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顧擎帶着其他幾人并未走很遠,看到靳堯他連忙迎了過來:“沒事吧?”

“沒事。”

靳堯走過去, 先是查看了沈潛和楊煜的傷, 顧擎也在一邊蹲下, 說道:“已經通知劇組了,一會就送疫苗過來。”

“劉導怎麽說?”靳堯征詢兩人的意見, “要不你們先回去養個幾天……”

“嗨!沒事兒, 傷口不深,我還要跟着你到終點呢!”沈潛跟靳堯看着差不多大,平時也是個喜歡運動的, 不把這點傷放在眼裏,反而覺得這番經歷很是刺激, 特別是靳堯殺猴儆猴的那一手,太特麽震撼了,但凡是個男人, 就沒有不被激起血性的。

楊煜雖然有點苦着臉,但也咬着牙表示要堅持到最後。

剛出發就碰到這麽操蛋的事, 領隊大人的怒火可想而知!

靳堯走到縮在一棵大樹背後的陳嘯然那裏, 雙眼眯成銳利的弧度, 威壓意味十分濃厚地盯着他:“你腦子是不是有坑?啊?挺大一個人能不能別這麽二?那猴子好好待樹上礙你什麽了?礙你什麽了?!”

陳嘯然癟着嘴, 兩只食指對在一起比啊比,又比啊比, 最後“哇”一聲哭了起來。

“哭哭哭哭個屁?你還有臉哭!”靳堯一開始還能板住了臉繼續訓,但是他的聲音越大,小娘炮就能嚎得比他更大, 一個男孩子哭得梨花帶雨聲情并茂,靳堯訓着訓着就挫敗地抹了臉。

他覺得自己跟能哭的男人從氣場到八字,哪哪都相克。

陳嘯然一邊哭一邊在指縫裏偷觑靳堯,發現對方表情松動就哭得越發用力。

靳堯真是服了,他忍不住往顧擎那邊看過去,眼裏明晃晃地寫着疑問:他一直都是這麽能哭嗎?

顧擎眼角抽搐,陳嘯然以前雖然任性,但也不會動不動就哭,這是捏住了靳堯的罩門,知道他吃一套。但是顧擎此刻當然是不好說什麽的,他也看明白了,靳堯對陳嘯然那是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想法的。

“我、我又不知道猴子會咬人……”陳嘯然抽抽噎噎,“我以前在動物園看猴子,他們都可乖了,還跟人握手,最多搶個香蕉……再說,還有齊天大聖呢,那是所有小朋友的好朋友……”

靳堯被氣笑了,但是嗓音到底壓住,沒再那麽吼了:“你出個門只帶護膚品不帶腦子是啊?動物園養的跟野生的能一樣嗎?不是發了資料讓你們看了麽?野生猴子不要惹,這些動物習性你都背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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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有你帶隊麽,”陳嘯然委屈地說,“我還要背什麽呀!”

靳堯有一種跟小孩子講不清道理的無力,他擺了擺手:“那我真是謝謝你對我的信、任!現在你趕緊跟所有人道歉去,尤其是沈潛和楊煜!”

陳嘯然哀怨地瞅着靳堯。

“不去也行,一會直升機來送疫苗,你就跟着回去吧,你這個作法,我們就算走出雨林,也去了半條命了!”

陳嘯然鼓起嘴:“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呢?我丢那猴子……我丢那猴子,還不是想看看你馴服猴子的英姿嗎?”

靳堯叉起腰:“你倒還理直氣壯,行了,我不跟腦殘對接腦回路,趕緊去道歉,我們還要趕路!”

“你讨厭!”

陳嘯然狠狠地一扭腰,氣呼呼地走了,當然道歉的時候他還是蔫頭耷腦誠意十足的,畢竟整個隊伍裏,就屬他年紀最小資歷最輕,只是對着顧擎的時候他難免還是帶着一貫的傲嬌,顧擎也不理他,連客氣一句“沒關系”都懶得說。

直升機的螺旋槳又轟隆隆在頭頂響起,靳堯攀着繩子上去,導演助理遞給他一個醫藥箱:“疫苗針管都在裏面了,還有幾種這林子裏經常出沒的毒蛇血清,你都認得的是吧?”

靳堯點頭,那助理往下看了看:“許董追上你們沒有?”

“什麽?”靳堯面色一變,“你說什麽?”

