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坎離山上

仙道聯盟總部。

此時此刻， 幾大門派的長老相聚一堂，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凝重。

靈虛道人沉聲開口：“無色道友，無方之地将有異動一事， 可是真的？”

無色道人應道：“此乃老祖所言。”

其餘幾人聽罷， 紛紛了然點頭。

“既然是命輪宗老祖所言， 想來是不會錯的。”

“據我所知， 他老人家的預言從來沒有失誤過。”

“而且傳聞老祖和無方之地的東方鎮守關系要好，即使有什麽情報比我們提前知曉， 那也很正常。”

……

靈虛道人擡手示意衆人安靜，說道：“如果确有此事，大家還是得及早戒備。魔族陰險狡詐，能力詭谲，如果讓他們逃離無方之地， 後果不堪設想。”

“有四方鎮守在，應該無需太過擔憂吧？”

“鎮守也并非是具有滔天之能， 不能全然仰仗。”靈虛道人嘆了口氣，“而且魔族受困如此之久，必定心存極大怨恨，一旦回到大陸上， 極有可能會大肆報複。”

稍作停頓， 他擡頭環視衆人：“我們要盡一切努力，避免類似的情況發生。”

無色道人接話道：“宗主命我将諸位召來，也是希望能夠引起重視。”

神機閣長老皺起了眉頭：“可如今正值萬仙群會舉辦之際，這等消息傳出， 只怕會引起不安情緒， 甚至導致不受控的騷動。”

“消息自然是要壓下的，但是我們也該采取行動。當時的封印可能存在漏網之魚， 而魔族的追随者也還隐藏于大陸各地，無方之地的異動，難說與他們沒有關系。”

朝劍派長老問道：“靈虛道友是希望我們找出居心叵測之人？”

“正是。”

神機閣長老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這點我倒是贊同，我們還可以借此機會清剿魔族的餘孽，可謂一舉兩得。雖然是豁免名單，但是我從前覺得他們的存在相當礙眼……呃！！！”

悶哼之後，聲音戛然而止。

其餘幾人先是感到有些奇怪，緊接着便發現異樣。只見在神機閣長老的心口位置，此時冒出了三根紫黑色的尖頭，而他淺藍色的衣衫，正迅速染成刺目猩紅。

無色道人大驚：“有人偷襲？我們完全沒有察覺到啊！”

“諸位小心！”靈虛道人厲聲高喝，無形的威壓頓時以他為中心釋放，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這是破空之術！”

聖醫堂的二長老當即過去檢查神機閣長老身上的傷勢，目光随之變得嚴肅暗沉：“有毒。”

靈虛道人問：“還有救嗎？”

二長老擡手封住了對方的幾個穴道，又取出靈藥給對方喂下，眼見血流速度慢慢減緩，才應道：“身上的傷口倒不要緊，百轉丹的效果足以修複。只是解毒需要針對性的藥劑，這種毒我未曾見過，一時之間也調配不出解藥。”

“那可有大礙？”

“應無性命之憂。”

這話讓靈虛道人松了口氣，随即将全副心神投放到了周圍的環境中。幾位長老一邊凝神戒備，一邊不斷用神識探查敵人的所在。然而直到仙道聯盟的仙衛隊趕到，都沒有任何發現，也沒有再出現任何異常的狀況。

就仿佛偷襲者是專門為了神機閣長老而來，此時目的達成，便迅速隐匿于虛空之中，讓人無跡可尋。

靈虛道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在他看來，這是對己方的極大挑釁。

“給我查！追蹤靈術施放痕跡！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麽有能耐，居然敢在仙道聯盟總部襲擊一大宗派的長老！”

*****

坎離山。

放眼望去，這是一片生機勃勃的山林，形态大小各異的植物幾乎将地面完全覆蓋，朱紅色的瓦頂在綠色間若隐若現。

林無涯在天上轉了一圈，也不知道哪個屋子才是老友的住所。

實際上，他因為太久沒有來過這裏，相關記憶已經相當模糊，更別提在近些年間，聖醫堂的格局分布也可能已經發生了變化。既然如此，還不如……

“師兄，師兄！”

