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出千

想蕪君剛剛誇下的海口,李爾問:“你要怎麽解決錢的問題?”

蕪君淡淡說了一個字:“賭。”

李爾剛剛緩和的臉色,又緊張起來:“賭?怎麽賭?你別亂來。”

“具體還沒想好,明天再告訴你。”

第二天,他兩把艾斯和夏利留在了旅店裏,獨自出去找蛇頭了。

出門的時間尚早,一路走來很是清淨。除了賣早點的小商販陸續開始在路邊支起攤子,整個海港都處于沉睡中,要麽就是深夜酗酒和賭博的人,狂歡剛剛結束,拖着麻木疲憊的身體往回走。

到了碼頭,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跟他們昨天來時一樣熱鬧,不知這種地方是不是沒有沉睡的時候。貨輪不斷開過來,工人們一刻不停地往下卸貨,一批耗盡了體力退下去,又接上另一批蓄滿體力的人。苦力勞動者吆喝喘息的聲音,填滿巨大貨輪“隆隆”聲的間隙。

只有被污染得泛黑的海面上,飄着一層濕漉漉的白色霧氣。

蕪君一眼就看到蹲在一排集裝箱前面抽煙的熟悉身影,蕪君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一轉身,是昨天摸李爾錢包那個小偷。

小偷看到他兩,明顯十分詫異。李爾看到這讨厭的面孔,也皺了眉。

小偷吊兒郎當站了起來:“喲,您兩位昨天沒被我得手,今天又來照顧我生意麽?”

李爾看了看蕪君,立馬意會了蕪君的意思。就憑他兩,把這港口轉個遍都不可能找到一個蛇頭,但是這地頭蛇肯定知道找誰合适。

李爾把錢包拿了出來,抽出裏面的一疊紙幣交到他手上。

小偷這下吃驚壞了,但是馬上反應過來,把錢還到李爾手上:“說吧,什麽事兒,我總得先看看這點錢值不值。”

蕪君說道:“帶我們去見見這裏最靠得住的蛇頭。”

小偷目光在兩人臉色停留了一會兒,一把把李爾還拿在手裏的錢搶了過來,簡短說道:“走。”

小偷走在前面,兩人跟在他身後,這個奇怪的組合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想出國麽?你兩也不是我們這種人啊,買個機票船票的不行麽?”小偷邊走邊搭讪。

李爾和蕪君并不答話,他自己覺得沒意思,就閉了嘴。

走到離碼頭挺遠的一處集裝箱搭建的房子,小偷先撿了一根木棍,對着集裝箱敲了幾下,聽到一聲有些卷着舌頭聲音:“進來。”

小偷說道:“龍老,這兩個人想打聽偷渡的事兒,你們談吧。”又對李爾他們說,“事兒辦了,我走了。”

這個龍老并不老,也就三十歲上下,一頭打着卷的半長發,又髒又亂幾乎遮住了整張臉。他裸身穿着一件西裝馬甲,前襟敞開,露出緊實的八塊腹肌,一條拖地的髒牛仔,赤着腳在集裝箱走來走去。

他住的這個集裝箱,一大早裏面的空氣就是潮熱的,不是帶着汗水的味道,而是有股濕漉漉的海腥味兒。

龍老撩起他頭發擋住的眼睛瞅了瞅這兩人,豎起一根手指,又用那不太熟練的口音說:“一人一百萬。”

李爾不可思議睜大眼:“怎麽可能這麽貴?”

“因為你倆是通緝犯。”說着戲谑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李爾一張臉都扭曲了,眼裏顯露出焦慮之色。

蕪君淡然問道:“你會報案?”

“看心情。不過帶你們這樣的人出去,就要一百萬。”

“最早的船是什麽時候?”蕪君又問。

“明早五點一刻,去提它國的貨船。”

提它國是一個島國,也就幾千萬人口,離這裏不算遠,是南邊海域商貿的中間站。作為海上交通樞紐,經貿很是發達,是各國貨船的集散地。

“好。我們一共四個人,給我們預留四個位置。”蕪君說道。

龍老眯了眯眼睛:“定金。”

蕪君摘下自己手上那塊高級定制手表:“誰也不會帶那麽多錢在身上,明天給你四百萬,換我的手表。”

龍老接過手表,看了看,确保是個值錢玩意兒,不倫不類就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從龍老的集裝箱出來,李爾有點焦躁,他想到了蕪君昨天說的“賭”的話。賭什麽,怎麽賭,會不會有危險,一連串問題在李爾喉嚨裏争先恐後往外冒,他竟一時着急到語塞了。

蕪君看他一臉焦急,主動解釋道:“一晚上能拿到四百萬的方法就只剩下賭博了。”