“許董啊,你前面不讓他上飛機,後來他非要直升機再把他送進來,他在你們先前落腳的那個地方下來的,他沒追上你們嗎?”助理也是吃了一驚,“他跟你們前後腳就差了半個多小時,又是跟着你們腳印走的,應該很快能追上啊!”

“你們怎麽會把他送進來呢?”靳堯一下子怒了,“這地方是随便進來的嗎?”

助理也急了:“那是咱們節目最大贊助商,他說要進來誰敢不聽啊!”

“卧槽!”

靳堯煩躁地耙了耙頭發,他這點工資掙得真他媽不容易,前有不玩兒死自己作妖不止的小娘炮,後有牛皮膏藥一樣的許澤恩,仰頭望天無奈地嘆口氣,他認命地問,“他身上有對講機沒?有攝像頭沒?問下劉導他在哪兒?”

“沒有啊!但是他身上有信號槍,要不咱在天上找找……”

靳堯已經跳了下去,許澤恩是不會發射信號槍的,靳堯莫名就是了解他,這個人,從來慣于隐忍,也擅于抓住一切機會賣慘,也許他此刻巴不得自己出點什麽事,好讓靳堯來心軟,這麽些年,他一直都是這麽對付靳堯的。

靳堯又氣又恨,卻拿他毫無辦法,節目組放心自己帶這些人進林子,是事先把所有路線都規劃好,排除了一切致命危機,自己先前在這條路上走了二十來天,每一寸土地都在他心裏條條道道清晰分明,但是許澤恩不行。

人到了這種地方,會很快迷失方向,四目都是蒼茫森林,綠蔭蔽頂,一旦迷了路,那後果不堪設想。

再怎麽樣,靳堯不能讓許澤恩出事,有軟肋的人,杠不過有恃無恐的。

“顧哥,你帶他們在這裏等着我,我回去接許澤恩,記住了,除非我回來,都不要往前亂跑!”靳堯匆匆交代了顧擎,就往來時的路上跑。

顧擎連問一句都來不及,靳堯已經風一樣消失了身影。

靳堯先是發了一記信號槍,然後邊跑邊喊着許澤恩的名字。

正午時分的密林空寂無比,靳堯的聲音一聲聲回蕩,卻始終沒有聽到許澤恩的回答。

他已經跑到了隊伍最初落腳的地點,然而許澤恩依然杳無人蹤。

靳堯身上沒有通訊工具,僅有的三只衛星對講機在攝影師身上,後面是整支等待着他的隊伍,前面是不知在哪裏亂竄的許澤恩,靳堯一股火氣蹭蹭直冒,但他還得耐着性子,仔細搜尋許澤恩可能會留下的痕跡。

“這一個兩個的,都他媽作天作地的!我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靳堯一邊疾步走着一邊罵,他回想起遇到猴子的那個地方有一條岔路,當時他給猴子放了血,血跡指向的方向是那條岔路,許澤恩很可能誤會,沿着血跡走岔了。

他又一路跑過去,剛拐上那條岔道,他就暗自心驚,這片林子密密實實,陽光大半被遮蓋住,只有絲縷殘光從樹葉的罅隙間點滴洩露進來,而地上的泥土松軟無比,上面遍布深一腳淺一腳的印跡。

靳堯知道這些腳印的出處,這條岔道上有一種稀有藥材,這個季節正是藥材成熟的時候,雨林附近的居民會定期進來采集,靳堯前幾天還碰見過一批,這些天沒下過雨林子裏泥土又松軟,腳印就一直保留下來,而許澤恩明顯是誤會了。

“許澤恩!”靳堯一邊往裏走,一邊大聲喊。

這次他很快就得到了回音,許澤恩驚喜萬分,聲音幹淨利落飽含喜悅:“靳堯!”

靳堯繼續往裏走,許澤恩喊:“你小心,這有個泥沼,我被困住了!”

靳堯走過去一看,差點沒被氣瘋,一條寬道幾人并行都綽綽有餘,許澤恩卻不知為何走到了一棵斷根老樹下,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會知道叢林密集的地方,越是斷樹殘枝下越不能走,那意味着雨水豐沛泡死了樹,樹幹之下往往都是泥沼,許澤恩小半截身子都陷在裏面動彈不得。

要是靳堯晚點來,這傻逼怕是要把命都交代在這裏!

