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舒盈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被手機鈴聲吵醒時,睜眼時一片黑暗,只有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滋滋滋地聲音,她以為現在不過晚上□□點鐘,還心想是不是簡躍又被太後娘娘趕出來了,把手機摸過來一看——常欣。

她緊皺眉頭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喂——姐姐,你大半夜要幹嘛?”

“您好?請問您是不是常欣小姐的朋友?我是國色酒吧的經理,常欣小姐喝醉了,她是我們的常客,我們不好将她置之不理……”

舒盈趕緊從床上坐起來,“麻煩你照顧她一會,我半小時之內就到!”

她急得都沒想起來刷牙洗臉,匆匆忙忙換了衣服就拎包出門,好在一下樓就打到了車,趕到酒吧時,常欣正蹲在門口吐得一塌糊塗,通紅着一張臉。這個點,酒吧一條街上說不上清冷,然而燈紅酒綠之下,過路行人也是表情肆意,只打量着她,也不上前,偷偷拿手指她,又嘻嘻笑笑地走了。

“常欣!”她走上去拍拍常欣的肩,看她沒什麽反應,就攙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來,“來,站起來……”

常欣踩着高跟鞋重心不穩,一手扶着電線杆,擡頭來看看舒盈,“把你喊來了?”

有人突然喊了聲,“是常姐的朋友吧?”

舒盈這會才注意到,酒吧門口一直站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大概是一面注意着招呼着新到的客人,一面守着常欣。只是酒吧門口的光線太暗,沒注意到這個人。

常欣仿佛是緩過來了,走上臺階從包裏拿了幾張紅票子給他,“喏,拿着吧,這一晚上麻煩你不少次,要不你先走跟我走得了?”

舒盈簡直想沖這女人翻白眼,一把拽了她往前走,常欣只好嘆氣地對着小年輕揮了揮手,仰頭向天感慨說,“重遇前男友之後果然從良了,哎——”

“你總這麽夜夜笙歌的,什麽時候是個頭?”舒盈拉着常欣往路口的出租車站走,忍不住數落她,“喝酒得有個度,你總這麽喝是想把自己喝成個酒鬼還是怎麽着?”

常欣甩了她的手蹲在原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說,“我失戀了,喝個酒怎麽了!”

“你失什麽戀?”舒盈一臉困惑,“你什麽時候戀愛了?”

“十年前。”常欣抱着手臂,歪頭對舒盈說,“十年前的今天,我跟他在一起。”

舒盈知道她說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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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跟常欣睡上下鋪,兩個人一到熄燈了卻總愛窩在一個被窩裏,小聲地說些跟感情有關的事。她三句話不離簡躍,常欣則總是提到一個叫餘凱的人。

舒盈對這個餘凱知之甚詳,比如他高178,笑起來有酒窩,眉毛雜亂,中度近視不愛戴眼鏡,理科生,化學課代表。常欣只要一提起這個人就能興高采烈地從熄燈起說到半夜,說着說着,卻總愛掉眼淚。

學生時代的愛情,到底成功的概率太低,餘凱在高考前兩個星期跟她提了分手。

“十年了常欣,我跟你說過,這早已經不是什麽愛情了……是你虐自己虐習慣了,把自己代入一段悲情坎坷的感情太久了,抽離不出來罷了!”舒盈站在半夜的街口,看着蹲在她面前的這個女人,不由自主地背靠在了車站的廣告牌上,突然很想再呼吸一口香煙的味道,“你不能老這樣!內心一空白就把餘凱當寄托,十年前的感情,你早特麽都走出來了,還是喜歡顧影自憐地去想他,懷念他,搞得跟自己對他情深不渝一樣,糟不糟心!”

常欣嗓子一陣發幹,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她沖舒盈樂,“跟簡躍和好了?”

“我們兩?都用不上和好這個詞,要麽就是後半生都遇不上,遇上了,就要在一起。”舒盈說來輕描淡寫,“除此之外,真想不出第三種可能。”

“不愛了呢?”常欣撩起自己的劉海斜眯着她,“這世上還真有天長地久的感情?他要是不愛你了,或者你不愛他了,不是我看低了你們情比金堅,只是這事太正常了……”

“不知道。”舒盈莞爾,聳了聳肩,“想不出來這樣結果。”

“在重新遇上他之前我确實彷徨過、懷疑過……”

