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天明

清晨時分,天色陰沉,雪粒子被風刮得四處亂飄。

公孫策背靠樹幹,渾身凍得要僵了。他看着自己手腕上綁着一圈又一圈的麻繩,忍不住苦笑一聲:“我又不是什麽危險人物,副将不必如此吧?”

“大人自然不是危險人物,但可是我們保命的關鍵啊。”

賈宗良輕聲回了他一句,帶領手下隐匿在高度及腰的灌木中,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前夜暗會狼主後,賈宗良似乎也有了自己的考量。天方一亮,他就帶着一衆人等匆忙下了山,繞到山腳處——也就是靠近宋夏兩軍對峙的那一邊,暗中觀察雙方情況。

“将軍,你看這處……” 手持地圖的高壯手下把賈宗良叫去,指着地圖上一塊輕聲說了什麽。

公孫策沉默地看着他們竊竊私語,神思已然飄到千裏之外。

面前幾十裏外的平坡就是宋軍駐營處,眯起眼睛,還能從枝幹密布的間隙看到不少來回巡邏的身影。只不過看着仿佛咫尺之距,也是難以到達的。

換了個姿勢,公孫策對着血色全無的雙手努力呵了幾口氣,只覺得手腳都失去了知覺,連周身流過的血都變冷了。

……賈宗良心有定數,應該是決定要和兩方攤牌了,不知道李元昊将會如何配合他?待龐統他們知道了賈宗良的真面目,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他漫無目的地正神游着,只覺身下土地輕微一震。

這回不用等着賈宗良再提醒,公孫策已經聽見了遠處的嘈雜聲,微微側了側耳:“又要開戰了?”

賈宗良點了點頭,眉間依舊緊鎖,俯身在地上聽了一會兒。

不過片刻功夫,地面震動的感覺越發明顯,衆人幾乎能聽見不遠處的馬蹄聲了。

“不好!”只見他臉色驟變,一躍而起,伸手就把公孫策拽了起來,沖着周圍人喊道,“快走!”

公孫策腳底一軟,被賈宗良拽得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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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這個出爾反爾的孫子!”賈宗良腳下不停,氣喘籲籲地破口罵道,“竟然拿我做誘餌!”

跌跌撞撞地繞過無數草木山石,公孫策感覺自己空蕩的胃裏翻上一股酸水,難受得幾乎要吐出來。

身後頓地的悶響越傳越近,耳邊甚至捕捉到一絲“嗖嗖”的怪響——是箭束破空的聲音!

公孫策聽到那近在咫尺卻無法躲避的尖鳴,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将軍小心!”電光石火間,剛才還和賈宗良說話的手下飛身撲到他們身後,公孫策和托着他手臂的賈宗良二人冷不丁被他撞得向外滾了幾圈,沾了一身的枯葉和雪沫。

賈宗良擡起頭,雙眼發紅地回頭看——那體格壯實的男人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背後有三五支鐵箭刺入皮肉,已經沒了聲息。

還泛着熱氣的血從他嘴角、身下緩緩流出來。

公孫策擡手輕輕蹭了一下耳後,也是滿手的鮮紅。

“走!”賈宗良環顧周圍都是滿臉痛苦神色的魁梧漢子們,梗着脖子吼了一句,又想拽起公孫策接着往前面跑。

只不過他一個用力,那毛織的外袍竟然從他手心滑了出去。

“跑不掉的。”公孫策擡起頭看着他,在一片呼痛聲中輕聲道,“與虎謀皮,你還想全身而退嗎?”

賈宗良脫力地一松手,整個人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低喊一聲:“都停下!”

他幾十名手下不明所以地圍過來,手持利刃掃開撲面而來的數置支箭矢:“将軍?”