“你這個蠢貨!”靳堯太陽穴突突跳,他覺得自己九成概率要被氣死在這個林子裏,“你他媽就算沒常識,那邊泥土松軟你踩一腳也知道要縮回來!狗被火盆燎了一下還知道縮爪子,你是連狗都不如啊!”

話糙理不糙,許澤恩被罵得漲紅了臉,靳堯一邊罵一邊又找了根長樹枝伸過去:“趕緊抓着,過來!”

“等等!”許澤恩卻仰着頭,看着上方那棵傾頹老樹,“靳堯你看那個東西!”

靳堯順着許澤恩的目光看過去,一下子愣住了。

在許澤恩兩臂之距的樹幹上,懸挂着一塊吊牌,樹縫罅隙間的陽光灑在那金屬吊牌上,清晰的“JY”兩個字母熠熠生光。

彷如一道閃電陡然劈進腦海,靳堯的眼前出現大團大團豔色的花朵。

就是這個密林裏,有許多淩亂匆忙的腳步紛至沓來,有一個清晰冷靜的聲音在下達命令:“所有人上樹隐蔽!以我槍聲為號!”

一條條黑色迅捷的身影無聲而俐落地攀上了就近的樹木,包括他自己。

他埋伏在夜色深沉的樹幹間,如同林中靜候獵物的豹,耐心等待着。

然而預想中的腳步甚至槍咆聲都沒有響起,直到林中傳來刺鼻酸窒的氣味。

他的瞳孔劇烈縮緊,湎北有一種植物,燃燒之後會釋放有毒氣體,此刻是一年當中雨水最少的時節,植物可以輕易被點燃,反叛軍無所不用其極,完全不在乎大火可能引起的後果,只求将他們甕中捉鼈,或者剿殺殆盡!

這條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天然溶洞,別無出口,他把敵人引至此地原本就有困死對方的意圖,可是哪裏能料到敵人枉顧國際法,竟敢在雨林中燃放有毒氣體!

這世界,沒有底線的人總歸能狠過被規則掣肘的人。

靳堯恨得牙關都滲出血,是他把所有兄弟帶到此地,是他一意孤行要在這裏設伏……

……

許澤恩摒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靳堯這副怔忡的樣子一定又陷入了回憶,盡管他自己的身體還在緩慢地持續下陷。

這些天靳堯一直以為自己和許澤恩橋歸橋路歸路,但其實他們見過很多面。

送走蔣英哲的那天晚上,許澤恩原本正守在他的樓下,靳堯的身影出現時許澤恩還覺得不敢相信,然而他步履輕盈目不斜視地繞過許澤恩那輛牌照顯眼的汽車,走到每日接送顧擎的那輛車旁,車燈亮,引擎轟,汽車如離弦的箭射入夜幕之中。

許澤恩趕緊跟上,直到兩輛車一前一後開上盤山道,靳堯的車卻忽然猛地打了個彎,直直向他逼過來!

尖銳的輪胎摩擦聲在寂靜的山道上撕裂耳膜,車窗外的景象在瘋狂倒退旋轉,重重黑暗劈天蓋地籠罩而來。

他的左邊是堅硬黑沉的巨大峭壁,右邊是冰冷鋒銳的銀白色車身,兩車終于相撞時許澤恩只覺得眼前有排山倒海的漩渦,張開猙獰巨口,将他們都吞沒其中。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要跟我這樣玉石俱焚?

這個念頭浮起時,許澤恩驀然爆出一股狠戾,他狠打方向盤,一黑一銀兩輛車頭重重撞在一起,火星四濺,凄清高亢的摩擦聲像尖刀一樣切割着他的神經。

因為沒有系安全帶,許澤恩的前胸狠狠撞上方向盤,胃部像是被人伸進去一只手胡亂翻攪着,劇痛和惡心讓他天旋地轉。

他們同時停下了車,許澤恩率先推開車門,踉跄着走到靳堯的車頭前,閃亮的車前燈映得他的臉白慘慘像個鬼,然而他分明隔着車前窗玻璃看到靳堯笑容陰沉肆意得更像個修羅。

靳堯的車子引擎依舊在轟鳴着,許澤恩站直了身,他的面容扭曲着,眸子裏雷電交加,那是瀕臨絕境的怒焰和絕地反彈的激電。

靳堯似乎覺得他這個模樣十分有趣,唇角勾着,打開車門,悠悠然走下了車。

他拍了拍手,倚着車身,表情好像有點失望,又好像更興味盎然:“不錯嘛,還能反擊,這樣才好玩兒。”

