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無方之地

在外游蕩的蛇形魔物感覺到了落雨的氣息， 親近地湊了上來。

落雨瞧見了，厭惡之色頓起，二話不說就先擡腳踹飛， 這才厲聲怒斥道：“滾遠點， 老娘最讨厭滑溜溜的惡心玩意兒！”

話音剛落， 身後便響起一道懶洋洋的男聲：“你一個姑娘家的， 要注意形象。”

嗓音低沉，略帶沙啞， 還有種奇怪的詠嘆調。

落雨扭頭一看，不出所料，來者果然是壺夷那厮。只見他雙腿交疊，憑空而坐，就仿佛身下有一張無形的座椅。夾雜着白絲的黑發散亂披在肩頭， 身上的青衫就像是随便裹上去的破布，此時的他， 正笑眯眯地看着落雨，心情似乎不錯。

落雨無語片刻，說道：“你就非要擺出這麽騷包的動作？好好站地上不行嗎？”

“你這話說得，可真讓人傷心。”壺夷甩甩袖子， 一臉認真地反問， “不覺得我這樣的姿态，很帥氣很潇灑嗎？”

“……不覺得，而且說過多少次，你沒必要做給我看， 我不好你這口。”不理會對方那誇張的失落表情， 落雨雙手環抱身前，挑眉問道， “今天怎麽這樣有空，來我這個小破地方發騷？”

“只是順便來拜訪一下，畢竟大家的目的地相同，路上結伴聊天也不錯啊？”

此話一出，落雨的臉色就倏地變了：“你也要跟我搶？！”

“能離開的機會，誰不想要呢……啊！”

壺夷發出一聲驚呼，并在眨眼之間後撤到數百步開外。

雖然如此，他的聲音卻直接在落雨耳邊響起，帶着些無奈和嘆息：“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結果你還是一聲不吭就動手。幸好我反應得快，不然可就要栽在你手裏了。”

落雨冷哼一聲，淡淡道：“不要說得要将你大卸八塊一樣，只是想讓你安安分分待在這裏，給我自己減少一個競争對手而已。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老娘做事向來都喜歡未雨綢缪，能盡早排除障礙，就會盡早排除障礙。”

“可即便你解決了我，也還會有很多厲害的家夥擋在前頭。無方之境的魔族何其之多，到時候打得頭破血流，說不定又會和前幾次一樣，讓該死的鎮守鑽了空子，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這一次不同。”

壺夷聽罷，有些好奇：“怎麽不同？”

落雨理微微昂起下巴，理所當然道：“因為我會用最快速度将所有競争對手幹掉。”

壺夷：“……”

見對方突然沒了聲音，似乎對這個回答非常無語，落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片刻之後，她笑夠了，才随口解釋道：“其實是因為這次有兩個名額，而我已經找到了盟友。”

“誰？”

“總之不是你，你不夠強大。”

“這可比先前的話要傷人多了，落雨姑娘。”壺夷低低笑了幾聲，又問，“你就那麽想出去嗎？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應該早就習慣了吧。”

“廢話！你自己剛剛才說了，能有這樣的機會，誰不想出去？只要一日還在無方之地，就永遠是沒有自由的囚徒，而且還是食不果腹的卑微囚徒！”

壺夷笑道：“說起來，這個世界的土著真是有夠膽小，為了杜絕我們出去的可能性，也是下足了功夫來設計這樣的囚籠……啧啧，所謂的天道。”

落雨撇撇嘴：“無方之地确實變态，這麽多年過去，就只有一人成功去到了外面……不過那家夥是個腦殘，呵，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盡管裝作不在乎的模樣，壺夷還是能夠感覺到落雨話語中的羨慕和嫉妒。他愣了愣，下意識開口調侃：“應該是一個半吧？你之前不是通過托生血器……”

話音沒落，落雨便直接炸毛：“住嘴！！”

壺夷一驚，随即反應過來，自己是踩到了對方痛處。

想來也是，以落雨争強好勝的性格，功虧一篑應該是非常巨大的打擊了，聽說她當時直接殺了方圓百裏的魔物洩憤，還讓胡陸在她家門前動彈不得，以至于生生受了數百道雷罰……

雖然現在的落雨已經從低潮期緩過來，不至于那麽失控，卻也還是雙手叉腰，秀氣的雙眼瞪得老圓：“談到這個就來氣！都怪那個人，看着是個路人甲，結果掏出一堆殺傷性武器，讓我白白浪費一次上好的機會！”

“哼，我記住他了！”

*****

坎離山上，吳世突然覺得呼吸有點癢，緊接着便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他擡手揉了揉鼻子，心想是有誰在惦記着我嗎？

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吳世的注意力馬上就放在了眼前的毛茸茸生物上。

據林無涯所說，坎離山上的神獸名喚“雲清”，性別女，平日裏是個漫山遍野打滾的毛球，可圓可扁，可戳可揉。正因如此，比起将她當作鎮山神獸，更多的弟子都傾向于把她作為門派的吉祥物——尤其是一衆心思細膩的女弟子。

雲清每每懊惱于自己的形象不夠威猛，實在愧對鎮山獸的名號，就會嘗試用各種方法來增加自己的威猛度，奈何效果總是不盡如人意。

她思前想後，覺得是因為大家都和自己熟識的緣故，所以才起不到震懾作用。于是她開始将目光轉向來到坎離山上的外人，并漸漸養成了一種習慣——只要是山外來客，必然都要吓上一吓。

只是因為形象實在太過無害，這吓人的過程也就變得有些滑稽。

當時的林無涯是把這些事情當作笑話說給吳世聽的，此時親眼所見，吳世才意識到大千世界果然無奇不有。就好比雲清，明明知道自己的形象沒有威懾力，卻也還是锲而不舍地堅持吓人，當真是毅力非常。

吳世甚至覺得，也許她就是想要在這一次次的失敗當中不斷肯定自己的萌系魅力，進而收獲某種難以言喻的愉悅吧。

此時此刻，對于吳世給出的否定回答，雲清有些意外，也不怎麽相信。

“不是門靈？那你為什麽能開門？”

“如果是說山長老的話，那個空間轉移的靈術其實是随機決定目的地的……”

吳世正準備将自己之前已經重複了兩遍的說辭再對神獸說上一遍，就被對方出聲打斷：“不用講了，你和阿海說的瞎話我都有聽見。”

吳世：“……哦。”

七裏插進話來，困惑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吳世和無方之地有關系？阿清，你又怎麽知道無方之地是什麽樣子的？”

哪怕是以他那長達萬年的閱歷，對于無方之地的了解也是少之又少。作為關押魔族的禁地，那是凡世所有人族和妖族都無法踏足的神秘空間，傳聞只有破墟境界的大能和紫霄大陸的四方鎮守才能夠擁有進入的資格。

吳世也叫道：“對啊，你怎麽知道那裏就是所謂的無方之地？大陸如此廣闊，各種秘境奇多，山長老也許只是去到了其中的一個。”

雲清一時語滞，随即冷哼兩聲，似乎有些氣惱。她在原地彈跳了幾下助力，然後一把躍上了吳世的腦袋。

下一刻，吳世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頭頂緩緩流下。

吳世：“……”

等等，不是吧？是我想的那樣嗎？

神獸大人，你的淑女風範呢？你的羞恥心呢？難道是被七裏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