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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一路飛馳, 蔣英哲心急如焚,只恨不得背上插雙翅膀能越過車流人海,駕駛位上的韓恕已經把車速飙到了最快, 然而蔣英哲還在不斷催促:“再快點!”
“到底什麽事?趕這麽急?”韓恕終于忍不住問,這幾年蔣英哲的性子明明已經磨得很穩,這樣火急火燎的樣子他很久沒看到了。
蔣英哲卻不答話,他此時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鐘燃關于靳堯的那些話在他腦子裏轟隆隆回響着, 靳堯還活着, 靳堯失憶了,靳堯的情況不是很好, 靳堯應該不會認得他……
靳堯, 靳堯……
蔣英哲永遠記得第一次看到靳堯的情景——
這世上有無數的人因緣際會,聚散合離, 有人擦肩而過,有人即使兜轉多少年都能再重逢。
第一次看到靳堯那年蔣英哲也才十八.九,那時候他在A國讀書, 那個小鎮是舉世聞名的大學城,各色人種的大學生在校區裏川流不息,不論誰出現在人群裏,都會很快像水珠融入大海一般無息無顯。
但是靳堯出現在蔣英哲視線裏的時候, 那簡直就是一道白熾光突然對着眼球直射,光芒萬丈到幾乎閃瞎他的眼,蔣英哲拍着方向盤喊了無數聲“卧槽”!
那是街道邊一家冷飲店門前, 正是酷暑時分, 排隊的人從店裏密密麻麻羅列到店外,韓恕排在整支隊伍的倒數第二個。
蔣英哲百無聊賴地一手搭着方向盤, 嘴裏嚼着木糖醇,一堆金黃頭發的白種人裏,韓恕十分顯眼,他随意地瞥過去,忽然眯起了眼,只見排在隊伍最後的一個小個子金頭發的人正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捏住了韓恕揣在褲兜後的皮夾,一點一點往外抽。
“媽的!個小黃毛!”蔣英哲低喝一聲,手放到車門把上就想往外沖,但是下一刻他卻瞪大了眼。
那小黃毛剛把皮夾整個抽出,橫劈裏卻伸出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捏住他的手腕,小黃毛連一聲呼叫都沒有,手指一松,皮夾落下,另一只同樣泛着淡蜜色澤的手掌往下一探,皮夾被俐落地抄進掌中,再無聲無息插/入韓恕的褲兜,整個過程發生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那人半分不停留,步子徑直向前邁去,要不是小黃毛被這麽一吓悻悻地摸着鼻子遁了,蔣英哲幾乎以為之前看到的都是一場幻覺,而韓恕從頭到尾毫無所知。
蔣英哲的目光追随着那人的身影,淺灰色的T恤,淡藍色的牛仔,身形十分瘦削,走路奇快,似乎只是眨個眼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十字路口,并且迅速拐彎,那一閃而逝的側臉讓蔣英哲認出那不過是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
整個場景像是快進過的電影鏡頭,蔣英哲怔了許久才拼命捶着自己的方向盤,年少時誰沒個英雄情結,那個帥氣逼人仗義相助做完好事不留名的少年俠士的側臉從此就牢牢鎖在了蔣英哲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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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地生存》的導演劉明緒很有些惱火,這個節目籌備得諸事不順,臨開拍了三個參與人員相繼出事,原先策劃好的臺本不得不進行大刀闊斧的修改,總監陳峮還給他送來一個關系戶。
要知道這節目的噱頭就是明星探險,最博人眼球的就是險象環生的極地裏明星如何像普通人一樣生存,安卓有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既能帶領團隊開山劈道,也有能力應對突發狀況,如果說顧擎是節目的門面,那安卓就是承重牆。
現在陳峮內定一個小毛孩,眉目精致長身玉立,雖說是做武替的,但是劉明緒知道行內許多武替都是學舞蹈出身,只有花架子沒有實戰能力,他一個綜藝節目的導演也從沒接觸過靳堯,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臉色就不是很好看。
整個導演組其他人也都染上不以為然的表情,兩個編劇甚至都抗議似的把本子摔在了桌上。
劉明緒再一次跟送人過來的執行助理确認:“這是要做領隊?不是頂替徐羨的位子?”
那執行助理看出劉明緒滿腔怒氣,不得不賠笑:“陳總确實說的是領隊,您別看他年輕,身手好着呢,我這有一段他做武替的視頻,您看看,他在行內口碑很是不錯……”
“我他媽看他古裝替身有什麽用!我給他在叢林裏裝上威亞,讓他飛幾個?”劉明緒摘下頭上的鴨舌帽狠狠捏扁,“既然定了他,還讓我在這裏試什麽鏡?外頭那一個個,哪個不是有名有姓?把人請來溜着玩?”
執行助理心裏道這話您跟我說也沒用啊,顧影帝走的關系,劉總監欽點的人選,您跟他們尥蹶子去啊,他嘴上卻不住笑道:“這試鏡主要是讓您看看他有沒有鏡頭感,他沒有幕前經驗,這還不得您來調.教嘛,這有您出手,就是塊朽木您也一定給雕得圓潤齊整了,何況這木頭樣子還挺漂亮不是?”
劉導完全沒有克制音量,同站在試鏡棚裏的靳堯聽得清清楚楚,他這才知道顧擎搭了多大的人情進去,他入行兩年其實一直都蠻順的,甭管工錢多少地位高低,他的專業性那是行內首屈一指的。
頭一回被人這麽看輕,他自尊受損還在其次,只是覺得給顧擎丢人了,然而那種屈辱感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不甘和振奮,他看着劉明緒,漆黑的瞳孔裏映出簇簇火苗,毫不掩飾自己的銳意鋒芒。
劉明緒一眼看過去,竟是心頭一凜,那孩子的目光極盡張揚熾熱,又含着一絲輕蔑的諷意,這麽放肆的眼光無疑很讓他不喜,他輕哼了一聲,對靳堯招了招手:“過來吧!”