許澤恩忽然笑了,他笑得複雜怪異又慘烈:“你就這麽想我死,不惜跟我同歸于盡。”

“那你可錯了,”靳堯微側着臉,那眉目俊秀得像是一幅水墨畫,臉上的神情卻透着濃墨重彩的陰森和邪佞,“我只想玩兒死你,可沒想跟你一起死。”

許澤恩走上前,一把冰冷沉重的槍被塞進靳堯的手裏,許澤恩雙手握住靳堯的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自己的眉心:“你按下去,按下去,就什麽恨都沒有了。”

靳堯身體緊繃,肌肉發硬,連握着槍的指節都是僵直的,他奇怪地看着許澤恩,像是審視,又像在研判,目光裏有迷惑,有茫然,他好像并不明白許澤恩在說什麽做什麽。

“開槍啊,像我第一次讓你開槍時候那樣做,食指……對,就是這裏,只要輕輕一扣,就可以掀翻人的頭蓋骨……”許澤恩笑着,眼睛把折射在他瞳孔裏的燈光都剪碎成沙,細細碎碎的光在厚厚的水膜中明明滅滅,“你不記得了嗎?我們到A國的第一年,殺手埋伏在公寓裏,你奪了他的槍,卻遲遲不敢開,是我抓着你的手,按着你的食指扣下了扳機,槍.管上有滅音器,但是那個人頭骨碎裂的聲音卻清清楚楚……”

“嘣——啪!”許澤恩輕聲哼出兩個拟聲詞。

靳堯戰栗起來,他眼睛裏的濃稠墨色一層層翻湧,像潮水一樣呼然暴漲,又急遽褪去。

許澤恩的聲音又輕又緩,話語裏卻帶着不顧一切的瘋狂:“像我當年教你的那樣,開槍啊!殺了我,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開槍啊,掀開我的骨頭,看看裏面的血液究竟是什麽顏色!”

“看看我的腦髓裏,究竟埋藏着怎樣的記憶!”

“看看我的每一根神經裏,上面刻的是誰的名字!”

“看看我許澤恩,到底有沒有負過你!”

“開槍啊,靳堯。”

許澤恩扭曲瘋狂的面孔在靳堯的瞳孔中越放越大,然而靳堯的神情卻越來越呆滞,他的手在顫抖,忽然一道重壓施加到他的指尖,靳堯眼中的黑暗像是被一道光鞭狠狠撕開,他猝然甩手,槍托狠狠砸在許澤恩的額角,那裏有幾縷碎發遮着肌膚,卻不能遮掩鮮血汩汩而落。

“不開槍,是舍不得?”許澤恩緩緩綻出一個笑,他半邊臉頰滴着鮮紅的血液,那目光卻是極盡柔情的,這讓他在夜色中看起來瘋狂又偏執,他的聲音輕如低喃,卻讓靳堯不寒而栗,“你這樣子心軟,就永遠不可能擺脫我。”

靳堯慌亂地,近似于逃一般離開,許澤恩慢慢軟了膝蓋,緩緩跪坐在了地上。

即便是第二人格的靳堯,也不舍得殺他。

許澤恩捂住臉,笑聲猝不及防從十指中流瀉出來,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明,到最後,終于凝聚成激烈的,無法遏制的,像是從髒腑最深處摳挖出來的,一聲嗚咽。

……

兩天之後的深夜,許澤恩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床邊坐了個人,驚醒的那一刻他猛然坐起身,冷汗像水一樣浸透了他整個脊背,一聲嗤笑輕響,許澤恩神經驀然一松,他遲疑着開口:

“靳堯?”

“你倒是很警惕嘛!”靳堯譏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還是這麽怕死。”

許澤恩伸手去擰床頭燈。

“別開了,整個南湖莊園的電路都被我切斷了。”靳堯閑閑地起身,屋裏一片漆黑,他卻好像逛得很起勁,許澤恩聽到那張書桌的抽屜被打開,靳堯好像在裏面翻什麽東西。

“你在找什麽?”許澤恩忍不住問。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因為撲簌簌骨碌碌的一陣聲響後,他被一顆鋼制的小圓珠打中鎖骨,許澤恩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生疼的鎖骨,嘆了一口氣。

