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赫胥猗這兩天仍一直等在病房門外, 尹潤松為了給尹如琢創造良好的休息環境, 謝絕了一切外來訪客, 只有徐靜怡時常進進出出。

對赫胥猗來說, 徐靜怡無疑是刺眼的。尹潤松并不是個在乎名聲的人, 所以用這種方法刺激她, 給她難堪。

何其諷刺?一直否認在意尹如琢, 喜歡尹如琢的她,此刻切實地被這種方法刺痛了心。

她和尹如琢的婚姻起源于尹潤松的積極撮合, 而現在, 他已經擺明了對她失望透頂,甚至不惜找來徐靜怡, 為的不過是告訴她,尹如琢不是非她不可。

“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嗎?”

尹如琢望着徐靜怡的臉, 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再這樣拖下去對大家都不好, 我總要和她說明白的。”

“伯父知道了嗎?”

“嗯,我剛剛和爸爸打過電話,吳卓也已經把東西都送過來了。”

“那我現在幫你把赫胥小姐叫進來?”

“嗯,麻煩你了。”

徐靜怡微微一笑:“對我就不要那麽客氣了。”

單純而漫無目的的等待總是磋磨人,赫胥猗覺得自己仿佛等待行刑的犯人,每一秒都備受煎熬。

正在此時,門外的保镖突然接了一個電話,緊接着,病房的門就打開了。

徐靜怡才剛到不久, 赫胥猗有些奇怪她怎麽又出來了。

“赫胥小姐,如琢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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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猗憔悴的面容上終于現出了幾分神采:“我可以進去了嗎?”

“是的,剛才尹伯父應該已經和保镖打過招呼。”

赫胥猗微微松了口氣,臉上也終于出現了一絲笑容。

“她還好嗎?”

徐靜怡微笑道:“你自己能親眼見她,就不必問我了。快去吧,她應該有事和你說。”

徐靜怡顯然是讓她單獨進去,赫胥猗心中不禁又生出幾分不安。

尹如琢有事和她說?

究竟是有什麽事需要特別指出來的呢?

赫胥猗懷抱忐忑的心情進入病房,終于看到了幾日不見的人。

尹如琢靠在枕頭上,氣色看起來不錯,此刻正微笑地望着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猗猗。”

“如琢……”

尹如琢拍了拍床邊:“過來坐吧。”

赫胥猗腳下帶着幾分遲疑,緩緩走到尹如琢身邊坐下。

“你的傷沒好好處理嗎?”尹如琢看到她臉上以及脖頸處已經結痂的傷口,眉頭微皺,擔憂道,“找過醫生了嗎?讓我看看。”

“沒事的,醫生幫我處理過了,不嚴重不用縫針,只要塗點藥就好了。”赫胥猗一邊否認,一邊卻乖巧地湊過臉來,“已經消炎過了。”

尹如琢用沒有受傷的右手輕輕捧住她的臉,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放心些。

“不止是要消炎,之後也要做好祛疤,傷在臉上呢。”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赫胥猗下意識地看向了她的臉,之前被裁紙刀劃傷的皮膚還有着明顯的顏色不一。

比起她給尹如琢造成的傷害,這已經要好太多了。

“你才是,身體好一點了嗎?”

撫摸在她臉上的手溫暖而幹燥,這幾天的煎熬終于讓赫胥猗明白,自己有多眷戀這雙手、這個人。

即便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尹如琢仍沒有對她說過一句怨言,有過哪怕一絲絲的責怪。

可這并不讓她覺得更好受一些,恰恰相反,如果尹如琢能責備她一番,她可能還會輕松一些。

尹如琢放開手,微笑道:“已經好了很多,今天能下床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赫胥猗努力露出笑容,可惜不太成功。尹如琢的放手讓她失落,兩人作為最親密的伴侶,此刻說話的氛圍猶如陌生人般尴尬。

“如琢,關于之前的事,我——”

尹如琢靜靜地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解釋。然而,她又能解釋什麽呢?

“我很抱歉……”

除了道歉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無論是欺騙尹如琢,還是尹如琢為她受傷都是事實。

可僅僅是道歉又有什麽用呢?

想要借此來獲得尹如琢的原諒嗎?還是想借此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呢?

尹如琢卻只是搖了搖頭,拍了拍她的手背。

“靜怡說你一直在門外,是不是根本沒睡過?”