“你也有可能會輸。”

蕪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從路邊随手撿了一塊石頭放在手心掂了掂,從李爾眼前一閃,石頭不見了,再一晃,石頭又出來了。蕪君把石頭扔進海裏,打起一串水漂:“有一雙靈活的手就不會。”

李爾立馬知道蕪君什麽意思,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能讓你去,如果被發現,你就死定了。”

“如果不去,我們也死定了,龍老認出了我們,即便他不舉報,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出我們,我們在這地方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李爾盯着蕪君,眼眶漸漸變紅,眼裏流露出極端痛苦和無力的神情,他把蕪君拉到懷裏緊緊抱着,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事實上你卻因為我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險。”

“我很沒用,什麽都沒能為你做到。”

蕪君靠在李爾懷裏,手臂攬上他的腰:“不是的,你做到了,不僅為我,還為更多的Psi做到了。”

“你準備去哪兒賭?我陪你。”

“不行,你太顯眼,在我身邊肯定會引起懷疑。”

李爾咬牙切齒地說:“這次我必須在你身邊,必須。”他絕不可能讓蕪君一個人去涉險。

最後蕪君一咬牙:“行,但是我們要裝作不認識,同時,你必須無條件聽我的,不能沖動。”

李爾點了點頭。

他們先回到小旅店,叮囑艾斯和夏利收拾好東西,大概講了他們的計劃,讓艾斯第二天早上開車接應他們,晚點通知艾斯接應的位置。艾斯還想說幾句,李爾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對他點了點頭。

男人之間的矛盾有時就是這樣一個眼神就解決了,現在更不是鬧別扭的時候,迫切的逃亡,把他們四個人系到了一條船上。

這事兒安排完畢,蕪君到他自己的房間裏收拾了一小包東西,李爾看了看,都是他之前買的各種高定首飾。

李爾跟他出門,徑直來到了一家商鋪,把所有東西打包當給了老板,老板挑挑揀揀,很不屑就同意給二十萬元。李爾想跟老板争辯幾句,蕪君把他拉走了。

這一下午,他們事情還很多。

蕪君先進了一家小賭場,在旁邊圍觀別人玩的花樣,最後他選了一個花樣最簡單的,賭點數大小的桌面坐了上去。

李爾裝作跟他不認識,離得老遠看着。

蕪君不是簡單地玩,更多的是在熟悉這種塑料卡牌的手感。他一邊熟悉,一邊輸錢,沒一會兒就輸掉了一兩萬。他說自己手氣太差,在這種小牌面沒辦法贏回來,問什麽地方有更大的牌面。

對方贏錢贏得高興,就指使他去北碼頭的地下賭場。

蕪君一邊摸自己手上的牌,一邊笑着說:“是嗎?我能在那兒把今天輸的贏回來?”

“更有可能把你輸得賣屁股。”對方贏得興起,看着手上的牌面還不錯,一下子把注全部下下去了。

蕪君跟了一手。

最後開牌時,蕪君把輸的錢一把贏了回來,帶着他需要的一手信息溜了,留下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從賭場出來,蕪君很有信心,這種作弊對于他來說實在太簡單了。

李爾也在一旁看到了整個過程,覺得蕪君的提議也不是完全毫無根據。起碼他手的靈活程度足以完成一場以假亂真的出千,這讓李爾有些懷疑,普通人能做到這樣麽?蕪君以前到底是做什麽的?以前就以賭博出千為生?并不像,明顯也能看出他是第一次出入這種場合,要不然也不會選出千難度最大,牌技要求最小的比點子了。

蕪君路上買了一摞紙,回到旅館,讓他們把這硬紙裁到跟千元面額和萬元面額的紙幣一樣大,然後把他剛用奢侈品換來的真幣前後夾着這些白紙,捆好裝進旅行袋裏。

他回到房間把自己收拾得西裝革履、衣冠楚楚,跟李爾仔細講了一遍他的打算,就拎着旅行袋出門了,李爾随後跟了上去,一出門,兩人就分開行走。

他們徑直來到北邊碼頭的地下賭場。蕪君按照賭場的規矩,上繳了所有通訊設備,安檢了全身,兌換了十萬的賭幣,挑了同樣的比點數的桌面坐了上去。

剛一坐下,他就扯掉領帶團成一團塞進褲兜裏,把襯衣的扣子解到了胸膛,一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坐下就連贏了好幾把,随即發出誇張的吆喝聲和笑聲,引得整個賭場的人都在看他。他斜了斜眼,看到不遠處的李爾一邊貌似專心在玩牌,一邊也在看他,對李爾抛了個媚眼。

李爾嘴角藏着點笑意,把注意力拉回自家的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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