靳堯找出了當年他自己做的彈弓,把許澤恩當靶子打着玩。

“嗵嗵嗵”,小鋼珠一顆接一顆打在身體上,靳堯沒有故意打他要害,但是也沒有控制力道,這樣近的距離,許澤恩只覺得每一顆珠子都像子彈嵌進肌體一樣,金屬與皮膚摩擦的灼熱和疼痛火燒火燎一般,他無聲地忍耐着,倒是靳堯自己覺得沒勁,先停了手。

“你比以前有出息了嘛,”許澤恩按亮手機,借着那微弱的光線看到靳堯坐在書桌上,兩條長腿垂着晃啊晃,“以前動不動就喊疼,現在倒是能忍得狠。”

許澤恩輕聲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喊疼,也不會有人管。”

“呵!”靳堯毫不掩飾地輕嗤,“你倒是還有臉這麽說。”

靳堯忽然湊近過來,他單膝跪在許澤恩的床上,上身逼近,許澤恩被他這麽猝不及防的動作弄得一愣,下意識地身子後仰,腦袋一直枕上了牆壁,手機幽暗的光線投映在兩個人的臉上,他們的眼睛都閃着綠幽幽的光,十分詭異。

靳堯的指腹從許澤恩的額角滑下,經過眼睑,臉頰,最後捏着他下颌骨,微微用力,就在許澤恩以為靳堯又要卸掉他下颌骨的時候,靳堯陰恻恻地開口了:“就因為你喊疼,我那時候連上你都舍不得,倒是你上我的時候從來不客氣,你這個混賬王八蛋!”

許澤恩腦子一空,所有的血液都一呼啦往他的天靈蓋沖去,他怎麽也想不到靳堯會用這麽劍拔弩張的一副樣子來談他們的當年情/事,這種突如其來的鬼畜風讓許澤恩很有些不能适應,他結結巴巴,甚至有點委屈:“那是因為……因為……你手上繭厚,你……”

許澤恩難以啓齒,可是靳堯一副氣洶洶的模樣讓他不得不咬牙啓齒,“……你弄傷我了!”

“嗯?”靳堯歪了歪頭,十分疑惑,“是這樣嗎?”

許澤恩簡直要瘋,他崩潰地低吼起來:“你到底記起了些什麽?你什麽事情都只記一半,就來找我興師問罪,你簡直……”

靳堯松了手,直起身,然而許澤恩一口氣還沒松懈靳堯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翻了個身,許澤恩的腦袋被按到了被褥裏,他一下子動彈不得,這個姿勢太特麽讓人驚悚了!

“靳堯?”許澤恩只覺得一股陌生的寒意直往脊背竄,下一瞬他的整個身體都繃成了岩石一般堅硬,他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你做什麽?你要做什麽?”

“別動!”靳堯狠狠拍了許澤恩一掌,十分不耐。

許澤恩的頭皮都炸裂開,一邊是熟悉的情懷劈頭蓋臉地湧來讓他身心吙熱,一邊是靳堯陌生莽撞的舉止讓他冷汗直冒。

靳堯搗鼓了半天卻發現許澤恩的身體像是一只緊閉的貝殼,怎麽都撬打不開,不由惱火地推了他一把:“滾!怎麽這麽煩!”

許澤恩又驚又吓又哭笑不得,然而他終于意識到靳堯想做什麽了。

“靳堯,”許澤恩無奈極了,他翻身坐起,“你別這樣,就算你想懲罰我,也不要用這樣的方式,你打我殺我怎麽都可以,不要用這樣的方式……如果你還能接受我,你要怎麽樣都可以,我都沒關系,但是你現在不愛我,不要這樣對我……”

“那你想讓我怎麽對你?”靳堯哼笑,“你配讓我怎麽對你?”

許澤恩無力地抱住頭:“你還是接着打我吧,隔壁抽屜裏還有仿真槍,橡膠子弾管夠。”

