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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澤恩微微挺起腰,他臉色依然有些慘白,但努力讓嘴角揚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早點恢複所有的記憶,才能過回正常的生活,到時候你要去哪裏做什麽,還有誰能攔住你?”
鐘燃也勸:“身體是你自己的,但也不全是你自己的,像傷到顧擎這樣的事,以後很可能會再發生,而且頻率會越來越高。”
靳堯沉默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他的攻擊力太高,一旦失控就沒人能制住他,他也知道,他這個情況,根本就應該被送到醫院裏成天綁在軟椅裏接受治療,他必須痊愈,否則他就是一顆定時炸.彈,第一個首當其沖被波及到的,就是顧擎。
他終于點了點頭。
顧擎輕輕嘆了一口氣,沒有什麽,比先讓靳堯恢複記憶更重要。
方案就這樣落實了下來,靳堯同意跟許澤恩回南湖莊園。
“顧先生的手臂傷成這樣也确實不方便,”許澤恩笑得如沐春風,先前那個冰涼冷漠得跟冰雕一樣的人像是被放在陽光下曬化了似的,“我給你請兩個私人醫護,既貼心又專業,一定能把你照顧得很好。”
“不用勞煩許先生了,”顧擎皮笑肉不笑,“請看護……”
“顧哥不能随便請看護,”靳堯認真說道,“我會每天照顧你,直到你休息,我本來就是跟着你的,不管我住哪裏,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義務。”
顧擎轉憂為喜,許澤恩的臉則像抽筋似的勉強拉扯出個笑。
鐘燃再也受不了這種争風吃醋的無聊戲碼,他拍了拍手:“好了,那就這麽定了,我給靳堯再開點藥,如果發生前兆性頭痛就吃一顆,還有鑒于靳堯的身手太厲害,我建議你們都應該購買一根電擊棍,防止控制不住他傷到自己……”
許澤恩變了臉色:“我不會用那東西。”
顧擎也表态:“我也不用。”
鐘燃聳了聳肩:“那行,只要你們不死,記得自己來我醫院啊!現在——”
鐘·副院長·資深精神學醫生·燃沖幾個人勾了勾手指:“你們都跟我去辦公室,我給你們開收據,繳費!”
三張收據,一張給了許澤恩,一張給了顧擎,第三張遞出去的時候許澤恩和顧擎同時伸出手,那是靳堯的單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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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張單據在兩個男人修長的指尖拉鋸着,一忽兒被拉向左,一忽而被拉向右,終于“撕拉”一聲從中斷開,兩人各持一半。
靳堯疑惑地看着他們倆,鐘燃滿不在乎地又開了一張,兩人又同時伸手來搶。
靳堯一手推開一只爪子,最後自己接過收費單,下一秒青年崩潰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鐘燃辦公室的屋頂:“23萬?!!你他媽搶錢啊!!!!!”
許澤恩和顧擎卻好像習以為常,紛紛安撫靳堯。
顧擎:“他本來就是開黑店的,不這麽搶他早就喝西北風了,咱們就當救濟乞丐了。”
靳堯驚:媽了個逼的有這麽富有的乞丐嗎!
許澤恩:“他是個精神科醫生,但是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精神病人,他有金錢渴求症,晚期,無治,早晚得死在錢裏。”
靳堯淚:我他媽也想這麽個死法!
鐘燃雙手支在下巴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三個(?)金光閃閃的大金主。
顧擎和許澤恩都看出了靳堯的不可思議不敢置信,也看到了靳堯捏着收費單的指尖顫抖着,連指甲都白了色兒。
兩人都有些心疼,但是靳堯顯然是個有風骨的窮人,他堅決自己買單,盡管他的聲音都顫抖着:“我這病全治好,大概要多少錢?”
鐘燃坦誠道:“這個很難說,心理疾病是最難預估療效的,也許你回去睡了一覺就神清氣爽了,也許一輩子都可能找不回完整的記憶,”鐘醫生語重心長,“要有耐心。”
靳堯真想把手裏的單據扣鐘燃的腦門上!
許澤恩和顧擎同時開口:“靳堯……”
靳堯豎起手掌打斷兩個男人,他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卡狠狠往桌上一拍!
鐘燃兩根手指拈起卡片,在機器上刷了一下,辦公室裏頓時響起無比優美的女聲:“滴!您的餘額不足——”
靳堯漲紅了臉。
鐘燃忍不住笑,顧擎輕咳了一聲,許澤恩卻恍了神。
最後靳堯給“鐘世仁”打了張借據,等以後領了工資再來還錢,他蔫頭耷腦地走出了醫院,辛苦兩年全部身家打了水漂,還欠了一屁股債,最重要的是,他這個病一日不好,一日就是個無底洞。
這世上最厲害的病不是他失憶,也不是他會失控,而是他窮。
出來的時候還是下午三四點,如今已經華燈初上,連綿了那麽多天的雨都停了,靳堯氣哼哼地,沖天比了個中指!