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喚，林無涯問：“怎麽了，師弟？”

吳世回道：“地上好像有人在叫我們下去！”

林無涯一愣，凝神仔細聽了聽，發現似乎确實有呼喊聲從地面傳來，雖然模模糊糊，不過聽起來像是“立刻降落”、“否則将采取手段”之類的話語。

吳世覺得有些不妙，于是建議道：“我們還是先下去吧，你這樣在天上瞎轉也不是辦法啊。”

林無涯深以為然，于是立即尋了個地方降落。結果才剛落地沒多久，幾人就立刻被一群白衣弟子包圍得滴水不漏。

他們個個手執利劍，目光銳利警戒，顯然不是要舉辦歡迎儀式。

吳世撓了撓頭，将林無涯往前一推。

“大師兄，你快跟他們解釋一下，我們不是壞人。”

林無涯從善如流，開口說道：“各位大可放心，我們不是壞人。”

一容貌俏麗的女弟子出聲喝問：“你們為何擅闖坎離山？門派早有規定，即使是受邀者，也需要經過通報之後方可上山。我們已經極力勸阻，你們卻置之不理，究竟是何居心？！”

“美女別誤會，我們是沒聽清你們在喊什麽，不是置之不理。”林無涯一邊向她走去，一邊笑着解釋，“畢竟人在天上飛着，距離那麽遠，沒聽清是很正常的。也許你們可以學習學習禦劍的技巧，這樣攔截起來會比較有效率……”

“閉嘴！”

女子有些惱怒，手握利劍往前幾步，劍尖就快要戳上林無涯的胸口。

實話說，山水門大師兄并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哪裏說錯了，但是想到刀劍無眼，一旦傷了自己，說不定會惹得美女愧疚，他便有些無奈地退了回去。

“我們真沒有惡意。在下和貴派楚堂主相識多年，此番前來，也是有事相求。”

吳世配合着向衆人展示了兩位病號：“我們是來求醫的。”

聽了這話，女子的臉色沒有絲毫好轉，反而冷哼道：“求醫？每天來坎離山求醫的人多不勝數，像你們這樣橫沖直撞的實屬罕見。至于說和師尊相識，真假尚且不論，你們有預約嗎？”

吳世：“……師兄？”

林無涯：“……”

女子挑眉，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之色：“看來是沒有的。這才正常，因為身為堂主弟子的我也沒聽說過，有哪位貴客會在今日前來問診。”

她稍作停頓，不待林無涯出聲，就繼續開口說道：“師尊吩咐過，為了避免外人攀親道故，所有貴客都會收到預約憑證，有師尊的靈力烙印其中，做不得假。”

“畢竟如果今天冒出一個五代曾孫，明天出來一個百年舊交，還是相當令人困擾的，你說對不對？”

“……”林無涯尴尬笑笑，點頭如搗蒜，“也是也是，美女說得對。”

吳世沉默了，心想大師兄你這是臨陣反水啊，如果人家美女說得對，我們可就是坐實了擅闖他人地方的罪名，那可怎麽辦才好呢？

林無涯的退讓使得女弟子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也就越發理直氣壯，氣勢逼人。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既然是能夠禦劍的修士，在修為水平上，就很有可能比他們這些年紀輕輕的醫修要高上一截。

“既然知道錯了，你們還不速速離開？再這樣下去，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此話既出，周圍一圈利劍紛紛往前移了幾寸，刃面反射着冰冷的寒光。只是由于這一衆年輕弟子的動作都顯得生澀，臉上更是有掩飾不住的緊張，使得好端端的迫人氣勢被硬生生削減了大半。

吳世：“……”

一群學醫的小朋友，舞刀弄劍多暴力，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而且你們居然在林無涯面前動劍，那家夥雖然各方面不靠譜，但是劍道修為是實實在在的高超。在他眼中，你們現在的動作很可能和嬰孩無異，真要較真起來，他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讓大夥兒倒下一片……

