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
舒盈匆匆趕到市支隊時已經是當晚七點半,支隊隊長成立了7.23專案組,跨區組織人手進行調查,大概是由于她手裏沒案子,林烨順理成章把她的組劃了進去。上面通知,八點鐘有法醫彙報,她走進會議室時已經坐了不少人,常欣在角落裏對她揮了揮手。
“你怎麽也給喊來啦?”常欣拉着坐下,小聲問她,“你感冒怎麽樣了?不是鄒天說我還不知道,要你大半夜出來吹風接我……”
“沒事,我感冒一般睡一覺就好。”舒盈雖說還沒找回工作的狀态,心思卻已然記挂起眼前這樁匪夷所思的案件來。7.23化屍案,她對這宗案件的興趣近乎入迷——案件發生時曾在警隊內部引起轟動,支隊領導當天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卻在兇手未被抓獲的半年後塵封卷宗不了了之,中間的細節甚至一點風聲都沒洩露出來
她太好奇了,于是一門心思琢磨這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但可惜的是,她本打算着要守株待兔地把人抓着,結果又是感冒又是被常欣和秦淑雅打亂了節奏,居然把這事給抛諸腦後,忘得幹幹淨淨了。唯一能慶幸的就是好在這一次,她竟然有機會參與案件調查了。
常欣拿眼光瞥了瞥周圍無聲靜坐的同事,湊到她跟前低聲說,“你都不知道,這案子怪可怕的。”
“你們查兩天查出什麽了沒有?”舒盈掃過其他人面上疲憊的神色,心想這案子大概已經把這群人折騰地至少一天一眼沒阖眼了,怪不得林烨無論如何都要她回來,再不添兩個人手換班,恐怕都要熬不住了。
常欣搖着頭嘆氣,正要說什麽,以老鄭領頭的一隊法醫已經大步邁進了會議室裏,一行人臉上的表情凝重非常,顯然是碰上了相當棘手的問題。老鄭走到臺前看了看表,“七點五十,我們在等一會,我看還些人沒到齊。”
舒盈的目光掃過整個會議室,跟常欣交換了下眼神:怪不得要等,領導都還沒到。
八點準,林烨跟着三個支隊領導一起走進來,支隊隊長還沒坐定,他就已經走到老鄭面前颔首示意,“不好意思久等了,您請說。”
老鄭從兜裏掏出了一副眼鏡來戴上,對着手裏薄薄的一頁紙思慮了數秒,緩緩地說,“7.23化屍案,法醫沒能從屍體上提取到任何有用的資料,确實來說,在沒有屍體可以讓我們進行檢驗的情況下,我們遺憾的表示,無法确認屍源……”
在座的人大約早已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沒人流露出一點詫異的表情,舒盈正深思間,林烨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側,拿了一疊案件材料給她,微弓下腰,小聲對她叮囑,“你對案件不清不楚,先把資料看熟。”
她輕聲“嗯”了一聲,他便又走回臺上,詳細與座下的刑警們講解起了案情。
舒盈翻閱卷宗時,腦海中也如過電影一般回想起了有關這樁案件的各個細節。報案的年輕人是住在八裏溝的一個普通焊工,叫李大河,說是他半夜睡不着去山上閑逛,看見一民山南坡上無端端一個大坑,坑裏擱着口大棺材,裏面拿黑水泡着個死人,吓得連滾帶爬就回了村,一整夜沒睡着覺腦子裏都是死人的畫面,趕緊第二天三點不到就去了縣派出所。
縣派出所的人跟他一起去山上看,真有個大坑,坑裏放着個不小的魚缸,裏面也不知道是一缸什麽東西,綠不拉幾的,看着就惡心,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難聞味道——經驗老道的民警立刻就覺察出了不尋常,安排手底下人都不要靠近魚缸,緊急從市裏找來了專家。
林烨在臺上念起了化驗報告,“經過檢測,魚缸內黑色液體的是濃硫酸和重鉻酸鉀按照一定劑量配比出的産物,具有高腐蝕性、高氧化性的特點,經過專家處理之後,在其中得到了中量人體組織,證實了目擊者李大河的說法,這個魚缸裏——确實是有過一具屍體,但經過數小時的浸泡,屍體被腐蝕、氧化地只餘下了一些殘渣。”
“你們可以理解成,屍體被兇手用化屍水的方式殘忍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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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強酸破壞了屍體殘渣內的DNA。現有的線索,僅僅是一些零碎的骨頭、殘留的內髒細胞,科學鑒定是發揮不了作用了。能做的,就是對一民山周圍的村民進行地毯式搜索和問話,盡量尋找到第三個目擊證人。”
“第三個目擊證人?”座下有人對林烨舉手提問,“這麽說除了李大河之外還有第二個人到達過現場?這個人是誰?”