三人走出醫院大廳正門,迎面就看到那輛眼熟的邁巴赫亮了亮車燈,靳堯恍然:“原來這是你的車。”
許澤恩凝視着他:“0113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日。”
靳堯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那個信息是你發的?”
“恩?”許澤恩問,“什麽信息?”
靳堯抓住他一只胳膊,這個謎梗在他心裏好多天:“有一個賬號是01132219的EM號是不是你的?”
許澤恩欣喜地點頭:“是我的!你的是01132006,”許澤恩眸光閃爍,“那是我們的出生時間,你比我早兩個小時落地。”
“那些信息也是你給我發的?”靳堯大奇,“為什麽我只能接收你的信息,卻從來都發不出去?”
許澤恩的眼神有些奇異,他笑道:“你讓我摸一下頭,我就告訴你。”
靳堯翻了個白眼,兀自往顧擎的車邊走。
顧擎和許澤恩擦肩而過,跟不認識對方似的。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出醫院,顧擎看着倒後鏡裏那輛邁巴赫,有些煩躁地降下了車窗。
下過雨的空氣裏混合着水滴的幹淨和泥土草木的清新,本來是挺讓人心曠神怡的氣味,顧擎卻覺得心裏無比煩郁。
他覺得自己真是這世上最蠢逼的男人,把心上人親手往情敵懷裏推,明知鐘燃和靳堯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還帶着他來醫院,往許澤恩手裏撞。
靳堯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是顧擎在旁邊冷眼看着,越看心越沉。顧擎認識的靳堯活潑又穩重,活潑是因為他年輕,穩重是因為他本性如此。
但是在許澤恩面前的靳堯是完全不一樣的,他似乎一下子多了許多憨直的孩子氣,還有旺盛的勃勃生機。
如果說之前失憶的靳堯是一汪清澈見底卻平靜無波的湖水,那許澤恩就是投進這泓湖的巨石,在湖心卷出驚天大浪,餘暈漣漪一圈圈散開,讓失憶中的靳堯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靳堯在鐘燃最初提議治療方案的時候還是左右猶疑,但是跟許澤恩一同回來之後他就似乎把找回記憶當做了理所當然,他對許澤恩不假辭色也好,示威威脅也好,都代表了一種活力,他在許澤恩面前是鮮活的,愛恨分明的,鐘燃說靳堯沒有情感記憶,但是顧擎卻覺得靳堯對許澤恩分明有身體記憶,平常人是不可能在靳堯憤怒的瞪視下還能坐到他腳邊,用手指去碰他的小腿的!
這種親昵而不自知才是最可怕的,顧擎是個演員,他必備的技能之一就是察言觀色,從別人的眉眼間揣摩別人的心理,所以他看懂了這兩個人的暗流洶湧,像是有一座無形的橋,只連接在他們兩個人之間。
“顧哥,”顧擎身上散發出來沉郁凝重的氣息讓靳堯有些不安,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你是不是傷口不舒服?很疼嗎?我看你的臉色很不好。”
顧擎轉臉笑了笑:“不是,早不疼了。”
“靳堯,”顧擎擺起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模樣,“你可沒有跟我說實話啊,你一直說自己是直的,冷不丁冒出來這麽一個……吓了我一跳!”
靳堯的臉立刻紅了,他擺手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記得,我也真的對任何男人都不感興趣!”
“其實先前我就想問你的,你都失憶了,又怎麽知道自己是直的還是彎的呢,也許你自己一直都混淆了。”
“不是啊!”靳堯辯解道,“我看到漂亮的女孩會有反應,可我看到漂亮的男的,尤其是小娘娘腔和林煊那樣的,我只會膈應……啊,我不是說你的眼光不好,他們其實都挺漂亮……哎呀,反正就是,我他媽的也不明白!老天爺就是讓我這麽倒黴,失憶了才發現自己以前是個彎的!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無奈啊!”
他這樣十分認真地煩惱着,倒是把顧擎完全逗笑起來了。
“那你現在怎麽想,你要恢複記憶,那個人……許澤恩,他明顯是要跟你和好,你會真的跟他和好嗎?”這種問題在兩個男人間讨論起來實在有點娘了吧唧,跟女生閨蜜談心似的,但是顧擎太擔心這點了,他連手都還沒伸,自己好容易相中的桃子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靳堯失笑:“怎麽可能?我現在好多事不記得,等我記起來了怕只會想弄死那個傻逼,你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甩我……”
靳堯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尴尬地咳了咳:“反正他給我的印象不好,你想啊,我現在混得這麽慘,連身份都他媽是假的!這肯定跟他脫不了關系啊!”
顧擎這才想起來他們一直忽略的問題:“你的身份是誰幫你制造的?一點破綻都沒有。”
“我不知道啊,”靳堯理所當然道,“我失憶了嘛!”
顧擎沒有再多問,只是眉心裏褶皺逐漸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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