赫胥猗這幾天顯然過得不太好,眼下有濃重的烏青,發絲也有些淩亂。對于素來喜好整潔的赫胥猗來說,這絕對算得上不修邊幅了。

赫胥猗因手背陡然被溫暖包裹,整個人都忍不住一震。

“我眯過幾次的。”

尹如琢歉疚道:“對不起,我應該更早一點下定決心,更早一點說服爸爸,你也用不着煎熬那麽久。”

下定什麽決心?

赫胥猗有種不好的預感,口中的苦澀迅速蔓延開來。

“你不用對我道歉,是我……對不起你。”

尹如琢深深地望着她,語調輕柔道:“我知道的,你沒想過要讓我受傷。你很堅強,原本想把這些負擔都靠一己之力扛起。”

赫胥猗一時啞口,尹如琢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微笑道:“剛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時,我确實震驚又無措。就像你說的一樣,我不敢問你是因為害怕,害怕知道不一樣的你,害怕自己擁有的你只是假象,害怕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分崩離析。”

赫胥猗想起了自己曾口不擇言用來傷害尹如琢的話,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可是,在一個小小的角落,我又很為你自豪。你仍然是那個我第一次見到的女孩,大膽、勇敢、堅韌。”

“如琢,我……”

“猗猗,你先聽我說。”尹如琢想把自己的一切感受都告訴她,想把自己一切卑劣的心思都向赫胥猗坦白,“自從十八歲那年見到你後,我就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很可笑吧?一個成年人一直惦記着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可事實正是如此,你的身上有我所沒有的品質,無時無刻都在給我勇氣。”

“所以,當爸爸提議和你聯姻的時候,我沒有辦法拒絕。我喜歡你,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确認了這一個事實。”

“知道你願意和我結婚,以為你對我也有好感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在真正擁有你之後,我一直沉浸在喜悅之中。”

“所以,我故意忽略你的異常,故意忽視你的不快樂,故意對不和諧之處視而不見。我自欺欺人地認為,只要自己做得足夠好,付出得足夠多,總能換回你的真心。”

尹如琢足夠好,付出的也足夠多,可她還來不及用真心對尹如琢,就已經失去了資格。

“對不起……”

尹如琢目中含淚,這是赫胥猗第一次看到她的淚水。

“我不是想責備你,也沒有想讓你內疚。我只是……”她只是覺得羞愧,覺得無地自容,“我只是忘了,感情的事并非等價交換,是勉強不來的。更何況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有時間沉浸在兒女情長裏。而我其實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做得足夠好,只是卑鄙地想要用手中的一切去交換你的愛,自以為是地把這當作付出。”

尹如琢說着,從床頭櫃上拿起了一個文件袋遞到赫胥猗手中。

“我很抱歉,自作主張地幹涉了你爸爸的事。這是從許家換回來的錄音以及我讓人調查的證據,你可以自己選擇要怎麽做。”

赫胥猗呆呆地接過文件袋。

這是她不惜傷害尹如琢也想要得到的東西,可此時此刻,她竟然覺得一切毫無意義。

把赫胥複送進監獄她就能獲得最終的解脫嗎?

她冥冥中感覺自己不會。

當然,她依然會拿着證據去舉報赫胥複,只是,她已經開始意識到,這些事并非自己生活的全部。

尹如琢等待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出聲,終是無聲地嘆了口氣,又拿起另一份文件。

“還有這一份……”她頓了一頓,努力壓下喉嚨中的哽咽,“是離婚協議書,你看一看,要是覺得有哪裏不妥,我們可以再修改。”

赫胥猗滿是驚愕地望向尹如琢,連手中的文件袋滑落都沒有察覺到。

“你要……離婚?”

尹如琢苦澀一笑。

“我認為這對我們倆來說都好,你不用再……那麽不自在,而我,也能夠徹底解脫。爸爸說我變得不像自己,我反思這三年自己的所作所為也充滿了羞愧。明知當時的你嫁給我是唯一的選擇,明知你有重重的心事,卻仍一意孤行地決定用‘付出’來道德綁架你。現在,是我放手的時候了……”

要面對卑劣的自己并不容易,尹如琢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會付諸東流,加快語速道,“當然,如果你有哪裏需要我的幫助——”

“我不需要!”

赫胥猗只覺得心中一片慌亂。

她猜想過尹如琢的反應,可她從來沒想過尹如琢會提出離婚——或者說,她不敢這樣去想。

她懷抱着一絲希望,奢望尹如琢能再一次包容自己。責怪也好,羞辱也罷,她都不怕,只要她還願意給自己彌補的機會。

進來看到到尹如琢臉上的微笑時,被她的手所觸碰時,她雖然深深地內疚着,卻也有着無盡的喜悅,以為自己的祈禱奏效了。

可是啊,是她自己親口說出不過是在利用尹如琢這樣的話,如今又如何去奢求對方不放棄呢?