……

就這樣,白天的靳堯投入在自己的工作裏,晚上卻三不五時造訪南湖莊園,每次到來都會尋機把許澤恩打一頓,打完之後再心滿意足地離去。

許澤恩最近醫藥不斷,滿身傷痕慘不忍睹,就是今天他戴着茶色的眼鏡,也是因為前一晚被靳堯揍在了眼睑上。

然而這一切對于許澤恩來說,簡直是恩賜一般的轉變。

如果不是第二人格的靳堯不時來讓許澤恩見一見,他不知道自己在極致的思念和占有欲作祟下會不會再做出什麽觸怒靳堯的事來。

其實許澤恩也想過,甚至為此竊喜過,第二人格的靳堯越是執拗于找他的麻煩,反而是在乎他的證明。

他這樣執拗地要跟進叢林裏,也是怕靳堯第二人格蘇醒時找不到自己出氣,再惹出什麽禍端來。

靳堯不肯帶他一起,許澤恩只好在那直升機回來後要求駕駛員再送他一次,他在路上看到了血跡蜿蜒的小徑,便尋了過來,誰知一晃眼就看見了那塊鋼牌。

許澤恩幾乎在看到那泛着金光的兩個字母的瞬間就聯想起了靳堯,他決定要把那塊鋼牌帶走給靳堯看一看。

哪知道出師未捷身先死,整個人踏進了泥潭裏。

他先是掙紮着想自己逃出來,許澤恩知道這個時候其實最好的辦法是整個人匍匐趴在地上,但是為了減輕裝備他并沒有多準備換身衣服,許澤恩糾結着總不能帶着滿身泥跟靳堯會合,要知道現在圍在靳堯身邊的,顧擎陳嘯然那些個人,哪個不是光鮮亮麗啊,自己這麽灰頭土臉的給情敵去陪襯,這絕對不行。

許澤恩就這麽左糾結又苦惱的,不知不覺就過了大半個小時,等他想破釜沉舟爬出來,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既然自己出不去,那就只能等靳堯來救了,許澤恩手頭有信號槍,他琢磨着反正要狼狽到底了,那當然越慘越好,至少得等到泥沼沒到他胸部,等靳堯趕過來只看到他一個腦袋露在外面奄奄一息那才能有悲情效果。

許澤恩這個人,從來不憚以最大的狠勁來對待自己,尤其是他想對靳堯使用苦肉計的時候。

哪知道靳堯這麽快就到了,他的英雄小哥哥,從來見不得他多受罪。

許澤恩一邊觀察着靳堯的神色一邊滿腦子不着邊際地胡思亂想,直到靳堯忽然跟他對上視線,許澤恩不由欣喜:“靳堯?”

靳堯眼神裏一片清明,他不鹹不淡地“嗯”了聲,把那根長樹枝扔給了許澤恩。

許澤恩茫然地舉着樹枝,不明所以。

靳堯眯起眼擡了擡下颌,示意許澤恩用樹枝把那個吊着的鋼牌給取下來。

許澤恩挺高興地照辦了,他把鋼牌捏在手裏,又把樹枝的另一端遞給靳堯,靳堯把他拉了出去,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靳堯恨不得給這個傻逼一肘子,泥沼裏面全是螞蟥,這東西殺傷力有限,但是視覺效果十分滲人,一口下去血跡蜿蜒,許澤恩先前泡澡泥沼裏只覺得身上又疼又癢不舒服,他第一次見到螞蟥這種東西,鑽在他的皮肉裏蠕動,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別動!”靳堯打掉許澤恩要去撥弄螞蟥的手,讓他在幹地上坐下,靳堯蹲下去,撩起許澤恩的褲管,這一看之下靳堯倒抽一口冷氣,許澤恩自己也傻眼了。

密密麻麻的軟肢動物盤桓蠕動,比整條腿鮮血淋漓還要讓許澤恩覺得頭皮發炸,他緊緊咬住嘴唇,抑制差點沖口而出的驚呼。

靳堯把許澤恩的背包撈了出來,還好這個人不像陳嘯然那麽離譜,包裏食鹽酒精應有盡有。

“把衣服脫了。”靳堯理所當然地說。

許澤恩愣了愣,明知靳堯只是要幫他處理螞蟥,他的心跳還是不可遏制地漏跳了一拍。

“褲子也脫。”許澤恩的手指頭直打飄兒,差點連扣子都解不開。

青天白日的湎北叢林裏,許澤恩就穿着條內.褲,渾身上下血流成河,乍一看實在是驚悚,靳堯把鹽溶進水裏,用棉布蘸着給許澤恩全身都連擦帶潑了一遍。

這一弄幹淨許澤恩身上的傷痕就遮不住了,他原本皮膚就白,那些青青紫紫的於痕盤桓在身軀上十分打眼。

“你怎麽這麽多傷?”

許澤恩哀哀回頭瞅了靳堯一眼,心裏說這都是你每晚打的呀,嘴上卻道:“不小心摔的。”

靳堯嗤笑一聲:“你這腿大概不太好使,不是往地上摔,就是往泥裏陷,留着它們有什麽用?”

