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以前常想,為何天神創造了黑夜,卻又要在上面布滿星辰?如今卻是明白了:夜色越黑暗,星辰越明亮,看到了這微弱的光,再冷再累都不會迷失方向。”

身邊,謝寶真的呼吸略微疲憊急促,可尾音卻是輕松上揚的。她看着謝霁,毫無介懷地說出了自己此時心中所想,“九哥就像星辰一樣,有你在身邊,我一點都不怕黑。”

這話若是換個人說,難免有矯揉造作之嫌。但謝寶真是個很會撒嬌的女孩兒,聲音輕軟好聽,從她嘴裏說出來反倒有股赤子般的真誠,輕而易舉地安撫了謝霁心中那頭蟄伏嗜血的野獸。

幼年的謝霁是母親奪權的工具,現在的他又成了仇劍複仇的工具。他困頓于黑暗之中,終日與噩夢、仇恨為伍,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直到有人在他心底種下了一枚火種……

其實,他只是世間最肮髒深沉的那片黑暗,而寶兒,才是點亮黑暗的星光。

不知何時起的念頭,也許是很久遠,也許就在今夜:他渴望将這光攥在手裏,圈養她,獨占她,哪怕飲盡河渭,哪怕飛蛾撲火,至死方休。

跌跌撞撞走了不知多久,開陽門黑魆魆的輪廓已兀立眼前。

此時大門緊閉,謝寶真與謝霁敲了許久的門,方見城牆之上現出三四個人頭,執着火把朝下方照了照,粗聲喝道:“什麽人?!”

謝霁的嗓子受損過,不方便說話,謝寶真便大聲向守衛解釋了自己的遭遇和身份,請求他們放自己入城。

不多時,城門開了,可守衛們見他倆穿着寒酸,俱是将信将疑。幾名守城官吏讨論了許久,最終還是以城中有刺客毀壞春祭為由拒絕。

借着火把微弱的光,謝寶真看到謝霁的臉色蒼白如紙,想必是撐不了多久了。她不由急道:“我真的是皇上親封的永樂郡主!只是落水後衣物都濕了,我和兄長這才在農戶家換了這身衣裳……你們若是不信,大可親自押送我們去謝府!”

見為首的那名守衛面色松動,謝寶真趁熱打鐵道:“冒充皇親國戚乃是重罪,若我撒謊,你們便捉了我歸案邀功;若我說的是事實,你們親自送我回謝府,阿爹定會重謝你們!無論哪個結果,你們都不會吃虧。”

她生得讨喜,雖是荊釵布裙的打扮,卻膚白如雪、難掩渾身貴氣。守衛每日閱人無數,早已練就了一雙識人慧眼,又聽她說得在理,便真去尋了一輛運貨的牛車,讓二人躺在上面,派了兩人親自送他們去謝府。

這個時候早已宵禁,城中街道又因大火爆炸而封了好長一段路,空氣中還彌漫着濃重的焦煙味,牛車只好繞道而行。加之颠簸晃蕩,謝寶真累極而眠,頭抵在謝霁的肩上,連睡夢中都要拉着他的袖子,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麽。

謝霁眉眼浸潤着月光,情不自禁将耳朵側過去,聽到她說的是:“……九哥,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星空下,謝霁扭頭看着沉睡的少女,似是要将那一句夢呓烙入心中。

牛車晃晃蕩蕩回到謝府時,已經是子時過後。

守門的仆役通報後,謝府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梅夫人在兒媳和侍婢們的攙扶下倉皇奔出。她只看了謝霁懷裏抱着的少女一眼,便淚如雨下,哽咽道:“我的寶兒!你可算回來了!”

