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從此賬目兩清，最好別再往來

一周後，秦曉柔應陸嬈邀請，乘高鐵抵達包頭。

才出車站，她就滿臉興奮地東張西望，齊耳短發輕快靈動，上身穿一件鵝黃色露臍裝，露出兩道明晃晃的馬甲線。

陸嬈在出站口沖她招手，“往哪看，這兒！”

秦曉柔壓根兒不是找她，掃視一圈沒發現目标，興奮很快轉為失望：“我還以為你把他搞定了，帶我來見人呢！”

“搞什麽定，我來這邊出差，順便休幾天假。”陸嬈幫她拖了件行李，往停車場走，“直接去達茂旗吧，我在會場附近訂了酒店。”

“嗯？”秦曉柔好笑看她，“不住民宿了？”

“明天一早有那達慕開幕式，住牧區不方便。”陸嬈找到自己剛租的車，打開後備箱，“而且他現在躲我都來不及，別說搞定了，回個消息都老大難。”

“躲你？”秦曉柔還從沒見她在男人身上吃癟，一臉疑惑不解，“他為什麽躲你？”

“之前鬧了點誤會，說來話長了。”陸嬈懶得仔細解釋，只是叮囑，“總之你注意點，真要是見着他，別起哄，少八卦，就當他是路人甲吧，最好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幾次撩撥試探，陸嬈也算鬧明白了——某人貌似皮糙肉厚，實際臉皮比誰都薄，她若是再步步緊逼，他怕是連電話都不敢接了。

想要跟他緩和關系，還是得走迂回路線。

秦曉柔直到上車才反應過來：“你是叫我來當幌子呗？”

“不是幌子，是救兵。”陸嬈笑着糾正，從包裏拿出一個紅色紙盒遞給閨蜜，“C”字打頭的字母标識金貴亮眼。

秦曉柔假作不在意地一瞥，看尺寸像是手镯，唇角壓不住笑，嘴還硬着：“幹嘛啊？要賄賂我？”

陸嬈挑了挑眉，“不要算了啊。”

說完，作勢要收。

秦曉柔趕緊一把奪過，頓時眉開眼笑，“救兵說她可以。”

大約下午三點，兩人抵達酒店。

文化節開幕在即，酒店人滿為患，陸嬈在網上訂到兩間大床房，辦理入住時卻被告知只剩下一間。

理由是因為沒有預付款，網上預訂成功不能保證有房。

可預訂條件寫明入住時付款，保留至下午五點，兩人沒有超時，過錯在酒店超售。

跟前臺掰扯了十多分鐘，陸嬈實在有點窩火：“那你讓我們怎麽住啊？你給我換個标間行不行？”

前臺小妹也沒辦法：“不好意思，确實只有一間大床房了。”

“加床也加不了嗎？”

“不好意思……”

附近幾家酒店也訂滿了，只剩下遠點的幾家小旅館，兩人都不想去，一是條件不好，二是去會場不方便。

原本興致勃勃一場旅行，還沒開始就碰上這種狀況，換了誰都很掃興。

陸嬈只能給附近幾家酒店挨個打電話，嘗試詢問是否有房。

撥到第二通，忽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下肩膀——

“嬈，真的是你！”外國男生一頭棕色細卷，戴黑框眼鏡，激動又驚訝。

陸嬈懵了一下，隐約覺得對方眼熟。

是李白。

李白 T 恤衫配卡其短褲，趿了雙人字拖，沒有行李，顯然就住在這家酒店。

陸嬈沒想到竟會在這再次見面，問過才知道，李白本是和朋友相約來看那達慕大會，卻被對方臨時放了鴿子，一間标間餘一張床，剛好可以和她那一間大床房對換，确保三人都有地方住。

換房是李白主動提出來的，陸嬈有些不好意思，但沒其他辦法，只得道謝答應。

秦曉柔在一旁看戲，笑得隐晦，趁李白不備，湊到陸嬈耳邊低語道：“可以啊你，內外通吃。”

被陸嬈狠狠瞪了一眼。

李白很快收拾好房間，讓酒店安排打掃、辦理手續。完畢後，又紳士友好地替兩位女士拖行李箱，跟她們一起去乘電梯。

标間在七層。陸嬈按下數字，因為梯廂不大，除了他們還有四五個人，她只能站在靠門口的位置。

金屬門緩慢閉合——

又突然被一只手擋住！

門受感應再度打開，外面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單腳踏上電梯，半個身子留在外面，又回頭去叫後面的人。

少年講的蒙語，陸嬈沒聽懂內容。

聽語氣，像是催促。

很快，與他同行的男人也上了電梯。

男人個子很高，寬肩闊背體格結實，他一進來，狹窄梯廂更顯局促。

因為對方身材實在惹眼，秦曉柔忍不住投去目光，偷瞄他輪廓分明的側臉，然後在陸嬈背後各種戳她，瘋狂暗示：看！快看！有帥哥！

陸嬈不為所動。

男人也無察覺，繼續和他身邊的少年用蒙語低聲交談，偶爾擡頭看一眼不斷上升的樓層數字。

直到電梯在七樓停下。

李白提醒：“嬈，我們到了。”

蘇和聞聲一怔，偏過頭的瞬間撞上陸嬈視線——

她這才笑了笑，說：“好巧。”

蘇和：“……”