吳世的思維習慣性發散開去，還沒來得及收回，他就看到了驚人的一幕，以至于整個人頓時一激靈，所有思緒瞬間回籠——

只見劍道一途的絕世高手林無涯，風度翩翩站立着的林無涯，此時居然平地往後一摔，擦着某個弟子的劍刃倒在了地上。

他那寬大衣袖被割掉了一截，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在往外冒血。

他還發出了一聲恰到好處的痛呼，清晰傳到了在場每位的耳朵裏。

衆人：“……”

被傷人的弟子出現了片刻的大腦空白，随即有些驚慌失措地澄清：“不不不，不是我，他是自己倒下來的！不是我！”

吳世無語半晌，心想小朋友果然還是太嫩，經不起考驗。大師兄不過裝了裝樣子，就被騙得原形畢露，簡直如同一只受了驚的小鹿。

如果換作是他遇到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會直接上前補上幾腳，好回報對方如此精湛的演技和如此良苦的用心。

不過考慮到自己現在的立場，吳世還是蹲下來好心問道：“大師兄，你沒事吧？”

林無涯低低悶哼了一聲，應道：“很痛。”

……再痛也是你活該。

“再痛也是你活該。”

冰冰涼涼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吳世出現了短暫的困惑，心想自己是沒忍住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嗎？然而下一刻，他便反應過來，那并不是他的聲音。

聖醫堂弟子齊齊叫了聲“師尊”。

吳世擡頭看去，只見白衣包圍圈裂開了一道口子。一道身形颀長的身影走了進來，亮銀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淺色的瞳孔投下了同樣冰涼的目光。

旁側的大師兄自然也見到了來人，他當即捂着傷口，搖頭晃腦哼唧道：“楚穆天，你的弟子把我劃傷了。”

“說了，是你活該。”

“明明前任堂主曾經說過，永遠都會歡迎我們山水門的到訪，沒想到才過了幾百年，就讓無辜的掌門受到了這樣的待遇。楚穆天，你們聖醫堂的承諾還真是劣質。”

楚穆天沒有作聲，不知道是真被林無涯的質問說得心有愧疚，還是純粹對他的厚臉皮感到無語凝噎。

吳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居多，因為從對方的臉上，他看到了即将青筋暴突卻又強行壓抑的怒意。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在對方爆發之前說明來意，于是出聲解釋道：“楚堂主，我們是來求醫的。大師兄也是太過心切，急着要救人，才在沒有通報的情況下來到了山上。”

楚穆天的視線轉移到吳世身上，打量片刻後問道：“救誰？”

吳世趕緊把餘子齊和陸圖的情況簡要說給他聽。

說完之後，林無涯又忍不住出聲碎碎念：“你要是不救，就是對不起前任堂主。要知道他曾經承諾過會永遠歡迎我們，我又幫過你的忙，結果現在還被捅了一劍……”

吳世：“……”

別的先不論真假，但是這所謂的捅一劍……師兄你可真是睜眼說瞎話的高高手。

楚穆天也聽不下去了，當即蹙眉低喝：“行了，你給我消停。”

他随即轉頭對方才出聲的女弟子說道：“溪雲，你給他們收拾三間客。”

“師尊，他們沒有……”

“不需要了，他們是我的朋友。”楚穆天淡淡應道，随即看向笑眯眯的林無涯，冷哼一聲，“滿意了吧？”

林無涯手腳麻利地從地上爬起，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說道：“滿意，當然滿意。就是不知道你打算什麽時候看看他們的情況？”

“今日沒空，明日再說。”

話音落下，楚穆天一甩衣袖，轉身離去。

*****

第二日，吳世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的。

他有些起床氣，但因為想到自己如今算是寄人籬下，還要依靠楚穆天才能夠醫治餘子齊，進而解決自己身體大限将至的毛病，于是趕緊收拾心情下床開門。

但是出乎他意料，門外之人并非是白衣的聖醫堂弟子。

吳世皺眉：“你是誰？”

對方笑道：“道友中午好，我是紫霄快運的，這邊有您的件。”

……我的？

還會有人用紫霄快運給我寄東西？誰這麽壕？

吳世滿心疑惑地接過，剛一打開，就見到一只狗頭冒了出來。

七裏歡樂地叫道：“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砰——

吳世立刻把蓋子合上了。

一定是我打開快遞的方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