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拜訪其三
公孫策被人扯得幾乎跌倒在地,正要張口呼救時卻被人捂住了口鼻。他手腳并用地拼命掙紮,可畢竟是弱質書生之身,四肢逐漸脫力,反而雙手都被對方死死鉗住,只得頭昏腦漲地跟着走。
四周安靜無聲,左右兩壁逐漸逼仄——他們似乎是走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中。
被拽着走了一陣之後,公孫策突然感覺肩上一松,被重重地摔在牆邊,他的後腦勺在牆上磕了一下,痛得直抽氣。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公孫策好不容易站直身體,倚着牆壁喘氣道。
面前一共三人,一個瘦高、一個矮胖、一個矮瘦——應當是三個男人,都穿着麻布大鬥篷,臉也捂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三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來轉去,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大哥,你說咱們怎麽辦?”矮胖輪廓的鬥篷男說道。
他剛從章氏藥局出來,就遭到了這莫名其妙的襲擊。眼下最壞的情況就是這三人是來殺他滅口的……難道自己已經露餡了?公孫策靠在身後粗糙的石壁上恢複體力,默不作聲地琢磨。
中間的高個子上下打量他一陣,終于開口了:“哼哼,還能怎麽辦?當然是——”
公孫策緊張。
“——賣掉了啊!啐,老子還沒見過這麽标志的男人!這細胳膊細腰的,中原人吧?”高個子興奮道。
聽他這麽說,公孫策倒是哭笑不得——敢情自己是被人販子給瞧上了!還是那種不怎麽正經的人販子!
“我說,”他心裏有了底,慢悠悠開口道,“你們是人販子吧?我家裏有錢得很,你們放了我,我叫家人來加倍給你們錢,怎麽樣?”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動搖。
矮瘦男猶豫地結巴道:“你、你說得好、好聽,跑了怎、怎麽辦啊?”
“反正也落在你們手裏了,我又不會功夫,你們還怕什麽?”公孫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看我穿的這身,料子可是價值不菲。怎麽樣,要不要考慮考慮?”
作奸犯科之人通常都容易受到利益的誘惑,公孫策心想。他現在情況不妙,能自救當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只好多拖延些時間,等到龐統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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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胖男仰頭看高瘦男:“老大,他說得好像也有點道理哦?”
矮瘦男在旁邊點頭。
高瘦男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往兩個矮子頭上呼巴掌:“咱可是西北有名的人販,叫個小白臉兒唬了去,有出息麽你們?都是些見錢眼開的廢物!”
公孫策:“……”
高瘦男走到他面前,把自己遮臉的口罩扯下一半,露出一張滿口黃牙的嘴來——長得頗有些作惡的猥瑣相。他伸手把公孫策按到牆上,唾沫橫飛地道:“小白臉兒,挺有一套啊?”
“你們做這事不就是為了賺錢麽,”公孫策被高瘦男按得龇牙咧嘴,還不忘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加倍給還不成?”
這可真算是把“能屈能伸”做到極致了。
“若要擱在別的時候,老子指不定就答應了。”高瘦男突然一把掐住了公孫策的下颌,“只不過,對于像你這樣長得特別入眼的,老子還有個特別的愛好……”
那瘦高男看着像個過度抽條的木樁,手勁兒倒是不小。公孫策被掐住脖子,一口氣沒喘上來,嗆得咳嗽起來。
男人見牙不見眼地露出一臉□□,手法老道地在他臉上輕撫幾下,其意不言而喻。
公孫策有些不舒服——雖說西北民風開放,但是親身遇上這種專好男色的□□之徒,還真是叫人作嘔。他別過臉盡量不去看那瘦高男,心裏暗暗祈禱龐統趕緊找來。
“嘿嘿嘿……”瘦高男見他一副寧死不從的倔樣,倒還笑了起來,“這位公子,不如跟着老子吧?保準叫你嘗嘗在中原享受不到的快活!”
說着,那瘦高男把臉貼上來,看樣子竟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親芳澤”。而他的另外兩個兄弟則是一臉習以為常,從口袋裏抽出刀,走遠幾步,似是望風。
公孫策大駭,趕緊撇開臉往後躲,卻被牆壁阻了退路,滿心的恐懼和惡心一下子都湧到喉頭——若是今天注定不能逃過此劫……
“嗷嗷!!”
就在瘦高男掰過公孫的臉,正要強來之時,忽然聽得身後兩個小弟齊齊大叫起來。
“打擾老子……”瘦高男回過頭,不耐煩的話還沒說完半句,突然感覺到一股勁風直撞在他臉上——劇痛從下巴上迸發而出,他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順着力道飛了出去,砸在幾步遠的兩個鼻青臉腫的兄弟身邊,三人排在一處,整整齊齊地暈了過去。
公孫策脫離瘦高男的鉗制,雙腿後知後覺地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卻被一雙手扶住了。
這雙手粗糙生繭,但卻和當時在宮門之前扶住他的那雙一模一樣,溫暖而有力,讓他得以在困窘中找到一個支撐——公孫策擡頭,鼻頭忍不住一酸,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将軍,來的好慢。”
……龐統。
西北天氣怪如小兒脾氣,剛才還是雲卷夕陽、和和美美,轉眼一團烏雲就不知從何處溜達過來,悉悉索索地飄起了小雪。
龐統沖得太急,鬥篷帽子順勢滑落,片刻間發冠周圍就綴上了點點白色。他扶着公孫策,緊抿着嘴也不說話,眼中瞳色深得吓人,活像杵在原地的一根“兇神惡煞”的“拐杖”。
飛星将軍在妖風冷氣中錘煉多年,神情嚴肅的時候,大概随手就能招來一股西北白毛子風,刮得人又痛又怕。
公孫策借着“拐杖”的力氣站起來,想說幾句玩笑話緩和一下氣氛,再給龐統道個歉——畢竟是他自己的失誤,導致陷入了這樣尴尬的“險境”,還得勞煩龐統趕來相救。
只是話還沒出口,他就被龐統摟進了懷裏。
……這是什麽意思?