由于各個賽馬項目對于馬匹的血統、年齡和身高都有不同要求，主辦方需要進行預檢，蘇和才帶寶勒格提前過來，住在這家距離會場最近的酒店。

剛好，兩人也住在七層。

李白認出民宿老板，驚訝又意外，問他怎麽會跑到這來。

沒等蘇和開口，寶勒格先一步道：“因為我要參加賽馬，我哥陪我來提前報道！”

達茂旗不比大城市，來這旅游、生活的外國人實在不多。寶勒格從前只在網上見過老外，還沒見過真人，更沒想過能如此近距離地交流。他興奮又有些好奇，一直盯着李白深凹的眼眶和高挺的鼻梁，搜腸刮肚地想試幾句課堂學過的英語，大腦卻偏偏一片空白。

好在李白中文能力尚可，發音不準但交流無礙，只是有些難以置信：“賽馬？那達慕的賽馬？”

“是啊。”少年一臉自豪，“我哥他還……”

“寶勒格。”蘇和叫住弟弟，站定在 707 的門前，拿出房卡，示意到了。

寶勒格悻悻，不再多說，沖李白揮手道別。

進了房間，蘇和先去衛生間沖了把臉，然後拿電水壺燒水。

寶勒格一屁股坐進柔軟床鋪，好奇心還在李白身上。問：“哥，你猜，那個老外是哪國人？”

蘇和想都沒想，“德國。”

“欸？你咋知道？”寶勒格其實也不知道，但聽蘇和語氣篤定，不像随口猜的。

“他在咱家訂過民宿。”

“哦，怪不得。”寶勒格又問：“那個姐姐呢，你倆也是訂民宿認識的？”

“哪個？”蘇和把水壺坐好，按下開關。

“就那個啊，高個兒，卷頭發，她還跟你說話來着。”

“……嗯，也是。”

“她跟那個老外是一對兒嗎？”

蘇和動作一頓。

是一對兒嗎？

三個月前，他可以很幹脆地回答“不是”。

那現在呢？

“不知道。”蘇和把酒店送的茶葉包拆開，倒進茶壺。

反正她身邊的男人從沒斷過，一個接着一個，誰知道是不是一對兒。

況且她也确實提過，要帶個朋友一起來。

正在這時，口袋手機震動，陸嬈發來消息：721。

三個數字，很明顯的房間號嗎。

其實昨天她告訴過他，說今天會到達茂，所以他也帶了她的行李箱來。只是沒料到能這麽巧，剛好住在同一家酒店。

她發房號無非是想叫他送東西過去，卻又不把話講清楚，只給一個號碼，簡單暧昧，引人遐想。

“咔嗒”一聲，水壺燒開跳閘，蘇和回過神來，将熱水倒進茶壺。

放下，想了想，又看向寶勒格，問：“哪能看出來他們是一對兒？”

寶勒格哈哈大笑，說：“我猜的啊！你看他們之前一起訂民宿，這次也是一起。”

“之前不是一起。”蘇和下意識辯駁。

又恍然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心中忽地警鈴大作。

他是在意嗎？在意她跟誰在一起？

還是覺得不甘心？覺得她憑什麽一邊跟別人牽扯不清，一邊又來撩他的心思？

蘇和越想越覺得胸口發悶，像是堵了坨棉花，生氣談不上，心煩是真心煩，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只覺得快受夠了，該到此為止了。

她幫過他，他也算還了人情——行李和門票全都給她，從此賬目兩清，最好別再往來。

五分鐘後，他站在 721 的門前，深深吸了口氣，像是終于下定決心，按下門鈴。

開門的是秦曉柔。

蘇和一怔，大概沒想到是兩個女人的房間。問：“陸嬈在嗎？”

秦曉柔回身，道：“遙遙，找你的。”

房間窗戶大開，紗窗不知怎麽被推到一邊去了，陸嬈正單膝跪在半米寬的窗臺上，用力往回拉紗窗。

酒店已經算是當地最高檔的，兩百八一晚，還是旅游旺季，配套設施可想而知。

見到蘇和，她趕緊沖他招手，“欸正好，你來幫忙弄下，好像卡住了。”

蘇和：“……”

他本打算送了東西就走的。

陸嬈見他不動，又催促：“你愣着幹嘛，快點呀！一會蒼蠅要進來了！”

正說着，還真飛進一只，她揚手往外面趕，沒趕出去，幹脆站上窗臺——

看得秦曉柔心驚膽戰，“遙遙你注意安全！”

“……你快別弄了，下來吧。”蘇和看她就愁，嘆了口氣，把行李箱推進房間，門票放在桌上，朝窗臺走了過去。

紗窗的确是卡住了。

蘇和兩手扶住紗窗邊沿，扳動嘗試。陸嬈蹲在窗臺上，探着脖子又湊過去看——

蘇和嫌道：“你躲遠點。”

“我就看看。”

“你在這礙事！”

身上香不拉幾的也不知什麽味道，聞着就煩。

陸嬈撇了撇嘴，沒吭聲。往地面看了一眼，朝他伸一只手，“太高了，你扶我一下。”

他算服了：“那你怎麽上去的？！”

“你吼我幹什麽！”陸嬈瞪他一眼，又小聲嘀咕，“吃槍藥了吧你……”

罵罵咧咧，作勢要往下跳——

蘇和無奈，朝她面前站近一點，肩膀給她。

陸嬈立刻就不罵了，臉上瞬間多雲轉晴，扶着他從窗臺下來。

秦曉柔站在門口看這倆人，感覺自己快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