賈宗良把手上的血在衣服上抹幹淨:“我倒要看看他要玩什麽花樣。”

身後灌木叢“嘩”地一聲分作兩半,一隊騎兵從其中走了出來,當先的赫然是手持長弓的李元昊。

他身在馬上,比衆人高出半個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圍成一圈的賈宗良手下的宋軍,挑起嘴角笑了:“好巧,賈将軍,我們又見面了。”

“被打招呼”的正主正在對他怒目而視,其餘根本沒人應他這句嘲諷。

“看你這眼神,倒是有些宋人的樣子了——無妨,我今天來是幫你的。”

李元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一招手,身後立馬上來一隊人把幾十個宋軍士兵給制住了,領到一旁。公孫策和賈宗良二人則是被特意提了出來,拖到衆西夏士兵面前,接受外族人目光的“洗禮”。

公孫策被後面的西夏衛兵扭住胳膊,十分難受地動了一下,不小心正對上了李元昊看過來的眼神。

那是久經殺戮的上位者冰冷的眼神。

仿佛一片在血中浸泡過的鋼刃,能刮下與之接觸者的皮肉。

公孫策愣了一瞬,趕緊低下頭去,為了争取逃離的機會,他必須避免引起李元昊的疑心。

雖說近年龐統率軍成功擊退了意圖染指大宋的李元昊,但中原人畢竟對黨項一族積懼已久,狼主的大名自然也是經常在街頭巷尾被提起的,與扒皮剝骨、殺人屠城等詞連帶使用——尤其是吓唬人的時候。

公孫策從前聽人說起這些十分不屑。他年少讀史觀世,體弱志不弱,每當遇到短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之徒,必然是要上去辯一辯的。

前夜見李元昊時正是夜黑風高,他在氣頭上也沒顧得上仔細看。而今光天化日之下,在這位目光銳利、喜怒無常的狼主的審視中,公孫策雖沒丢一身骨氣,但也難免感覺脊背陣陣發冷,唯恐他一個心血來潮就要作什麽妖。

黨項人崇武,能走到狼主這個位置上,實在不知踏過了多少人的屍骨。

公孫策默默地環視了一圈。他們眼下正身在密林外圍,地勢略斜,身前是擋成一排的西夏衛兵,身後是被看住的賈宗良的手下。

實在是個難以脫困的窘境啊……公孫策嘆了一口氣,又把目光轉回到身邊賈宗良的身上,頓時感覺到一陣怪異。

賈宗良站在原地,竟然沒了剛才那一身怒火。除了剛才滾地的狼狽之外,他身後既沒人拿刀頂着,也沒像公孫策那樣雙手被縛,雖身處敵陣但似乎不放在心上,眼中甚至浮上了病态的快意。

他這是怎麽了?公孫策悄無聲息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賈将軍,是不是格外激動?”李元昊低聲道。

“是啊,是啊!”賈宗良答道,雙手死死地握成拳,甚至連聲音也顫抖起來,“終于到這一天了!”

公孫策這才感覺到雖然他們已經被李元昊擒住,但地面震動尚未停止,咚咚聲從林中順風飄來,越來越響。

李元昊和賈宗良都在此地,來的會不會是……他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不過片刻時間,擋路的灌木就被扒開,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踵而至:“狼主引我前來,想做什麽呢?”

公孫策睜大眼睛。

無數宋軍從林中湧出,形容整肅地圍成了一個圓弧狀的包圍圈。西夏人亦不甘示弱,紛紛亮出手中的兵器與之針鋒相對。

幾位将軍策馬而來,王兵張晉分列兩側,最前頭騎着黑龍雀、身着輕甲的,正是龐統。他眼下透出一點烏青,臉上沒什麽血色,在冷色鋼甲的映襯下不似一個活人。

公孫策往前輕輕邁了半步,感覺腳下有暖流直沖上身來,融化了哽在胸口的冰雪,連眼眶都一并熱了。

他的傷還沒好……也對,其實真正算起來,離接到他重傷的通知、自己離開雁門關不過幾日,可期間種種變數,卻叫人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龐統眼神掃過來,看到公孫策時深邃的瞳孔微微閃了一下,很快若無其事地轉開。

