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九君洞天

吳世心中的卧槽簡直無以複加， 他下意識要伸手去擦，卻又出于某種難以言喻的抗拒而将手懸停在了半空中，顫抖着嘴唇結巴道：“你你你這這這是是是……”

“是”了半天也沒有是出個所以然來， 七裏實在聽不下去了， 便替他問道：“這難道就是阿清你說過的百草露麽？”

雲清應道：“對啊。”

……哈？

一陣清新好聞的氣味傳飄到了鼻翼， 就仿佛是春回大地帶來的心曠神怡， 稍稍安撫了吳世那卧槽不止的思緒。他接住了從下巴滴落的未知液體，放到眼前一看， 才發現那竟是泛着稀碎銀光的翠綠色物質，而并非想象中的淡黃色排洩物。

“百草露是什麽？”

雲清道：“顧名思義，就是用上百種藥草煉制的靈藥咯。”

吳世感受着臉上那兩道水痕留下的溫度，又問：“可為什麽是熱的？”

“因為放在我懷裏啊，捂着捂着自然就熱了。”雲清頓了頓， 奇怪道，“這有什麽問題嗎？”

吳世“啊”了一聲， 讪笑着擺擺手：“沒什麽，我還以為是……”

聲音戛然而止，這讓雲清更困惑了：“以為是什麽？”

“不不沒什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咱們揭過這件事吧……”

吳世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七裏強勢打斷了。死狗的語氣裏是滿滿的戲谑，一雙狗眼中更是閃爍着看好戲的八卦之光。

“阿清，吳世以為你在他頭上小便洩憤呢。”

雲清：“……”

吳世嘴角抽搐，随即矢口否認：“沒有的事， 死狗你別瞎說！”

“我才沒有瞎說。”七裏哼哼兩聲， 咧嘴笑道，“認識那麽多年，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剛剛那表情是什麽意思嗎？‘啊啊啊不是吧，堂堂神獸居然也會在別人腦袋上尿尿？淑女風範哪裏去了，羞恥心都被狗吃了麽’——你的心裏就是這樣想的吧？”

……喂喂，我有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吳世有些心虛，但是表面上始終是否認三連。

現如今兩方各執一詞，誰都沒有足以擊敗對方的證據，最後的結果就要看雲清到底相信誰——而這一點，吳世很快就知道了。

腦袋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下一刻，吳世就被石頭般堅硬的天降物件給砸得眼冒金星，搖搖晃晃幾步後抱頭倒地。

雲清的聲音從一側傳來，帶着顯而易見的惱羞成怒：“你到底是有多龌龊啊，怎麽能夠以為我會在你腦袋上……我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情！”

死狗誇張的笑聲在耳邊肆虐，讓吳世想将他掐住一頓好打。奈何以自己的體力根本逮不住七裏，最終還是悻悻作罷。

他抱着腦袋心想，今天當真是諸事不順。

轉念又想到，最近似乎都不怎麽順，于是便又詭異地釋然了。

一刻鐘之後。

吳世盤腿坐在地上，七裏蹲坐在他面前，雲清則趴在七裏腦袋上。

現場的氣氛居然非常和諧，仿佛先前争吵打鬧都不曾出現過。只有吳世腦袋上隐隐傳來的疼痛，還在倔強地強調着之前發生的一切。

百草露已經滲入到了皮膚裏，甚至不留下一絲痕跡。雖然如此，身上卻沒有任何異常的感受，這讓吳世有些好奇：“百草露是幹什麽用的？你為什麽要淋我頭上？”

“其實淋哪裏都可以，不過淋頭上最好，畢竟就斷丢了胳膊手腳也不會丢腦袋，不是麽？”

雲清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卻讓人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暗示着将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件。吳世撓了撓鼻子，正要說什麽，就聽對方再度開口。

“至于百草露有什麽用處……”雲清故意拖長語調賣關子，直到吳世忍不住出聲催促，這才語重深長地說道，“時候到了你就會明白了。”

“你就非得這樣吊胃口？”

毛球抖了抖身上的毛發，眨巴着豆子眼無辜道：“因為我也不知道啊。”

吳世：“……”

“是林無涯塞給我的，說這東西以後肯定會派上用場，讓我淋到你身上。”見吳世神色一動，雲清心下了然，又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他為什麽不直接給你，還要通過我轉交？實話和你說吧，我還是不知道。”