綜藝節目少有試鏡,起初靳堯也莫名這能試出個什麽東西,直到看到試鏡棚裏一張長桌上擺着大大小小十來個箱子。
一臺攝像機正面對着靳堯,劉明緒不帶什麽情緒問:“看過臺本嗎?”
靳堯看的是最初版的臺本,他點點頭。
劉明緒伸出手掌,做出一個“請吧”的姿勢,十分輕慢,十分敷衍。
靳堯明白這箱子裏都是些什麽了,蛇,鱷魚,白蟻群,電鳗,紅眼蛙……等等雨林中會出現的危險生物。
靳堯猶豫地看着劉明緒,欲言又止。
“這蛇毒牙已經被拔掉了,所以你不用怕它咬你,你必須克服對這種動物的恐懼,其他明星害怕沒有關系,但是你是領隊,我們宣傳的時候也會主打你曾經有過野外生存的經驗,鱷魚是養殖的,你也不用怕……”劉明緒想,到底還是小青年,也不能把人逼太狠,便好心提醒。
靳堯忍不住打斷劉導的絮叨,只問了最核心的問題:“都要吃嗎?”
“啊?”劉明緒一愣,試鏡棚裏其他人也都奇怪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靳堯只弧度極小地撇了撇嘴,嘀咕了句:“這別的還好,最讨厭蛤.蟆了,醜得一逼,寄生蟲還特麽賊多。”
劉明緒沒聽清靳堯嘟囔些什麽,但是他看到靳堯的動作,眉心都突突跳了起來。
靳堯從腰帶上別的鑰匙串上取下一把袖珍軍刀,一手已經拉開一只箱子外的插銷小門,從裏面拽出一條一米長小臂粗的白皮花斑蛇來。
一道銀芒閃過,室內所有人只覺眼前一晃,劉明緒已經發覺不好,然而他還來不及出口制止,只聽一聲女人的驚呼響起,零星血點濺起,電光火石間靳堯已經一刀挖出了蛇膽,小小的卵圓形顆粒拈在青年沾着微末血星的修長指尖,靳堯眉頭連個褶都沒打,一仰頭,蛇膽入喉,精致的喉結輕輕滑動,所有人都聽到一聲清晰的“咕咚”聲。
發出驚叫的女人是編劇之一,此刻眼睛都看直了。
靳堯把死蛇放回去,又去開第二個箱子……
“停停停!你幹什麽!”劉明緒的驚叫像閃電一樣在棚內噼啪亂炸,“這是我們從動物園租來的蛇!你在幹什麽!”
靳堯一臉茫然地看過來:“臺本上不是說要吃這些動物嗎?”
劉明緒快要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哪個臺本上這麽寫了?!”
那個女編劇弱弱舉手:“劉導,初始臺本裏寫過,‘不列入保護的動物可以表演就地取材食用’……”
“表演!表演!哪個叫你真吃了!還有,就算吃那也是烤了吃煮熟了吃誰讓你就這麽殺了吃!!!”
靳堯抹了抹嘴邊殘留的汁液,低頭看了看卧在他手臂和胸膛間的那只小鱷魚,一人一鱷對視數秒,靳堯悻悻把鱷魚放回去,那家夥一下子蜷到了箱子的最角落,好似也知道自己也逃過了一劫,連粗硬的尾巴都哆哆嗦嗦顫抖着。
室內彌漫着難言的沉寂,所有人看着靳堯都像在看一個怪物,國外的确有大尺度的野外求生節目,但那都是身經百戰的職業冒險家,受衆群也多是喜好刺激獵奇的少數群體,華夏有特別的國情,飲食文化傳統更是不可挑戰,生食活物的不是沒有,但現場手刃,刀刀見血,這就特麽的很驚悚了!
為什麽這麽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青年殺起蛇來比砍瓜切菜還要氣定神閑游刃有餘?陳峮到底給自己送來什麽怪胎!
劉明緒捏着兩側充血暴跳的太陽穴,他需要點時間緩一緩那個畫面帶來的沖擊,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有些怔愣愣回不過神。
靳堯看衆人都呆怔無語,意識到自己表現可能不太好,他把軍刀握在掌心,兩手背後,微垂了頭,直挺挺立着。
最先小心翼翼開口的還是那個女編劇,她悄聲道:“導演,我覺得他挺合适的,形象又好,鏡頭感又強,還有點天然呆——”
這年頭顏即正義,這麽眉目如畫的一張臉面無表情地擒殺活物,那刀尖翻轉時的行雲流水,那吞吃蛇膽時的面不改色,俊美的皮相裏包裹着荷爾蒙炸裂的靈魂,這個反差萌簡直是要讓屏幕前的小姑娘血槽都空了好嗎!
劉導順着編劇的指引看過去,試鏡棚是在一間搭建的簡易房裏,四面無窗,棚頂上的日光燈白熾熾,那斂眉垂目的青年腰板筆直得像是一杆槍,一株白楊,他就靜靜站在那裏,似乎連呼吸都收斂了,經過編劇提醒,劉明緒這才驚覺這孩子刻意釋放氣勢的時候陵勁淬砺如同刀鋒,但是他屏息凝氣的時候,你幾乎感覺不到這麽漂亮奪目的一個人就站在你眼前。
“我有說他不合适嗎?”劉明緒轉頭瞪了一眼編劇,他輕咳了咳,問靳堯,“你是不是當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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