一瞬間，申明亮就知道自己低估了他的心，也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只是作為申家長子，在下面幾個弟弟都還沒有成熟起來之前，他不能也不敢起別的心思，就算是他天生喜歡男人，沒有辦法去回應秦樂的感情。看着秦樂沒心沒肺安慰自己的樣子，申明亮的眼睛沉了沉，是時候給秦樂一個交代了。

時時刻刻注意着兒子動向的秦母，也看出了兒子和他這個所謂學長的這點小動靜，假意的咳嗽了一聲，吓得秦樂“嗖”的一下縮回了手。

申明亮也知道兩人的關系不清不楚的，友情之上，戀人未滿，只得幹巴巴的給二老打了個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

秦樂讨好的對父母笑一下，秦父嘆了口氣，拿盒煙出去了，秦母拉了把椅子往床頭邊一坐：“說吧，我就想知道他哪點好了，能讓你豁出去命去救他，你不想想，你爸和我都多大歲數了？經得起，白發人送黑發人這麽大打擊嗎？”

秦樂的性向是過了明路的，當時是十七八歲大學快開學那會，秦樂給家裏出櫃了，家裏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甚至為了不讓他出門，連學都差點沒上，秦樂那會正是叛逆，卷着自己前十幾年攢下的壓歲錢就跑了，秦父在家一頓摔，差點把家拆喽，直說就當沒有這個兒子！秦樂也是硬氣，四年大學愣是一分錢沒問家裏要，還時不時往家寄點東西，門口四鄰羨慕他有個好兒子，當年那點子事也沒人拿到二老面前碎嘴，鄉裏鄉親的，人家兒子這麽出息，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求上門了，這事也就成了秦家堡全村一個衆所周知的“秘密”了。

“就，就那回事呗，長得好，家世好，性格好”秦樂縮了縮脖子，吱了聲。秦母哼了一聲：“意思是哪哪都好，好的你連命都不要了！”秦樂知道現在說啥啥錯，索性閉眼眯着，想小哥哥！

接下來幾天，申明亮又陸陸續續來過幾回，伺候吃伺候喝，還問護士站借了個輪椅天氣好的時候推秦樂出去溜溜彎，秦樂每天都笑的見牙不見眼，秦父秦母默默地別過了頭：我沒有這麽蠢的兒子/我兒子不會是傻了吧！

秦樂出院的這一天，申家一大家子過來接他出院，一水的黑色小轎車，排場讓秦父秦母吓了一跳，其實是申老爺子非得來看看，把他孫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公狐貍”到底長什麽樣，秦樂白T牛仔褲白板鞋，乖乖巧巧的叫人。

申老爺子對着秦樂，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就是你看中的那個小孩。”申明亮點頭稱是。

“他有什麽本事讓你不顧申家這一大家子執意要跟他走。”

秦樂聽了，驚訝地擡頭看了一眼申明亮，但是也沒有插話，靜靜的聽他爺孫兩個交談。

申明亮跟老爺子不緊不慢的說着：“二弟在基層磨練的差不多了，可以獨當一面了，能力不比我差，我把手裏的權力交出去，申家在b市的話語權已經不能在擴大下去了，我想去地方發展一下，調離也相當于平衡，讓上頭那位放心，申家還可以為子孫發展留下餘地！”

申老爺子知道他說的沒有錯，但是還是狠不下心他寄托了大半心血的長孫就斷送在了權力更替上。

申父申母沉默不語，自己的兒子怎麽可能不心疼，但是為了家族後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見不得家裏一派哀愁沉默，申明亮拉住秦樂的手十指相扣，他對我很好，我很開心。沒有比相愛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了！秦樂回了他一個笑，我們一定會一輩子的，我從未如此堅信。

送走了老爺子之後，秦父秦母就要拉着秦樂回家，申明亮開着車，載着秦樂一家上了高速，“我和爺爺說好了，調到你們村所在的縣去幹一個閑職，就挂個名頭，以後就跟着你過，報答少俠救命之恩，少俠以為如何？”

秦樂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相信：“你這就退了？你甘心？”

申明亮專心開車，唇邊蕩起一抹輕松的笑“我這樣咱們倆也可以放心的在一塊兒，沒有人再诟病什麽了。”

秦父和秦母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麽反對的話來，都快趕上梁祝殉情了，反對有什麽用呢？難道又讓孩子一別經年，有家不能回？

秦樂豎起耳朵靜靜聽了半晌，父母既不贊成也不反對的沉默，拍了拍胸口把心放下了，起碼沒直接拒絕，還不壞！兩個人相視一笑，此心安處,便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