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前往聖醫堂

吳世一愣， 喃喃道：“失魂？”

是因為某些外部事件刺激——比如被女朋友甩了——導致的自我封閉，還是純粹字面意義上的失掉了魂魄？

是前者吧，應該是前者吧， 絕對要是前者吧？？

吳世滿懷希冀地看向老醫師。

只見對方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長長嘆了一口氣， 說道：“你們還是提前準備身後事吧。”

啊啊啊你個庸醫！！！

吳世強行扼住用掃把趕人的沖動， 努力擠出了笑容，緩聲建議道：“醫師要不再仔細看看？也許還沒到那麽糟糕的地步。”

唐環在一旁瞪圓了眼， 很是難以置信：“師侄白天還好好的！”

“白天好不代表夜裏不會出事，盛京雖然重視治安，但因為魚龍混雜，每天都還是會有不少意外發生。至于診斷結果，”醫師的目光落到了吳世身上， “老夫行醫百餘年，雖然修為不高， 但也不至于連是不是失魂都判斷不出來。”

吳世擺擺手，解釋道：“我也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就是想問問，這病還有沒有得救？人年紀輕輕， 也不想這麽早入土為安的。”

聽到這話， 醫師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

“如果是普通的失魂，老夫也不會給出這種提議。但是從這位小夥子身上，老夫感覺不到任何魂魄氣息的存在，不論是出于何種原因， 一旦魂魄離體時間過長， 身體都将無法再維持下去。”

頓了頓，醫師繼續說道：“可找回魂魄談何容易， 無形無質之态最難以追蹤。萬一魂魄并非僅僅只是離體，而是被魔族吞食，那就更加沒有複蘇的可能。”

唐環不解：“魔族不是都被關在無方之地嗎？”

“這種想法太天真了。”醫師搖搖頭，“總會有漏網之魚的……老夫不久前還曾聽說過魔族出沒的傳聞，查不到緣由的失魂事件也偶有發生。”

吳世抿了抿唇，心想如果真是沒救，師妹肯定會扒了我的皮吧？而且陸圖作為山水門新一代的接鍋俠……啊不對，是繼承者，怎麽能夠小小年紀就駕鶴西去？

就沖他每天殷勤在自己面前刷臉的尊師重道程度，也必須得有救啊！

于是吳世朝醫師行了一禮，誠心請教：“不論機會有多麽渺茫，我們都要試一試。”

醫師沉默了片刻，終于說道：“坦白講，老夫确實是無能為力。不過距此三百裏的坎離山聖醫堂裏有一位醫修，對這類問題似乎很有研究。如果是他，也許知道尋回魂魄的辦法。”

吳世覺得這話似乎有點耳熟，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是耳熟在那裏，只好先拱手作揖，表示感謝。

“既然感謝的話，是不是可以再多給些勞務費……”

吳世驚詫于此人臉皮之厚，頓時如臨大敵，連連喝道：“沒有，沒有！錢已經都給你了，現在沒有了！你請走吧！”

醫師不依不饒，指着陸圖叫道：“小夥子身上也許還有……”

“連一個病人的錢都要，你一把年紀害不害臊啊？！”

吳世朝唐環使了個眼色，師兄弟兩人心有靈犀，齊齊動手，一人一邊，火速将老人家架了出去。

“好走不送！”

随即砰地關上了門。

***

第二日早晨，林無涯終于成功從一衆讨債美女中逃脫出來，并打聽到了吳世等人落腳的客棧。他惱怒而不失風度敲了敲門，心裏已經在瞬間迅速略過了無數質問的開場白。

——師兄好心幫你，你就是這樣回報的？

——師兄被圍追堵截，你作為始作俑者，居然不施加援手？

——師兄好歹給你帶了多年口糧，沒有師門情意也有飯食之恩，你就是這麽回報的？

然而過了很久，都沒有人來開門。

醞釀的情緒被澆滅的一半，林無涯無語片刻，只好換了個房間。

結果還是沒有應答。

難道他們都出去了？沒道理啊，小師弟不是最愛睡懶覺嗎？懷着這樣的困惑，林無涯又走到第三間房門前。這一次，他不過敲了兩下，就聽見了裏面傳來的腳步聲。

很好，看來還在。

林無涯重新醞釀情緒。随着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質問的話語已經在嘴邊，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抱得發懵。

就如同萬事都準備就緒，只差臨門一腳的時候，卻發現門已經被拆了——這種完全處于預料之外的遭遇，讓林無涯在發懵之餘，還暗暗升騰起少許期待。

迷迷糊糊中，他忍不住想，自己這是走錯門了嗎？是桃花運終于來了嗎？

直到被對方松開，并聽見一聲熱情洋溢的“大師兄”時，林無涯才終于恍然大悟。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擡手揉了揉唐環的頭發。

“四師弟，好久不見。”

唐環笑道：“是啊，确實很久不見啦！”

吳世從後頭走了過來，雙眼難掩激動情緒：“大師兄，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小師弟，你昨天可不是這樣的态度啊。”

林無涯正琢磨着這當中是有什麽貓膩，就見吳世拉着他走到床邊，指着床上昏迷的陸圖說道：“小師侄等着你救命呢！”