不敢耽擱,一衆婆子七手八腳地将謝寶真從謝霁懷裏抱離,謝臨風之妻王氏給了守衛一大袋銀子作為報答,感謝他們送郡主回府。守衛們得了錢,千恩萬謝地走了,梅夫人如雌鳥護雛般寸步不離地護着謝寶真,不住地吩咐婆子們小心些将謝寶真抱回房內……

一群人呼啦啦來,又呼啦啦去,端水的,送飯的,換衣的,請大夫的,俱是圍着謝寶真又哭又笑。一時間誰都沒有想起,還有一個傷勢更重的少年孤零零站在門外。

謝寶真被吵醒了,剛睜眼,又被梅夫人摟在懷中疼了半晌。她迷迷糊糊,下意識望向冷清的大門外,虛弱道:“九哥受了傷,快救……”

這聲音太過細弱,很快淹沒在人們的喧鬧中,并沒有人注意到她說了什麽。謝寶真急了,用盡力氣抓住梅夫人的袖子,一字一句道:“阿娘,是九哥救了我!”

謝府階前空蕩冷寂,唯有月色如霜披了滿身。

謝霁面色蒼白,一個人在府門外站了會兒,忽的一笑,極盡蒼涼。

還好,寶兒沒事了。有那麽多人照顧她,應該沒事了……

他邁動步伐,似乎想要撐着一個人回房,可才邁出一步,身子便如強弩之末,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沒了意識。

……

謝霁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壓抑,沉重,像一片黑色的沼澤般包裹着他,令人窒息。

黑暗中,有個身穿素色裙裳的女人站在不遠處看他。女人看不清臉,只知道她有一頭長至腿彎的烏黑秀發,面容是一片模糊的蒼白……

她直直地站在那,像一抹飄忽不定鬼影,紅唇輕啓,擡起塗有血色指甲的手招了招,喚他道:“阿霁。”

下一刻,女人的身形像是被火點燃的畫卷一般斑駁焦黑,聲音也變得瘋狂凄厲,一聲聲在他耳畔回蕩:“阿霁,我的兒!今日我落敗身死,你要将這恨意融入血肉、刻入骨髓,将來長大覆滅元、謝二家,踩着仇人的白骨登上那萬人之巅的位置!為娘必将于九泉之下,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來不及掙紮,畫面陡然翻轉。

腳下濕淋淋黏膩的一片,夢中的謝霁垂首看去,只見方才的黑色沼澤變成了暗紅的血海。他赫然泡在着腥臭無比的血海之中,臉上、身上、手上俱是溫熱黏膩的一片紅,正淅淅瀝瀝淌着不知道是誰的血。

“殺了劉虎。”仇劍極富壓迫感的聲音傳來,像是游弋于黑暗中的一條毒蛇,吐着信子說,“成大事者,不需要朋友!”

又一個甜膩的女音鑽入耳中,帶着濃濃的風塵氣息:“花十兩銀子就換了個絕色少年,這買賣不虧!可惜是個小啞巴……不過也無妨,好好教習樂藝,有些客人就好這一口!”

“小小年紀骨頭真硬,既然淪落至此,你就得認命!想逃?當心斷了腿!”

“殺了他們!”

“殺!殺!殺光他們!”

“利用謝家的權勢,躲回屬于你的一切!為你娘報仇雪恨!”

“你這厄運纏身的可憐人!看看你腳下的屍首和滿手肮髒的鮮血,有什麽資格觊觎謝家的掌上明珠?!”

各種聲音如潮水般湧入耳中、鑽進腦裏,男的女的,哭的笑的,尖利的聲音層層疊疊在這逼仄的黑暗裏肆意回蕩。謝霁皺眉,閉眼捂住耳朵,卻始終無法阻止那些咒罵聲侵入腦海……

這樣的噩夢從十二歲開始便時不時出現,攪得他整夜不得安寧。他常會于夢中驚坐而起,渾身冷汗大口呼吸,然後睜着眼直到天亮。

醒過來。他安慰自己:醒過來就好了!

他咬牙硬撐,掙紮在充斥着死亡和仇恨的夢境裏,正欲崩潰之際,忽然,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哭笑和咒罵戛然而止,夢中重歸寧靜——

是一片十分溫和的寧靜。

緊接着,一個柔軟的嗓音傳來,帶着笑意喚道:“九哥?”