離婚,明明才是最正常的選擇。

就算之前還能用愛來包容,可是經歷了這一次的事件,經歷了張景宣的羞辱,尹如琢又怎麽可能再繼續忍耐下去呢?

能夠用這種平靜溫和的态度來處理,已經是尹如琢異乎尋常的溫柔了。

尹如琢聽到她激動的語氣,不禁一愣,而後才苦笑道:“對不起,我自以為是慣了。我很明白你的能力,只要沒有你父親的拖累,你能把自己和家人照顧得很好。我只是……希望你能過得更輕松一些,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物質上……但是,其實我一直沒去了解你真正需要的是什麽……”

她像是在解釋,但更像是在道歉:“我總是自以為是地覺得那是對你好,我對你的愛也只是傲慢的自我滿足……就像你說的那樣,我想給你的東西從來不是你要的……我很抱歉,一直讓你那麽有負擔。”

赫胥猗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于激烈,讓尹如琢産生了誤會。

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又該如何解釋呢?

任何解釋現在聽起來都不過是狡辯。

“我不是這個意思……”赫胥猗從不知道自己的腦子會如此遲鈍,可她絞盡腦汁也只能磕磕絆絆地說出這些破碎的話語,“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一、一直在欺騙你……可是現在……我已經……”

已經什麽了呢?

她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對于自己想要說出口的那個字充滿了恐懼。

已經愛上尹如琢了嗎?在做盡這一切卑劣的事情之後,說自己愛着她嗎?企圖用這樣的告白來消除自己犯下的所有錯誤嗎?

究竟是要多厚的臉皮才能說出口?

而且,尹如琢一定不會相信吧?她會用懷疑的、鄙夷的、失望的目光看待自己吧?

“我是說,這些事……這些事等之後再談吧,等你身體好了以後……”

她最終因為恐懼選擇了逃避,她害怕失去尹如琢這最後的一點溫柔相待。

尹如琢的臉上似有些微的失落,但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當然,近期事情很多,我們不需要那麽着急,你可以先看一看內容。至于我的傷,真的不嚴重,你不用擔心,更不要因此……”她深深地望着赫胥猗,似有祈求,“有擔負,甚至做出不明智的選擇。”

不明智的選擇。

尹如琢的話,尹如琢的眼神都讓赫胥猗意識到了一件事——自己如果不願離婚,很有可能會被她認為是出于愧疚。

此刻,她已經毫無退路了。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至少……至少能讓我照顧你到身體康複……”

尹如琢因她的反應更加坐定了自己的猜想,寬厚地笑了笑。

“我知道的。很抱歉在這樣的多事之秋提這件事,但這畢竟是兩個人的事,不能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思考,也要給你一些考慮的時間,我會等你的答複。”

赫胥猗心下一松。

雖然還完全沒想過要怎麽辦,但只是熬過眼下,不用就此作出答複就已經讓她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面對這個問題,起碼現在,她一點都不想。

比起腹部的傷口,尹如琢左手的傷更影響日常生活。赫胥猗很快接替了徐靜怡的工作,開始全心全意地照料尹如琢。徐靜怡沒對此有任何表示,只每天仍會來例行探望。

當然,尹如琢不是那種受了傷就完全依靠他人來照顧的人。除了确實沒辦法自己做的事以外,她基本不依靠赫胥猗。

“還是我來喂你吧,你的手不方便。”

因為傷到消化系統,尹如琢日常的食物只能是各種流質食品,粥、粉糊以及奶類成為了她的主食。

“只是用調羹而已,一只手夠了。”

尹如琢拿着調羹喝粥,擺放着碗的餐桌旁還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

“那就吃完再工作吧,會消化不良的。”

尹如琢過往雖然是個工作狂,但絕不會一邊吃飯一邊工作。只不過這次事發突然,有一些緊急的工作尹潤松也沒辦法做決定,最終還是需要尹如琢來處理。

積壓了幾天,尹潤松又只同意她騰出兩小時來工作。尹如琢只能把吃飯的時間也用上,美其名曰:下飯。

“公司等得挺急了,沒事,我就是看一看。”