現在不是時候——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公孫策趕緊低下頭,繼續無聲無息地立在一旁當個木樁。

“看樣子,龐将軍的傷還沒好啊?”李元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老對手。

龐統:“多謝狼主挂心。戰場負傷是常事,不勞您多問了。”

“哦——”李元昊撥弄着耳邊毛束,“今天本也不是什麽深談的好時機,就是交了個新奇的朋友,想帶給龐将軍看看。”

張晉有些厭煩李元昊的場面話,一抽鞭子就要上前:“老賊休要巧言迷惑人心!今日非要你好看!”

“別急。”龐統伸手擋下了有些沖動的張晉。

李元昊看着他們,哈哈大笑起來,沖着後面說道:“小友,還不出來?”

一個身影走上前來,緩緩踱到衆人面前,仰起臉看着龐統等人:“龐帥,王将軍、張将軍,好久不見。”

王兵驚駭異常:“賈、賈宗良?怎麽回事?!”

賈宗良之前一直巧妙地站在李元昊馬後,被擋得嚴實。這會兒走出來,可算是炸開了一鍋沸水,把四周的宋軍驚得說不出話來。

“吃驚嗎?”賈宗良笑了一下,“龐帥,應當早就知道了吧?”

許是天氣寒冷,龐統咳嗽幾聲,低聲道:“沒錯,這幾天你露出的破綻太多了。”

王兵來回看着兩人,着急道:“等等,什麽意思?”

那邊李元昊看“熱鬧”看得起勁,倒是先開了口:“王将軍還真是信任手下啊!難道你就沒發現,你們從開戰以來的每一步,我大夏都好似未蔔先知一般,總能在你們最薄弱的地方予以掣肘?”

王兵瞬時白了臉——他統領先鋒營,可謂是感觸最深,近來的每一仗,宋軍打得是節節敗退。不說別的,就是不知道怎麽的,敵人每次排兵布陣都會戳到己方的痛處,讓人施展不開手腳。

他不是沒有想過有奸細這種事,只是排查多次,從未累及自己的親兵部下……王兵向龐統看去,卻見對方輕輕點了點頭。

“叛徒!”王兵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吼道,“你你……你為什麽!”

賈宗良看着怒目圓睜的王兵,眼中露出一點遺憾的神色:“王将軍,我記得令堂好像是世襲的軍侯吧?看來貴胄世家,不過如此。”

公孫策在後面正看見了王兵的一臉失望,只覺得心酸——賈宗良仇視世家大族也許是不可避免的寒門私心,可他辜負了衆位将軍對他的信任和重用,當真是讓人心寒了。

聽到賈宗良的話,張晉冷笑一聲:“無恥小兒,莫不是你通敵叛國,就是聰慧絕頂了?”

王兵長大了嘴看他:“老張,你也知道……?”

“李将軍派我來不過幾日,我也是感覺有些不對勁而已。”張晉沖他一擺手,“只不過沒想到啊,老王你多年的青眼有加,養大了一個白眼狼!”

王兵氣得止不住發抖。

“你想怎麽樣?”龐統問道。

賈宗良環顧一周,志得意滿地笑道:“如今衆位将軍也是身在局中,不得不低頭吧?其實倒也沒什麽,我就有一個心願,想讓龐帥和我堂堂正正地、單獨打一場——啊!!”

凄厲的慘叫聲從他口中傳出,一支利箭赫然刺穿了他的肩膀!賈宗良被力道沖擊得站立不穩,後退幾步摔倒在地。

龐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抽出了身後長弓,正作當射狀立在身前。

李元昊眯起眼,一手撫上了身側佩刀。

公孫策離得不遠,被一點飛濺的溫熱血滴沾到臉上,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場內衆人——尤其是西夏士兵對他這神鬼莫測的出招速度吃了一驚,立時劍拔弩張起來。

“龐帥!”王兵和張晉驚道。

龐統長出一口氣,蒼白的手指摩挲着手中長弓,冷聲道:“你憑什麽?”