這聲音無疑是最好的安神符。

屍山血海不見了,唯有一豆金色的螢光在黑暗中漂浮,輕靈,美麗。他伸出手,那金光便乖巧地落在了他的掌心,暖融融的。

“九哥?”少女的聲音再次從虛空傳來,一聲比一聲清晰,夾雜着顯而易見的擔憂,“你還不醒,我可要生氣了。”

掌心的光越來越亮眼、越來越溫暖,謝霁身形一跌,猛地睜開了眼。

先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繼而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九哥醒了!”

一聲歡呼,謝寶真第一時間湊過臉來,眼睫還殘留着濕意,難掩興奮道,“可算醒了!”

謝霁艱難扭頭,看到了趴在床沿的謝寶真,明眸皓齒,和夢中一樣明麗鮮活,是他求而不得的光。

謝霁的喉結動了動,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謝乾和梅夫人已聞訊趕來。霎時進進出出的人來往不斷,清淨了一年多的翠微園擠得滿滿當當。

見到長輩在,謝霁曲肘,眉頭緊皺,費力地撐起身子坐起。謝乾見了,忙拿起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低沉道:“不必行禮,慢些。”

梅夫人看了病榻上的謝霁一眼,又彎腰拍了拍謝寶真的肩道:“寶兒讓開些,先讓大夫給他把把脈罷。”

謝寶真這才依依不舍地從榻旁起身,将位置讓給背着藥箱趕來的窦太醫。

窦太醫診脈,侍婢端茶倒水,人群來往的縫隙中,謝寶真一直緊張地盯着謝霁的神色。感受到了她的擔憂,謝霁的目光隔空與她相碰,蒼白的唇揚起一個極淡的弧度,似是在無聲地安撫她。

“燒已經退了,小郎君已無大礙。接下來只需內服外敷七八日,再靜心調養些日子便可痊愈。”老太醫龍飛鳳舞地寫好藥方子,将其雙手交到梅夫人手裏,叮囑道,“創傷較大,切記不可沾水,不可劇烈運動,若是傷口裂開感染,再想痊愈便難了。”

梅夫人領了方子,囑咐下人即刻去拿藥煎煮,又對太醫道:“我聽寶兒說,九郎的嗓子已能發聲了,只是聲音艱澀不似常人圓潤,可否勞煩您一并給他瞧瞧?”

前年謝霁剛進謝府時,窦太醫便曾給他診治過,也知曉他失聲乃是飲毒所致,故而撫須颔首道:“自然可以。”說罷,重新坐回榻邊,朝謝霁道,“小郎君可否張嘴發聲給老夫聽聽?”

衆目睽睽之下,謝霁的喉結幾番抖動,極其細微地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窦太醫安撫道:“你不必緊張,随便說兩字便成,讓老夫聽聽你的發聲狀況如何,方可對症下藥。”

謝霁抿了抿蒼白幹燥的唇,依舊沒有出聲。

一旁的謝乾嘆了聲,開口道:“今日便這樣罷,莫要逼他,讓他好生歇息。”說罷,他擡手揮退了一衆仆役,轉而看向榻上的謝霁溫聲,“你受苦了,躺着別動,晚膳我讓人送過來。”

“寶兒,你也随我們出去。”梅夫人道。

謝寶真看了眼病榻上孤零零的謝霁,見他額上還未幹透的冷汗,便軟聲請求道:“阿娘,九哥是因我而受傷的,我想陪陪他。”

梅夫人柳眉一蹙,不過到底沒多說什麽,同謝乾一起出去了。

有奴子送了茶水過來,擰了綢帕要給謝霁擦拭額上的冷汗。謝霁眉頭一皺,輕輕扭頭躲開,明顯的抵觸。

那奴子的年紀還很小,本就憚懼謝霁捉摸不透的性子,見狀越發局促尴尬起來,拿着濕帕子傻站着,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好。

謝寶真猜測九哥還是不習慣別人的觸碰,便朝那奴子伸出一只白嫩纖細的手來,道:“帕子給我罷,你先下去。”