“有關這個問題我正想與各位彙報。”林烨開啓投影儀,幕布上出現了一個面容姣好,皮膚白皙的婦女,“劉莉,三十二歲,已婚,丈夫長期在外打工。跟李大河在半年前确立了婚外情關系,兩個人經常半夜裏偷偷去山上約會,避人耳目。發現屍體的當晚,劉莉與李大河同行,無意中發現了屍體,被吓得魂不守舍。李大河提出要報警,但劉莉擔心報警會使得兩個人的關系曝光,所以硬拉着李大河回去,再三呵斥他不許報警,更不許把她牽扯進來。李大河思來想去不能放任這件事不管,這才報案,謊稱自己是半夜散步無意中撞見屍體。”
林烨繼續說,“在會議之前,我和阮隊長對劉莉進行了問詢,大體上她的回答與李大河一致,但她向我們提供了一些有參考性的細節。在問詢中她提到說,‘缸裏躺着的女人’——顯然,她認為死者是女性。我們針對這一點對她繼續問詢,但屍體的五官容貌包括第二性征劉莉說她沒有細看,就是看出屍體是個長頭發的。”
有人提出質疑,“單憑這個說死者是女性太武斷了吧?不說搞搖滾的都是長頭發的糙漢子嘛……”
會議室裏爆發出一陣哄笑,連舒盈都不由下意識地流露笑意,倒是常欣舉手向林烨示意,“是不是可以從魚缸和化學液體入手調查?”
“是,今天下午五大隊的同事已經向這一行的專業人士咨詢過,這種中型觀賞性魚缸廣泛用于娛樂、餐飲、辦公室等地點,一般需要定做或者網購,考慮到兇手不至于大費周章定做魚缸用來處理屍體,我們推斷魚缸應該是兇手所有。”
常欣很是認同林烨的觀點,“對,使用魚缸處理屍體應該不會是一種象征手段,可能是兇手行兇之後剛好看見魚缸,這才利用魚缸毀屍滅跡。”
“至于缸內的化學液體……”老鄭接了話題,敘述說,“濃硫酸和重鉻酸鉀都是常見的工業原料,一般情況下需要憑證購買,但此類違禁品地下交易頻繁,常有化學高校學生受配額限制,偷找化學工廠私下交易,渠道複雜,所以難以追查。”
支隊隊長一直保持沉默,此刻忍不住提問,“之前其他省市也發生過類似的案件,兇手用氟化氫倒進浴缸裏意圖化屍,結果由于自己吸入較高濃度氟化氫導致窒息,送入醫院沒搶救過來。還有的兇手聽信網上的謠言,用鹽鹵和生石灰兌水泡屍體,搞得臭氣熏天,立刻就讓派出所民警抓住了——我可不可以理解成,這次的兇手,掌握着專業的化學知識?可以從各大高校的化學系着手調查?”
“可以,而且很有必要。”但老鄭還同時表示,“不過這兩天我在網絡上也對‘化屍水’這個詞條進行了搜索,發現早有網友在一些論壇發布了鉻酸洗液腐蝕肌肉、骨骼組織的實驗性文字、圖片,不排除兇手是經過網絡搜索之後掌握的這一知識。”
“我提個問題。”舒盈舉起手來,在林烨的點頭示意後站起來問道,“我們先把強酸溶液和魚缸的問題放一放,化屍之前的運屍過程中,兇手要把一個中型魚缸、一具屍體、将近五桶礦泉水容量的濃硫酸在大半夜擡到半山坡,單憑一個人可以做到嗎?”
常欣陷入了思考,“一民山不陡峭,但不是旅游景區,比較荒涼,上山的路沒有做成石階型,只有幾條村民上山采筍時踩出的小路,兇手在不熟悉地形的情況下摸黑上山,可想而知困難程度。舒組長的推斷很有道理,團夥作案的可能性更高。”
有人就這個問題标表述自己的觀點,“運屍需要交通工具,可以排查車輛信息。”
“但八裏溝荒郊野嶺的,沒有攝像頭可供調取信息啊——”一大隊的副隊長剛提出異議,支隊隊長就教育他說,“不能怕困難啊,這也是一條很好的偵查方向,即刻查,現在就查。”
冗長的會議持續了近兩個小時,在舒盈看來,除了對案情做了一下基本的梳理之外,沒有收獲任何有用的信息。到底是線索太少,任何推測都僅能做為推測存在而缺少證據支持,顯得淩亂而無意義——這個案件不簡單,舒盈比誰都清楚。
散會時她挽着常欣跟在人流後面走出會議室,突發奇想地拉着常欣去吃麻辣燙。林烨邁着大步走到她們面前停下,搞得舒盈不知怎麽着略有點心虛。
“舒組長,一會我送你回局裏,把這兩天落下的工作交接一下。之前的玩偶女屍案你們組的破案效率令上面很滿意,所以這次特意把你們調來一同負責這起案件——這是吳副隊長讓我原話轉告你的。”林烨說完這句話之後頓了頓,沒來由地勾起一個微笑,“對了,你感冒怎麽樣?要不是突發這麽重大的案件,我也不至于把你從假期裏喊回來,這樣,我請你們吃頓宵夜當賠罪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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