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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尼采
我從小就是混大的,逃課打架、抽煙喝酒、四處撩妹樣樣都幹,還拿着根鋼管特別拉風地成為了風靡一時的校霸,身後跟着幾個小喽啰,全是崇拜的眼神,那感覺真特麽爽。老師早就管不了我,倒是老爸一如既往地每天揍我一頓,揍得滿身都是傷,疼得不行,但我還是死不悔改,繼續浪翻天。可以說我是被打大的,早就練就了一身金剛不壞的硬身板。
理所當然地我被記了處分,差點被勸退,高中沒考上,勉強湊合着上了中專大專,每天混日子。以前覺得生活無聊,喜歡找點刺激,就學着社會一哥的樣子唬人,一臉我是道上的人,現在兩只腳真踏上社會了,才發覺現實的殘酷能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一沒文憑,二沒本事,學生生涯開始就是劣跡斑斑,還妄想着自己能找到份好工作。頂着烈日,迎着風雪,往各個公司遞簡歷,快跑斷腿,還是杳無音信。人生中好像第一次嘗到了失落和無奈的滋味。老爸看着我這副模樣簡直恨鐵不成鋼,怒氣沖沖地指着我鼻子罵,最後還是長嘆一聲,眼裏夾着紅血絲“你看看你,你媽早早地去了,你還不好好用功學習,你說以後怎麽辦啊”。我看着老爸漸漸發白的頭發,忽然間心裏一疼,覺得自己真是混賬,二十多年的人生全都白過了。
後來還是老爸輾轉各路親戚,好說歹說,才幫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大型商場珠寶櫃臺的營業員。
那裏還有個挺漂亮的姑娘,只是第一天見到我就一臉鄙夷地看着我,躲得我遠遠的,不說一句話,仿佛我是什麽人間禍害,還是能傳染的那種。
我遇到的第一個顧客可以說實在難忘。
那人口鑲金牙,項帶金鏈,紋着真龍紋身,赤着膊光着膀子,身上也不知道塗了什麽金燦燦的粉差點閃瞎我,幸好當年我也是當過大哥的人,這點唬人的架勢還不足為懼,就是哥們,你這品位不咋地啊。這種客人可不好意思讓小姑娘去接待,我立馬沖上前,擺出一個标準微笑:“先生,請問您需要些什麽?”我穿的公司統一配的标準服裝,那麽一笑還挺人模狗樣。
他大手一揮,分外豪氣:“把你們這兒最貴的……的……”他“的”了半天,沒“的”出個所以然來。
我繼續保持微笑:“您是需要項鏈、戒指、手镯還是玉佩呢?”
他皺皺眉:“哎,最貴的都拿來好了,我瞧瞧。”
我靠,整一個暴發戶。
而且這些東西是說拿就能拿的嗎??摔壞了咋辦,我可賠不起。
我狀似為難:“先生,您看,我們這兒有金的銀的鉑金的還有翡翠珍珠鑽石,您可以慢慢看到底需要些什麽。”我頓了頓,打量了他幾眼,估摸着開口,“您是不是需要手镯呢?”
他微眯的眼睛頓時一亮:“對!缺個手镯!拿個金的!”還不忘強調一遍,“最貴的!”
我咂咂嘴,暴發戶就是壕,然後目測了一個和他腕子一樣粗的金手镯,禮貌地雙手呈上。他一套,沒套上去,立馬爆起粗口來:“這啥玩意兒?這麽細,想勒死老子啊。”
我立馬說了幾聲抱歉,然後給他換了個最大規格的,心裏默默腹诽着,誰知道你的腕子粗得跟個蹄髈一樣。他接過來拿近眼前一瞧,都快看成鬥雞眼,然後又仔細摸了摸,皺着眉不悅道:“這成色不太好啊?是純金的嗎?!”
這人真是,選了半天都嫌哪哪不好,挑三揀四,我還得不斷道歉,又陪半天笑,就怕他一不高興了就動起手開始砸場子,煩得很。
弄了半天,終于送走了這個搞事的彪形大漢,我長舒一口氣,頓時覺得幹啥都不容易,尤其是服務業,碰到點奇葩的顧客還真不好做。
其實珠寶櫃臺最是清閑,一天都來不上幾個人,最多就是瞎看看,随便逛一圈,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很是潇灑,不過他是潇灑了,我就有點想哭了,眼睜睜地看着錢跑掉,不容易。
經過這事兒,旁邊的那姑娘好像終于開始待見我了,雖然不怎麽理我,但至少不像躲瘟疫那樣躲得可遠。
沒人的時候,我就閑得無聊,坐在高椅上,手肘撐在櫃臺,托着下巴晃着兩條腿,悠哉悠哉地看着過往的人。大多數是穿着西裝打着領帶,拎着公文包的白領,行色匆匆;還有一群一群結伴的女生,笑容滿面地逛了幾圈商場,拎着大包小包,腳步輕快;還有許多中年大媽大叔,趁着周末趕來瞧瞧,哪都看看卻也不怎麽買;也有老人,雖然年邁但步伐依舊穩健,攙着老伴慢悠悠地來逛逛這都市大廈。
看着看着,我就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睡過去了,差點一個激靈腦袋磕在玻璃櫃上。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大同小異地過去了,連點小水花都沒濺起來。我忽然覺得有點空虛,起初還覺得是不是該找個伴了,後來發覺不是這種空虛,而是做什麽事都幹不起勁的空虛。我覺得沒勁兒,幹什麽都沒勁,這種感覺忒可怕,完全不知道它什麽時候無聲無息地蔓延了,搞得整個人幹巴巴的。我雖然現在做着珠寶櫃臺營業員的工作,但也只是為了順從我爸,勉強糊口,到現在一個月過去了,完全是僵硬着笑容,提不起一點興趣。
我到底要什麽呢?人生中好像第一次開始思考這種形而上的問題,我這樣活着有什麽意義?一段時間我很是消極悲觀,後來發覺,這事兒不能多想,想多了容易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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