奴子求之不得,忙将濕帕子雙手奉上,複又躬身退下。

屋內又恢複了往日的空蕩安靜。

謝寶真将帕子疊了疊,跪坐在腳榻的軟墊上,傾着身子,生疏而又輕柔地在謝霁臉上左擦擦、右擦擦,若是擦到了眉眼處,謝霁便會乖巧地閉上眼睛,濃密好看的睫毛一顫一顫,像是展翅欲飛的蝶。

如此安靜聽話的模樣,與方才對待奴子的冰冷截然不同。

“那夜春祭,淳風哥哥和七公主都沒受傷,可惜還是踏傷了不少百姓。還有你,太醫說若是刀口再深半寸,這條臂膀便會留下後遺症,可把我吓得不行。”

謝寶真喋喋說着,見謝霁只是睜着眼看她,便好奇道,“說起來,為何九哥從不讓下人們靠近?”

謝霁張了張嘴,嗓音又喑啞了不少,帶着些許氣音艱澀道:“不、信任。”

謝寶真點點頭。回想起謝霁那滿身舊傷,猜測他受過欺辱吃過苦,故而對不熟悉的人保持了絕對的警惕和戒備。

“那我呢?”謝寶真一手托腮,帕子輕輕按去他額上的冷汗,望着榻上平添幾分脆弱美的少年,認真問,“我是可以信任的嗎?”

謝霁眸色漆黑深沉,輕輕點頭:“嗯。”

謝寶真抿唇一笑,彎着眼,顯然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她笑着說:“你真的能發聲啦,挺好的!方才太醫在的時候見你不出聲,我還以為又出什麽意外了呢。”

謝霁又‘嗯’了聲,依舊低啞。他不習慣在衆目睽睽之下表演‘說話’,只有面對謝寶真的單純時,才能完全卸下心防,而這些小心思,全然是謝寶真所不知道的。

應該是午後了,陽光透過窗棂斜斜的投射在薄紗屏風上,呈現出極為淺淡的一屏金色。謝寶真的身形就映着屋內唯一的這屏暖色,仔仔細細用濕潤的綢帕輕輕拭過謝霁的鼻尖和嘴角,又拿起他垂在被褥上的手掌道:“把手也給你擦擦。”

謝霁的手很是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掌心和指腹帶着些許薄繭,不過一點也不影響它的美觀。謝寶真像是對待珍寶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着,發現什麽新鮮玩意兒般道:“你的手也極為好看,真的。”

謝霁嘴角一勾,自嘲地想:一雙沾滿了肮髒鮮血的手,能好看到哪裏去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謝寶真思維跳脫,想起一事,便直言問道:“九哥,阿爹的義妹是怎麽回事,你可知曉?”

那夜她遭到挾持的時候,好像聽那歹人提及‘謝什麽娘’的一個人名,說是阿爹的義妹,可她昨兒醒來問及阿爹的時候,全家人都對此諱莫如深……那仿佛是一個禁忌的名字。

謝霁垂了眼,眼下一圈陰影,許久方道:“我娘。”

臉上擦拭的小手一頓,謝寶真頗為訝異:“啊?!”

兩人沉默一會兒,謝寶真古怪道:“你娘也姓謝?可是阿爹說你是他義弟的兒子,而非義妹。當年我聽得清清楚楚,這是怎麽回事!你師……”

她本來想說‘你師父’,但又想起那人毒啞了九哥的嗓子,着實配不上‘師父’二字,便又斟酌着改口道:“……那個壞人是否弄錯了?”

謝霁搖了搖頭。

四五歲前的記憶實在太模糊,他回想不起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母親與謝府到底是何關系……唯一記得的,就是要複仇。

見他不想多說,怕觸及他的傷心事,謝寶真忙擺手笑道:“罷了,不管你是誰的兒子,都是我的九哥。”

頓了頓,又小聲補充:“全天下最好的九哥。”

小郡主不吝于給了他最高的贊許,令謝霁心弦一動,莫大的滿足。

正恍神間,聽聞謝寶真嘀咕道:“九哥,你心裏是否藏了事沒有告訴我?”

謝霁下意識心一緊,道:“沒有。”

“不曾騙我?”

“……不曾。”

謝霁盯着榻邊的帷幔,半晌才沙啞道:“怎麽?”