與腦海裏冷靜的疑惑恰好相反,他胸腔裏好像有什麽慢慢地湧了出來。在“擔驚受怕”裏打了一通滾的心肝脾胃都在灼熱的溫暖中被泡得發脹,公孫策甚至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公孫……”龐統感覺到他的異樣,雙手指節盡突地壓在公孫策單薄的後脊背上,胳膊勒得他生疼。
公孫策身量不夠高,頭抵在龐統胸口,悶悶地問道:“怎麽了?”
“那幾個人是背着通緝令的兇犯,落到他們手裏的,無論男人女人,最終都會被折磨致死。”龐統低沉的聲音從胸腔裏撞出來,“尤其是那老大,專好男色……”
砰、砰、砰……伴着胸腔震動,公孫策這才聽見對方心口那劇烈跳動的聲音。
這聲音就像立春後第一場敲在屋檐上的夜雨,讓人清淨又安心。隐在靜谧下的春風過境,叫他連喉嚨裏都好像化出點甜味來。
“我,”龐統緊繃的精氣神全部褪下來,整個人都好像瞬間散了架。他的聲音漸低漸散,最終化作了難以啓齒的自語,“害怕……”
幾乎同時,帶雪的風呼嘯過去,公孫策耳力不精,本該聽不到的。可透過逐漸濃厚的夜色,隐匿雲端的天孫撕開了風雪的簾幕,給這奢侈的溫暖加上了一點靈犀——
盤古手持一把巨斧就能劈開混沌的山河,撐起一片頂天立地來……這樣的人,也會害怕嗎?
公孫策只覺得眼眶發燙。他抽出一只手來搭在龐統肩膀上,輕聲道:“別急,我這不還是囫囵個兒的嗎?”
“嗯。”龐統過了半天才應道,手上又用力了些。
……
烏雲逐漸遮住了天邊低垂的星幕,風沙旋繞、路覆白雪,殺伐和硝煙在暗色中短暫地偃旗息鼓。
夜色剛起。
位于雁門關外的龐家軍營綿延數十裏,其規模幾乎可以抵上一個城池。其中西面、北面都是軍隊駐紮之地,只留下東南處靠着太原府的一圈地方砌起了鱗次栉比的平頂石屋,還有當地人居住。
軍營南邊的哨塔上有崗衛常駐。戰事不吃緊的時候,通常是一個老兵條子帶一個新兵蛋子輪着守夜,美其名曰“磨練”。
這天戌時過半,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哨塔上四盞加了增光罩的巨型火燭燒得直流蠟淚,照得四下依舊燈火通明。塔上有個方寸大的哨崗能站下幾人,倒還算人性化地給放了張憑着三條半腿勉強撐起來的四角木桌。
二狗筆直地站在桌邊,和他立在一邊的筆直長刀相對成趣。他今年剛入伍,正還是躊躇滿志的時候,連守夜都這麽一絲不茍。
他旁邊站的另一個可就不這麽能入眼了——一身懶骨頭似的倚在桌邊,前面落下點長年油膩膩的劉海,把眼睛給擋住了。
王麻子自己站得像根搓歪了的油條,一邊還從劉海下瞥了二狗兩眼。
借着年輕人的一點神氣,他默不作聲地回憶自己那下了油鍋的青春——新兵蛋子沒被風針沙刀蓋過滿臉,哪裏知道“苦”是什麽滋味?十二分精神,這裏磨一點那裏磨一點,又能耗多久喲……
二狗突然往欄杆邊走了幾步:“麻子哥,你看那邊是啥?”
王麻子還沒回過味來,就被驚了一驚,趕緊眯着眼睛往遠處看。月色晦暗,但還是可以隐約看到有人騎着一匹馬往這邊來了。
摸爬滾打多年,也叫王麻子磨出了點“以不變應萬變”的性子。他小聲囑咐二狗随時準備點烽火臺,另一只手掏出彈弓來,撚起小石子瞄準——這老油條別的玩不溜,就打彈弓這一手可謂“遠近馳名”。
馬蹄聲漸近,兩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二狗忍不住緊張,拿着火石的手都有些抖——難不成自己剛入伍就要碰上這麽一樁驚險刺激的劇情?
“這馬腳程真快……哎?”王麻子眼力不錯,瞄了一會兒,突然把彈弓放下來,趕豬似的把二狗往樓下推,“快快,跟樓下的兄弟們說,準備開營門了。”
二狗被他這麽一推,驚得差點把火石掉地上,茫然問道:“啊?啥呀?”
“将軍回來了,快去!”
……
說話間,那馬已經沖到哨塔下了。二狗連滾帶爬地沖下塔,正好聽得馬上之人高聲喝道:“龐統在此!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一塊麥芽糖!
“春風過境”大家都明白了吧?是心裏的春風吹動了呀~
之前看了很多天意弄人的文章,這回終于輪到我寫了,我就一定要讓天意不弄人!龐統糾結、擔心以及略微害羞的小情緒通通都能被公孫get到!
以及公孫在這種奇怪(?)的險境中也感受到了龐統存在的重要性!
畢竟軟策身邊有個武力值max的男友是很讓人放心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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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一手拿起40m的大刀):好像聽見有人說我害羞?
策(一手拿起40平方的硯臺):好像聽見有人說我不行?
山:……親,你們聽錯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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