林無涯：“……什麽情況？”

“陸圖昨天晚上突然昏迷不醒，我們找來的醫師說他失了魂。”吳世撓了撓腦袋，語氣變得有些沮喪，“他還說，如果找不回魂魄，就可以準備身後事了。”

林無涯俯身查看了一番，神色漸漸凝重。

唐環：“醫師建議我們找坎離山的醫修幫忙……”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世手指上的葉片就發出了咿咿呀呀的低語，随即歡快叫道：“爸爸早啊，睡得好嗎？我睡得很好呀。”

吳世：“不好，一點都不好。”

餘子齊：“為什麽不好呢？”

吳世：“一部分是因為你，所以你先別吵。”

餘子齊不滿地揚起葉片抖了抖：“可是我沒有吵啊，我睡得那麽好，又怎麽會吵呢？”

頓了頓，他又叫道：“爸爸，爸爸，今天我們出去玩吧！”

“……我們很快就要出遠門了，你可以玩個夠。”吳世随手彈了彈葉片，擡頭看向林無涯，“大師兄，我記得你昨晚好像說過，聖醫堂有位醫修對精神類問題很有研究，既然可以醫治餘子齊的毛病，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得了陸圖的情況？”

林無涯回道：“同為魂魄本源問題，以他數百年的經驗，總不至于束手無策。”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唐環湊了過來：“我我我，我也要去！”

吳世心道這可萬萬不行。和你一起去到陌生的深山老林裏，只要心志不堅定就會被帶着迷路；哪怕心志堅定，還要漫山遍野找迷路的你，這可怎麽消停？

還是老老實實待在盛京裏安全，起碼人夠多，迷路概率大幅降低。

于是吳世拍拍唐環的肩膀，說道：“四師兄，別忘了你還要參加萬仙群會的。好不容易能夠晉級，必須得為門派争光才行啊！”

林無涯顯然也與吳世想到了一處，立刻配合着做出驚訝的神态：“不得了，四師弟你居然晉級了嗎？我們門派多少年沒有得到萬仙群會的正式參賽資格了，師弟你毫無疑問是我們這一代的希望曙光！光耀山水門的重任就落到你身上了！”

聽到師兄弟的贊賞，唐環原本正嘻嘻笑着，但馬上又皺皺眉毛，想到了什麽不對的地方。

“沒有獲得資格什麽的，是因為大家從來沒有參加過吧……”

林無涯大手一揮，表示事件前因根本無關痛癢。

“最重要的是，你已經獲得晉級這個事實。”他的語氣欣慰中帶着肅穆，肅穆中帶着期待，“以掌門之令，唐環師弟，你一定要竭盡所能在萬仙群會中取得好成績！”

唐環受到鼓舞，頓時心潮澎湃，重重點頭應道：“好！”

就在兩人松一口氣之際，唐環又說道：“等我比賽結束了，就去找你們。”

林無涯和吳世對視一眼，當即異口同聲：“不用，不用了！”

***

行程這就定下來了。

這件事情當然沒有瞞着小師妹馮芸。實際上，以她那每日固定的通訊頻次，與其被對方發現，還不如主動坦白。

意外的是，小師妹雖然十分驚詫，但卻很快平靜下來。這讓吳世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她的那番談話——最近會有些麻煩，希望師兄能夠護他周全。

吳世忍不住問：“你對這樣的事情似乎早有預料？”

馮芸嘆息着回道：“這是最壞的一種可能性，我沒想到他們居然可以遠程激發……我在須彌囊裏放了些靈藥，能夠保護徒兒的肉身。聖醫堂，萬靈館，妙手閣，這幾家我都有熟人，你們打算去哪一個？”

吳世還沒有應答，餘子齊率先叫道：“爸爸說要帶我去坎離山聖醫堂呀！”

馮芸：“……”

吳世很肯定，自己從馮芸臉上見到了天崩地裂的表情，這是她在聽說陸圖昏迷的時候都沒有表現出的驚吓。

馮芸的嘴唇抖動半晌，擡手指向吳世，哆嗦道：“你你你什麽時候居然有有有——”

吳世怒吼：“他這副草樣，怎麽看都不像是我兒子吧？！”

“可是他叫你……”

“老子認的幹兒子，不行嗎！”

馮芸連連點頭：“行行行，你說行就行。”

只是看向吳世的目光始終帶着點詭異，讓後者最終忍無可忍地關上了聲影同步法器。

花了半日時間稍作整頓，山水門的師兄弟兩人終于出發，帶着昏迷的陸圖和心智退減的餘子齊一起，向西邊的坎離山聖醫堂進發。

林無涯的禦劍速度和舒适度都遠甩先前的順風劍幾條街，吳世甚至都打起了瞌睡。等他從光怪陸離的紛亂夢境中驚醒時，坎離山已經近在咫尺。

林無涯笑道：“我和那位醫修也算有點交情，他應該很樂意幫助我們。”

此時此刻，坎離山聖醫堂的大殿裏，銀發男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一旁的小童問：“師尊，您還好嗎？”

男子揉了揉鼻子，淡淡道：“無礙，也許是哪個晦氣的蒼蠅在惦記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