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破局

葉栖漁茫然無措,于夫人讓侍女将酒壇放在桌案上,也不說話,只是笑看着她,大有她不答應便不罷休的架勢。

氣氛僵持。

忽然之間,坐在于夫人身邊的葉南枝手腕一抖,三壇子酒就被盡數掃了下去,酒壇碎裂,清冽的酒液倒在草地上。

于夫人一雙柳葉眉高高豎起,神情惱怒:“賤婢!”

方才喚她骊姐姐的婦人捂着心口,一臉心疼,直道可惜。

在這樣的情況下,葉南枝還能不疾不徐地俯下身,柔聲道:“小女無狀,還請于夫人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葉南依又驚又怒,卻又不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什麽。

作為親姐妹,她最了解這個姐姐了,從來是最細心周全的,怎麽會不小心打翻酒壇。

她分明是為了為那個葉栖漁解圍!且不說那個葉栖漁是不是真的是葉家嫡脈的遺孤,就算是,她們也不欠她,阿姐何必為了這麽一個人,白白冒險!

葉南枝的腰彎了下去,姿态謙卑,她雖然已經打定主意,此時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害怕,手心滲出汗來。

“原諒?你可知道這百花釀何其珍貴,便是賣了你也賠不起!”于夫人再沒了那番從容。

葉南枝微微擡起頭:“都是小女的錯,任憑夫人責罰。”

她面容沉靜,眼神不悲不喜,叫于夫人想起了當年舊人。

當年葉家的女郎,個個都是這般,好像天下只有他葉氏最尊貴,旁的人都不值一提。于夫人曾經無數次針對過葉栖凰,卻都被她輕易化解,最後被嘲笑的都是她自己。

自從葉栖凰身死,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些令人惱怒的往事,可今天,她竟然又在葉氏一個旁支的小丫頭身上,看見了葉栖凰的影子!

于夫人月匈口起伏,一巴掌扇在了葉南枝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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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葉南枝,也沒料到于夫人會做出這樣有失身份的舉動。

這一巴掌實在不輕,葉南枝白淨的臉立刻紅了一大片。

在場的人也不能再袖手旁觀。于夫人刻薄兩句她們可以不理,但她親自動了手,這事兒要傳出去,不僅于夫人,她們的名聲也毀了。

別忘了,葉南枝這一支留在京都,是為了彰顯皇族的寬仁。她們可以羞辱,卻不能太明目張膽,打了皇族的臉。

婦人上前拉住于夫人:“骊姐姐怎麽還沒喝酒就先醉了,今日難得出來走一走,何必被這些下賤東西壞了心情。”

她冷眼看着葉南枝:“還不快退下,莫不是想夫人再賞你一個巴掌?”

葉南依咬着牙,扶起自己姐姐退了下去。

席上又熱鬧起來,只是一切與她們姐妹無關。

不遠處,念秋坐在樹上,将一切盡收眼底。

馬車中,葉南依心疼地看着葉南枝紅腫的臉頰:“阿姐,你何必幫那個葉栖漁!便她真是葉家遺孤,也不與我們相幹,管她作甚!”

葉南枝勉強地笑了笑:“孩子話,在別人眼裏,我們都姓葉呢。”

葉南依抹起了眼淚:“總有一日,我定要站得比她們更高,将受過的屈辱,盡數還給她們!”

葉南枝摸了摸她的頭,沒有說話。葉氏已經是昨日黃花,她們可真還有出頭之日?

她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

宴席散後,葉栖漁來到葉南枝姐妹馬車前。

“姑娘尋我們可是有事?”葉南枝從馬車中探出頭來,面上紅腫很是明顯。

葉栖漁局促地握着雙手:“我…今日…真是多謝了。”

葉南枝搖搖頭:“姑娘這話錯了,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于夫人的百花釀,與姑娘并不相幹,姑娘不必,向我道謝。”

她這麽做,不是為了葉栖漁,她也不想和葉栖漁扯上什麽關系。

葉栖漁瞬間失語,不知該怎麽接。

“阿姐何必同她多說,我們走吧。”葉南依也探出頭,看着葉栖漁,目光輕蔑。

葉栖漁滿臉通紅。

“等等。”

一道聲音從葉栖漁背後傳來,她轉過頭,才發現念秋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後。

“你又是誰?”葉南依皺起了眉,看她一身侍女打扮,更是不耐煩。“你是哪家的侍女,這樣不懂禮數?”

念秋沒有看她,只向葉南枝道:“我家主子想去你家拜訪。”

葉南依被她的态度氣到:“你一個侍女,好生無禮…”

葉南枝攔住妹妹:“不知貴主人是誰?”

“绛雪樓主人,蕭鎏霜。”

是那個傳聞中的葉氏舊臣?葉南枝驚訝地挑了挑眉。

按理說,蕭鎏霜作為葉氏舊臣的身份,就算不藏着掖着,也不該這樣高調。可她偏生就要顯露身份,反其道而行之。

葉南枝知道,她之所以還安然無恙,是因為葉氏不再,蕭鎏霜一個女子無力回天,威脅不到皇族多少。

再加上如今當權的,不少與葉氏有舊,心中存着幾分愧疚,因而,蕭鎏霜才能在各方角力之下被默認存在。

如今這個人要來拜訪葉家…該不該和她扯上關系呢…

眨眼間,葉南枝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

念秋将一枚玉佩擲給葉南枝,正是當日蕭鎏霜給陸俨看的那枚。

“我家主子說了,将玉佩交給你父親,有了決定,派人來绛雪樓告知一聲便是。”念秋繼續道。

葉南枝看過玉佩,小心收好,神情鄭重道:“我會告知家父。”

淮河上,畫舫之中,尹東來獨自一人盤腿坐着,手中一杯濁酒,神情淡淡。

忽然一陣激越的琵琶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尹東來擡起頭,靜神細聽,繼而變了臉色。

“來人!”他高聲喚道。

侍衛低着頭進來:“将軍有何吩咐?”

“這琵琶聲從何而來?”

侍衛答道:“似乎是從一條畫舫之中傳來。”

尹東來緊緊握着手,良久才道:“追上去,請那位彈琵琶的女郎,上前一敘。”

他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卻還要裝作冷靜。

透過窗,能看見那條精致小巧的畫舫,樂聲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

尹東來緊緊抿着唇,栖凰,真的是你嗎?你真的還活着?

你真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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