“只不過念在我們那麽多年的交情上，就順便幫他一個忙。”

……哦，原來又是大師兄。

既然牽涉林無涯，吳世暫時就不想再探究了，大師兄做的事情大部分時候都有自己的理由——哪怕可能比較奇葩，但如果他不願意，就沒什麽人能撬開他的嘴巴。更何況正主都已跑路，這撬嘴之事也就無從說起，再扯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剛好在這時，七裏插進話來：“你們聊完百草露的事情了嗎？”

吳世挑眉：“聊完又怎麽樣？”

“我就是有點好奇，吳世你和無方之地究竟有什麽關系，你真的能夠打開那裏的通道嗎？無方之地到底是怎樣的地方，為什麽能關住魔族？還有雲清剛剛說的門靈是……喂喂，你怎麽走了？！”

向山下走去的吳世頭也不回地擡手揮了揮，朗聲吩咐道：“聖醫堂的堂主要你幫忙，記得去找他，和陸圖有關。”

七裏有些氣惱，撒腿追了過來：“我還沒說完啊……”

“你再說下去，我就考慮一下要不要把你吞了。”

大叔頓時沒了聲音。

身後又傳來了雲清的嚷嚷，大意是要趕緊通知別人來把山如海擡走，不能讓他在這裏可憐地經受太陽暴曬。死狗則英勇表示，自己一個也能将山如海拖回到住所。不過随着距離的增加，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背景音的嘈雜。

吳世繼續大跨步向前走去，擡頭望向湛藍清澈的無盡穹頂，腦中閃過無方之地那永遠暗沉的天空，默默反問自己：我是門靈嗎？

一個回答始終自然而然浮現，倔強又堅持——

當然不是。

本來就不應該是。

*****

時間轉瞬即逝，馬上就到了出發前往九君洞天的日子。

仙道聯盟提供了真正的轉移靈術法陣，雖然消耗巨大，卻可以幫助各大門派的弟子在眨眼之間跨越千裏。對于吳世他們而言，前一刻，四周都還是鳥語花香的山林；短暫的無法視物之後，目之所及就變成了陰冷灰暗的洞穴。

十數個黝黑洞口環繞一圈，在沈溪雲指尖火光的映照下，宛如十數只巨大的眼睛，散發着詭谲的氣息。

路行天低低道：“這裏應該還在九君洞天的外部，一個錯綜複雜的迷宮。”

吳世想起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接着說道：“看來只有去到終點，我們才會知道究竟要進入到哪一洞中。”

宋雅致抿了抿唇：“但如果走不到終點……”

“這可是歷練，我們才剛到這裏，要有點信心。”沈溪雲打斷了她的話，撇撇嘴道，“別想些洩氣的東西，大家只管向前走就是。”

三個弟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都點頭表示贊同，卻對該選擇哪個洞口進入有不同看法。尤其是沈溪雲和宋雅致，可謂是各有各的理，誰都不讓誰。

她們一個鋒芒外露，一個沉穩內斂，但是性格都很要強。吳世本來就覺得選哪個都無所謂，加之聽她們的唇槍舌劍聽得腦殼發麻，便提出使用抓阄方式選定入口。

兩人本來還不答應，但是這樣僵持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便只好勉強點頭認可。那一刻，吳世和路行天兩個旁觀者，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負重。從此以後，每到一個分岔口，幾人都采用這種辦法迅速做了決定。

九曲十八彎之後，吳世等人終于來到一片空曠的空間。

巨大的石門矗立在前方，上面書寫着兩行上古文字，彰顯着此處與先前經過的那些地方有天壤之別。

吳世喃喃道：“看來這裏就是真正的入口了……”

“是啊，這裏是入口。”一道令人舒心的女聲響起，如同緩緩流動的清泉，又像是輕輕拂面的微風，“而且我這裏也很久沒有客人了，真是久違的新鮮感。”

順着聲音來向看去，只見一女子斜斜靠在石壁上。她光腳着地，膚色如雪，眉目如畫，一身繡花紅袍宛如烈烈燃燒的火焰，竟有種與其聲音不符的妖嬈氣息。

吳世心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洞靈了吧。

他向對方行了一禮，說道：“美女你好，請問這裏是第幾洞？”

“你們好啊，我這兒是第九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