賈宗良嘴裏溢出血來,捂着自己出血的肩膀:“你、你……”

龐統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好似他是不足一提的渺小蝼蟻,只問道:“李元昊,那你如今自曝底牌,難不成是篤信我們贏不了?”

“底牌?賈宗良嗎?他可算不上——”李元昊仰天長笑,一甩手中馬鞭,“這些……才是我的底牌!”

只見他馬鞭抽過的地方,西夏士兵都閃開了,露出那些被制住的賈宗良的手下來。

公孫策趕緊不着痕跡地往邊緣退了幾步。再不出二十步之內,他就能退出西夏士兵圍攏的範圍了……

“怎麽樣,這些人……夠不夠?”

賈宗良的手下人倒是硬氣,他們目睹了方才的一切,紛紛低着頭,咬着牙也不求饒,反倒是向李元昊啐了一口:“西夏老狗,要殺便殺!”

龐統沒有說話。

這都是賈宗良從西北軍中挑選出來的、對士族不忿的寒門子弟,他們也許不明所以地追随賈宗良做了不少裏通外敵的荒唐事……可即便如此,他們身為大宋西北軍的骨氣還在。

“哦……看來不太夠啊。”李元昊甩開鞭子勾上來一個人影,令人膽寒的笑容從他眼中流露出來,“那再加上這個禮部侍郎呢?”

龐統垂下來的手握成了拳。

看清楚那個被鞭子勾上來的人之後,張晉忍不住驚呼:“公孫大人?!原來是你們合夥綁走了大人!”

公孫策只感覺自己腰背一痛,整個人已經被拽到了最前面。他雙手被麻繩勒出了道道血紅,踉跄兩步,對龐統使了個眼色,撐着對張晉笑道:“張将軍不必驚慌,我——”

後面的話陡然斷在了喉嚨裏。公孫策只感覺下颌骨一陣劇痛,面上筋骨抽搐,卻發不出聲音來。

他身後很快走上一個西夏衛兵來,舉起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架在了他脖子上。

王兵怒道:“老狗,你做什麽!”

李元昊收回手中鞭子,道:“我早聽說大宋文人能說會道,當下自然是要卸了他的下巴,才不能叫他花言巧語、蠱惑人心啊。”

龐統終于變了臉色,喝道:“李元昊,夠了!”說罷,張弓搭箭對準了李元昊。

兩方士兵立刻提起手中兵器,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公孫策聽見周圍開弓的聲音,馬上意識到若是龐統此刻放箭,他本人也将成為西夏射手的活靶子。公孫策急忙擡起臉,忍着疼痛直盯着龐統——莫要輕舉妄動!

龐統對上公孫策的目光,眼中的暴戾退下去一點,深吸了一口氣。

“龐統,別這麽沉不住氣。”李元昊好整以暇地道,“你說,若是這個禮部侍郎折在這裏,你們的小皇帝該怎麽想?”

“你什麽意思?”

李元昊道:“啧啧,借西夏之手除掉朝廷命官……這個故事怎麽樣?要知道,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必然要生根發芽的。”

龐統:“那你想怎樣?”

李元昊狼目一轉:“這樣吧,我敬你是大将,別的也不多求……想救這些人,你自斷一臂即可。”

龐統緩緩放下弓箭,抽出身側長刀。

“龐帥!”

“不可啊龐帥!”

幾名親衛都駭得喊出了聲。

連對面被俘的幾人也喊道:“不可聽信西夏狗賊之言!”

龐統重傷未愈,若現在自斷一臂、雪上加霜,以後可能就再也無法握刀了……再者,西北軍統帥被敵軍逼迫自斷一臂,這是何等奇恥大辱!