許澤恩委屈地抿着嘴,不敢反駁。

鹽水起了效果,螞蟥撲簌簌往下掉落,看得許澤恩頭皮發麻,脊背上的雞皮疙瘩冒了一身,靳堯憋不住笑了:“你個傻逼!”

他這一笑,看得許澤恩心頭一酸,又是一軟,忽然覺得自己遭了這麽大一罪全值了。

許澤恩的沖鋒衣和褲子髒得不能穿了,靳堯讓他穿着貼身的背心和短褲就這麽跟自己走,一直千依百順指東不往西的許董此時卻下意識地雙手抱胸,誓死不從:“不行!你要我這個樣子出現在人前,還不如再把我推回泥沼裏去!”

靳堯瞪大了眼睛:“一幫大老爺們在,你別扭個什麽勁?”

“那也不行!”許澤恩在地上賴着,“我絕對不能衣衫不整地讓別人看見!”

“卧槽!”靳堯火,“你個娘了吧唧的……”

許澤恩咬肌迸着,十分不服氣地瞪着靳堯,他什麽都能退讓,就是這條底線不行,讓他在兩個情敵面前這麽敞着,還不如把他就地埋了!

靳堯把自己的沖鋒衣脫下來甩過去,火氣滿滿:“穿我的!”

許澤恩眼睛倏忽移開,不敢往靳堯修長漂亮的肌體上看,他抱住了靳堯的衣服,整張臉都埋在靳堯的氣息裏,嘴角忍不住往上彎,但是他的腦子很快回過神來,表情比剛才更凝重了:“不行!我不穿你的!”

讓靳堯給別人看這比自己露更他媽不能忍!

“你他媽怎麽那麽多逼事兒!”靳堯擡起腳就想踹,又看這人一身光.溜.溜不說,還沒塊好肉能下腳,只得憋着氣又把腳放下。

許澤恩就垂着眼不說話,反正他現在在雨林裏,靳堯也不能把他趕回去,而且第一人格的靳堯從不把他往死裏弄,許澤恩有點有恃無恐。

靳堯叉着腰在原地轉了兩圈,最後把許澤恩的髒衣服和褲子一并抱起,丢下倆字兒:“等着!”

許澤恩忙爬起來:“你去哪,我跟你一塊!”

靳堯抱着衣服直走,很快前方出現了一個大溶洞,洞口有個天然窪地,裏面盛着滿滿的水,靳堯把衣服在窪地裏涮了幾個來回,把水擰幹,他看着許澤恩猶豫了一下。

“沒事,我就這麽穿,這裏天氣這麽熱,一會就幹了。”許澤恩機靈地把自己衣服接過來,就這麽濕噠噠地穿上了。

“随便你吧。”靳堯穿回自己的沖鋒衣,轉過身去,“走吧。”

許澤恩非常痩,那麽高的一個人,骨骼健康骨架飽滿,卻瘦得嶙峋陡峭,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看得人心驚肉跳,靳堯分明記得,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以前許澤恩的身體跟他一樣,肌肉流暢,線條淩厲,是很漂亮的。

如今他卻這麽瘦,像是一層皮裹縛着骨頭,身上還到處是於痕,他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

靳堯心裏泛起極細的說不上來的悶。

“靳堯?”許澤恩跟在靳堯後面走,一邊磕磕巴巴問,“你剛才,想起什麽了嗎?”

不等靳堯回答他又急切道,“你不想告訴我也沒關系,但是你一定要告訴鐘燃,鐘燃說幫助你梳理記憶,是很重要的過程,就像一塊拼圖……”

“我知道,”靳堯打斷他,“鐘醫生都跟我說過,我想,這四年的拼圖,我是找回來了。”

許澤恩又喜又憂:“那……那四年,你……”

那是許澤恩也不曾觸及且再也來不及觸摸的過往。

不知是許澤恩被螞蟥密密麻麻咬了一身激起了靳堯的憐憫,還是随着記憶板塊複位越來越多,靳堯的心态漸趨平和,他居然很耐心地告訴給許澤恩:“最早的時候,我是帶人在湎北守鑽石礦,這個你也查到過的,那個鑽石礦的主人昂基是反.叛軍的幕後金主之一……原本他們湎北人打仗,不關我的事,我只要守礦領錢,保證自己手下的人活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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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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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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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