赫胥猗終于不再多說,手中削着蘋果。尹如琢也沒辦法吃水果,所以只能做成果汁。

午餐過後需要例行散步,因為兩人最近都在風口浪尖上,尹如琢沒去外面,只在病房裏走走。

正在此時,病房裏響起了敲門聲。

“如琢。”

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之前,赫胥猗就已經知道外面的人是誰。徐靜怡可算對尹如琢情深義重,堂堂影後竟然每天都騰得出時間來看尹如琢,并且雷打不動。

她不會待太久,甚至有時候只是來報個道,卻讓赫胥猗如鲠在喉。

明明當初還嘴硬地說,影後如果願意加入自己不虧這樣的調侃之語,如今她卻切實地感覺到了威脅。

這是一位美麗、聰慧并且富有才華的女性,更難能可貴的是她還有着十足的耐心。

赫胥猗相信尹如琢對自己的真心,更知道她對感情的态度。而徐靜怡不僅讓尹如琢知道她感情,甚至沒因此刻意保持距離,可見她多有手段和分寸。

所以徐靜怡一定知道,現在就是她的機會了。

這不是什麽陰謀,更說不上卑鄙,徐靜怡就如此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沒使用任何卑劣的手段,以尹如琢摯友的身份向她發起了挑戰。

可悲的是,她作為尹如琢名義上的妻子,此刻卻無法對對方這種行為作出任何指責。

她沒有好好地珍惜尹如琢,但有人願意珍惜,僅此而已。

她能因此責怪徐靜怡的企圖嗎?能因此責怪尹如琢不保持距離嗎?

她都不能。

“靜怡,你進來吧。”

尹如琢很快對着門外道。

優雅大方的影後款款走進病房,雖是平民出身,但她的氣質氣場絲毫不熟貴族名媛。

“看來你恢複得很好。”徐靜怡看到站在窗邊,擺弄盆景的尹如琢笑道,“都有心思照顧起植物了。”

尹如琢放下手中的園藝剪,準備去洗手。

“我的身體一向很好,這就是鍛煉的好處。”

赫胥猗就站在她身邊,下意識伸手去扶。尹如琢雖然恢複得很快,但也只能慢慢行走,劇烈一些的運動還是會引起疼痛。

尹如琢沒有拒絕赫胥猗的幫助,徐靜怡也在這時候走到她身邊,一邊對赫胥猗點了點頭,一邊打算扶住尹如琢的另一只手。

“靜怡,我還沒那麽虛弱吧?”

尹如琢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推拒了她的幫助,徐靜怡動作只是微微一頓就放開了手。

“好吧好吧,我知道尹總自己能行。”

尹如琢走了幾步,似乎是想起什麽,對着赫胥猗道:“猗猗,你幫靜怡倒杯水吧,我去上個洗手間。”

“……好。”

徐靜怡看着尹如琢慢慢走進洗手間,看着赫胥猗去幫自己倒水,笑道:“其實不用麻煩赫胥小姐,我知道水在哪裏,自己來就行了。”

“應該的,我是如琢妻子,你是她的朋友,你來探病,我本來就該好好招待你,感謝你。”

“我和如琢認識已經十年了,倒不用那麽見外。”

十年,那無論是友誼或是愛慕都一定很深刻了吧?

“爸爸一直說如琢朋友不多,不過能有像茯苓小姐這樣的摯友,如琢一定已經很開心了。”

“如琢向來真摯待人,能成為她認定的朋友,該是我開心才對。”

赫胥猗将倒好的水遞到徐靜怡手中,兩人終于進行了今日的第一次對視。

徐靜怡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沒有敵意,沒有嘲諷,只有毫不掩飾到光明磊落的企圖。

影後是典型的美人長相,鵝蛋臉,五官立體大氣,每個地方都恰到好處,幾乎駕馭得了任何類型的角色,在熒幕之中有百變女王的稱號,僅僅二十七歲就已經是三金影後,是近年來稱得上傳奇的著名女星。

就連不怎麽看電影的赫胥猗都看過她的成名作,知道一些她的傳聞。

能獲得如此成就在外人眼中自然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貌以及實力,更是因為身後有尹如琢的支持。

但看着這樣的徐靜怡時,赫胥猗知道,即便尹如琢對她有幫助,那也只是錦上添花的輔助而已。

面前的這個女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非常“危險”。

“如琢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茯苓小姐,我不會忘記你對她的照顧。”

如果還想要挽回如琢,她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即便要承受尹潤松的怒意和不喜,即便還有和尹如琢離婚的危機,即便她六神無主不知接下去該何去何從,有一點她卻萬分明确:在這個女人面前,她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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