李元昊如此狡猾,出爾反爾也未可知……公孫策說不出話,只能盯着龐統,急得直喘氣。

他無法告知龐統,自己已經服下□□,也許撐不了多久了,根本不值得救……可偏偏李元昊說得也對,想扳倒龐統的人不在少數,自己命喪于此,必會被拿到趙貞面前大做文章!

該怎麽辦……公孫策眼看着龐統抽出刀,只覺得對方這一瞬間的動作在自己眼中變得無比緩慢,拉長了的尖銳聲音刺得他耳朵生疼。

在仿佛靜止了的滿天風雪裏,龐統突然朝他看過來。

他瞳色暗淡,深處藏着更淩冽的層層冰霜。冰霜被風雪卷得細碎,在一片黑暗中呼嘯着翻騰,帶出來點不為人知的痛。

就好像無邊冰原上,閃爍的星辰那樣遙遠——可是卻是存在的。

公孫策看懂了。

他長出一口氣,鼓噪的心情突然安靜下來。

龐統抽出刀,沒有向自己手上砍去,反而對着李元昊一指,聲音中帶着前所未見的冷:“殺!”

李元昊見他如此,冷笑一聲,對着手下做了個“進攻”的手勢——狼主自負謀算,其實倒也沒覺得出乎意料,龐統此人,怎麽會為他人而損了自己?

公孫策看着即将割斷自己脖頸的鋼刃,默默閉上了眼睛。

被滾燙粘稠的血濺了滿臉,可是公孫策卻沒有感覺到如期而至的劇痛。他睜開眼,被人猛地一下撲倒在地。

“啊——”

耳邊傳來利刃刺入肉體的悶聲和慘叫,緊接着公孫策感覺到手上的麻繩被割斷,身側有人撲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喘着粗氣道:“大、大人……”

竟然是賈宗良!公孫策艱難地轉過頭去看,卻見賈宗良身胸前被那把鋼刃刺了個對穿,血從傷口源源不斷地流下來。

他手中還握着方才龐統射入他肩膀的箭矢,箭矢的另一端紮透了那個西夏士兵的喉嚨——他正是拖着劇痛的殘軀,用這支箭救下了公孫策!

公孫策說不出話,滾燙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滿臉,和已經冰冷的血混在一處。

“前日喝的湯,咳咳,是解藥……”賈宗良嘴裏不斷地湧出血來,他努力撐着地面,眼中亮起了前所未見的光彩,“我、我總算還是……”

他再也支撐不住,慘笑着躺下來,閉着眼輕聲道:“沒……辜負……”

血緩緩漫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消散在了風裏。

公孫策顫抖着手去試他的鼻息,發現賈宗良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溫度。

突然之間,公孫策感覺自己伸出去的手腕被緊緊握住。他擡起頭,落進了另一雙閃着水光和失而複得喜悅的眼睛裏。

滿地的雪被染成刺目的鮮紅,而後又沉澱成暗色。

天終于亮了。

雁門關外的山林中,壘起了一個不起眼的土包。已經開春,一冬的凍土融化,連土包上都冒出了星星點點的草芽。

土包無名無姓,遠在故土之邊,不知是誰的歸處。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十分抱歉,最後的結局隔了這麽久才更新,感謝大家的陪伴!

之前一直在準備期末,直到前幾天考完,我才開始重新收拾心情來結這個尾。

最後該怎麽寫,我想了很久,才決定給賈宗良一個這樣的結局……想說的就是,人不止一面。若是他沒有一味的偏執到底,“賈宗良”這個名字應該也是被刻在功績碑上,叫後人銘記的。

這也是我想讓策策在一次次“觀人”中學到的。

吳祎、吳霖、肖闵、賈宗良,還有李軍龐統,甚至肖母,都有自己的思想,都是不同的人。人經歷世道變得成熟,一是經歷的事多,二是經歷的人多。

策策有了這樣的經歷,應該也會有所成長吧。

不過很抱歉的是,我給cp的糖實在是太少了……

總之最後還是對大家鞠躬致謝!感謝諸位一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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