謝寶真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就是覺得有些看不透,好像你每次笑都不是真正的開心。”

見謝霁不語,她又安撫道,“或許是我想多啦!不過你若是有心事一定要和我說,我定會為你分憂,不要憋在心裏,也不要瞞我。若是連你也騙我,我會很傷心的。”

謝霁轉過頭看她,很久沒有說話。

“怎麽了,總是看着我作甚?”謝寶真在他長時間的注視下莫名有些坐立難安,唯恐被他黑色的眼波吸進去,便放下帕子四處張望一番,起身道,“嗯……我去給你倒杯茶。”

茶是方才下人送過來的,還有些燙,而謝寶真顯然不曾服侍過旁人,直接就将熱茶遞到了謝霁的嘴邊。

謝霁就着她的手喝水,猝不及防被燙得眉頭一皺,不過很快神色恢複如常,唯恐開口點破就會驚擾這個甜美的夢。

他沉默着,小口小口地将那杯燙嘴卻暖心的茶飲盡,用不太好聽的嗓音說了句:“謝謝。”

“客氣什麽。”謝寶真大言不慚地說,“想不到罷?我可會照顧人啦!”

陽光刺破黑暗,種子在心底萌芽複蘇,二人的關系也如同這三月回春的天氣,溫暖宜人,恰到好處。

用過晚膳後,一個出乎意料的人拜訪了翠微園中。

經過一天的休息,謝霁已能勉強下榻,見梅夫人拎着食盒進門,他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下意識起身行禮,卻被對方輕聲制止。

“不必了。你我之間,本就不論長幼,只談尊卑。”梅夫人示意他坐下,而後将手中的食盒打開,端出裏頭熱騰騰的紅棗參雞湯道,“我不會做飯,這湯是專門讓膳房熬的,喝了對傷口好。”

即便是噓寒問暖,梅夫人也不見一絲笑意,只淡然道:“我此次來,是感謝你不計前嫌救了寶兒。”

說罷,她竟是緩緩屈膝,對着謝霁一禮。

燭火搖曳,謝霁猛地起身,讓開身子,沒有受她這一禮。不管如何怨恨嫌隙,梅夫人終究是長輩,不該向他這個晚輩行禮。

梅夫人自顧自行了禮,繼而擡眼,看向謝霁的眼睛有些複雜,緩緩道:“我來此還有一個目的,我知道你其實有很多話想質問謝家,夫君多次想向你坦言,但又怕觸及你的傷心事而遲遲未曾開口。今日便由我來做這個惡人,一一為你解答心中疑惑:包括你母親和謝家的關系,她為何那般恨謝家……以及,我為何那般厭她。”

謝霁垂下眼看着雞湯上浮起的細油,袖中的五指蜷起。

梅夫人道:“你傷重,不宜久站,坐罷。”

謝霁依言坐下。

“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經歷了什麽,別人又是如何向你評論謝家,但我敢以畢生清譽保證,今夜所言句句屬實。”

梅夫人整理好神色,深吸一口氣,方平靜道,“你別看如今的謝家枝繁葉茂,可在四十年前,它還只是個因罪株連的沒落士族,在權貴遍地的洛陽城中渺小得不值一提。太宗乾元十一年,當時的謝家家主——也就是寶兒的祖父,為了振興門楣,亦是為了在殘忍的時局中夾縫求生,不得不從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遠親中尋了一位貌美絕倫的女孩兒收養為義女,數年悉心教養,授以技藝,期盼有一日能送她入宮承寵,為謝家帶來滿門榮耀……那女孩兒便是你的母親,謝曼娘。”

謝霁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樣子了,可一聽到她的名字,仍是從心底戰栗,情不自禁繃緊了嘴角。

“你的母親,是我見過最聰明、最心狠的女人,容貌更是傾國傾城世間少有。原本一切都該很順利,可漸漸的,一切都變得荒誕而不可收拾……”回想起那段瘋狂的歲月,梅夫人皺起了眉,語調也冷了下來,“她不該在身處妃位之後還妄想占有兩樣東西,一是她的義兄、我的丈夫,二是至高無上的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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