“但是見到他第一面我就知道,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去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常欣的眼眶裏劃落了一滴淚,直落在她的手臂上。她舔着唇,擡起頭往天上看,目光裏空空地,只映出一片陰霾的夜色,“這居然是無關緊要的事?舒盈,你把愛這個東西,看得太理所應當了,有一天簡躍要是真的變心了,不愛你了,我都想不出來你會幹出什麽事。”

“我也想不出來。”舒盈似乎覺得這一點很有趣,“我從認識愛情是什麽的第一天起,就沒受過什麽苦,簡躍沒給過我情敵,沒讓我在這份感情裏受一點磨難,唯一的坎坷不過就是這三年的杳無音信——但僅僅是杳無音信,又給我築起了一道高牆,大概就是沒了任何消息音信,總還是自欺欺人的可能。”

她說着說着,忽而又笑了,“我要是跟你說,愛情本來就是理所當然要地久天長的,你肯定要笑話我一把年紀還瓊瑤附體……”

常欣緩緩地站起來,拿雙手蓋住了臉悶聲地笑,笑裏帶着哭腔,“這話你來說,我還真笑不了你,誰讓你跟簡躍特麽把戀愛談得跟瓊瑤劇似得,只有你們兩是主演,其他路人甲乙丙都在上演離合聚散,只有你們從第一集愛到大結局……”

舒盈走過去攬她的肩,拍了拍她的肩頭,伸手攔下了一輛空的出租車,“少喝點酒你就不會總胡思亂想了,上車,我送你回去!”

她扶着常欣坐到後座,對着司機師傅招呼說,“雨潤小區。”

常欣把車窗降下來一大半,将頭抵在窗上迎着夜風看向這城市夜裏的霓虹璀璨不言語。

舒盈想到了大二時她陪着常欣又是去定蛋糕,又是坐了兩個小時的火車,去到餘凱所在的城市想給他一個生日的驚喜,卻根本打不通他的電話。她恨鐵不成鋼地痛批了常欣一個小時,結果這女人悶聲大半天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幾乎讓她吐血:其實我早就猜想餘凱把我的手機號拉進黑名單了,我就想給自己找個理由,再能打一次他的電話。

她問常欣,有什麽意義?

——沒什麽意義,就想自欺欺人地,再給他準備一次生日。

“我們的愛,過了就不再回來……直到現在我還默默地等待……”

常欣突然低聲哼起了歌,不着調的,就是哼着唱,帶着要哭不哭的聲音,司機師傅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她們,一臉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常欣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在便簽裏打了一行話拿給她看:餘凱今天結婚。

她握住了常欣冰涼的手,每一句哽咽在喉的話都說不出口。

舒盈知道常欣此時此刻根本就不愛餘凱了,但這個人,确實曾是她一生信仰。這不是她的固執、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和受虐強迫症,只是她真的已經習慣于把這麽個人放在心裏,習慣于把他的任何消息當成是情緒的閘口。

十年的時光,足夠讓她把這個人的姓名烙印在骨頭上了。只是從今晚起,她一點念想都不能再留給自己了,所以她需要給自己一個儀式性的結局。

舒盈從倒映着她側臉的車窗向外看,這個城市此刻寂靜黑暗,白天最喧嚣熱鬧的路口都靜悄悄的,靜得人心裏發空——雖然總會日出的,她們都知道當然會的,但始終長夜太長。

把常欣安頓好時已經将近淩晨四點半。

舒盈從雨潤小區出來時,順道去臨街的便利店買了點速食,在臨窗找了個位置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常欣的情緒影響,她無端端心裏也一陣泛酸,忍不住給簡躍發了條信息。反正這個點,他肯定睡得熟,睡覺時也是習慣地把手機模式調成震動,一條信息肯定是吵不醒他的。

沒想她剛啃了一口飯團,還握在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有點無奈,“被我吵醒了?”

“沒睡。”簡躍發出一聲很疲憊地笑,“你懂的,太後娘娘。”

“……嗯。”她擰開了飲料的蓋子,“沒事,睡吧,這件事不着急,真的,我都沒預備要嫁你。”

簡躍發出一聲譏諷地笑,“你還真不怕我非你不娶?”

“餘凱結婚了。”舒盈說出這句話之後,腦海中又浮現起常欣蹲在路口低頭抹眼淚的模樣,忽而對感情這種事有了點微妙的心态。

簡躍問她,“常欣怎麽樣?”

“基本……還和以前一樣,不怎麽好。”她把手機貼在面頰上,忽而想笑,輕聲細語地對簡躍說,“我想見你。”

“好。”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說,“一個小時之後,我們火車站見,我帶你私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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