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拎着小半桶雜魚回去時,太陽已經下去了一半。
舒盈指着簡躍的褲子說,“看你,屁股上坐得一片綠色。”
簡躍不以為意,“你以為你褲子上沒沾着色?”
“這是你的舊褲子,我怕什麽?”舒盈一臉“看你能乃我何”的嚣張笑容,懶懶地牽他的手,由着他拖着往前走,眼光瞥過他的側臉側被夕陽餘晖鍍上一層金色,突然停下了腳步,踮着腳湊上去親他的臉頰。
“你是不是今天看我特順眼?”簡躍美滋滋地伸手想把她攬在懷裏,可舒盈推了他的手,“髒死了,一手的魚腥味。”
“你手裏沒腥味?還嫌我,我……哎你幹嘛?”他這話剛說一般,舒盈就拿手掌要去貼他的臉,她這雙手,一下午又是玩草,又是捏魚食,又是擺弄雜魚,臨走前只在河裏随便洗了洗,可說不上幹淨。簡躍一偏頭避開她的手,拔腿就跑——說是跑,還不如說是邁着大步滑稽地向前快走。到底兩只手提着水筒、魚食和釣竿壓根就跑不起來,再者他本來就是圖着跟舒盈鬧着玩,舒盈的本事他知道,跑個八百米都要喘氣的主。
兩個人嘻嘻鬧鬧地進門時簡父已張羅了不少菜,簡躍洗好手湊到廚房一聞,回頭對舒盈說,“這噴香,一聞就是我爸拿手的紅燒肉。”
“特意找老何買的黑豬肉,他喂豬可講究,肥瘦都是有度的,晚上這肉你們好好嘗嘗,标準的五花肉。”簡父拿布把砧板擦了擦,拿了兩個削好皮的土豆放着,簡躍突然上前一步說,“爸,我來吧。”
“你來?”簡父還以為他是在說笑,“你從小到大可都沒拿過菜刀,把手拉着不劃來。”
“總要會的,不會做飯怎麽照顧媳婦是吧?”簡躍站到廚臺前拿起了菜刀,低着頭,左手四指壓着土豆,右手笨拙地在土豆上仔仔細細劃過一刀,直聽見刀口碰到砧板咔一下的聲音,神色才微微放松了半秒。簡父大概是看不下去,親自上前修正他的姿勢,“這手弓着,指頭往裏彎,像這樣,對……下刀之前看準點,盡量切得薄一點,片薄了,絲就細,你再試試。”
舒盈站在他們背後,伸着頭看簡躍的每一個動作,看他對着個土豆如臨大敵,寬大的手握着個菜刀緊張得手腕都發硬。這兩個土豆,他整整切了有半小時,菜鍋裏的肉汁都給燒幹了,簡父忙念着他說,“趕緊的,下鍋炒,擱點鹽擱點醋就齊活了,這簡單,你自己琢磨。”
“讓我來試試吧。”舒盈沒一點忸怩,徑自從臺子上拿了食用油就往已經點了火的鍋裏倒,具體倒多少她不大清楚,看起來差不多她就重新把油桶的蓋子阖上,沒一會,油鍋裏噼裏啪啦的冒出了小油泡,簡躍忙叮囑她,“小心賤着油。”
“多大點事——”話音剛落,她就連忙捂起了手,但簡躍還沒說話,她就把手擱他面前樣了樣,“不紅不疼的,就是炸了點油在小拇指上,一點事沒有!”說着,她就順手抄起了土豆絲一股腦地下了鍋。大概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舒盈炒起菜煞有介事,比簡躍強不少,看得簡父滿臉都是笑,抓着簡躍說,“你瞅瞅人舒盈,女孩子,比你都本事。”
“叔叔,您來幫我看看,放多少鹽合适?”舒盈倒完醋之後揭開鹽罐時,拿小木勺舀了四分之三勺的鹽,擱她眼裏,這一鍋土豆不少,要入味估計得不少鹽,簡父卻說,“你這還得少一半。”
舒盈想了想,又抖掉了小半勺鹽。
學做飯這個念頭早不是第一次從她腦海中冒出來,但她實在是太懶,好幾次把菜都備齊在了冰箱裏,拖着拖着自己又給忘了。中午簡父一句話提醒她了,簡躍現在不比以前,不能跟在她後面總吃地溝油,飲食要幹淨、要清淡,這總得自己準備。他們兩,一面說着要相互依偎,一面又茫然笨拙的像兩個小孩,怎麽照顧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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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父許是認為中午的飯菜太簡陋,于是晚上補償了整整一桌的好菜,雞鴨魚肉應有盡有,雞鴨都是自己在院子裏圍了個栅欄養的,肉質又香又緊。舒盈是成天吃快餐的人,這麽豐盛的家常菜難得嘗到,心裏有說不出的一股暖意。
“哎,這麽瘦的姑娘一個人住,也沒人照顧着,當警察還經常忙得顧不上吃飯……”簡父也知道舒盈的辛苦,一直讓簡躍給她夾菜,自己斟了二兩白酒,細細地品酌起來,時不時瞥過桌上兩個年輕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的,心裏一顆大石頭也是落地了。忙活到他這個年紀,可不是就等着兒子成家立業這一天?
他頗為欣慰,一杯酒喝得極有滋味,擱下飯碗就要出門,說是要去找隔壁鄰居打麻将。簡躍知道自己父親喜歡酒後打兩牌,也就沒攔着,何況這裏民風淳樸,打牌都是圖個樂,玩得都是小錢。不過簡父前腳剛踏出門,他就想起一件事來,今晚他是跟舒盈睡一張床吧?
整間屋子就兩個卧室,簡父卧室裏的是單人床,他自然是睡自己以前睡過的房間,木頭床有些舊,但寬敞,容納兩個人綽綽有餘。舒盈着手把幹淨的床單鋪上時,簡躍正在浴室裏洗澡,她套着枕套就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跟簡躍……她是太熟悉了。
兩個人的第一夜就是入警校的那一年,趁着沒事跑到市中心逛街、看電影,一不小心時間就遲了,回去校門也肯定關了,不如就在旅店裏過一夜。本來就是熱戀期的男女,前半夜還矜持着規矩,後半夜索性就放縱起來了,到後來,有事沒事出去過個夜都是常态。
她抱着枕頭坐在床上,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怔怔地看着被套上的花紋發呆。一擡頭,就見簡躍搭了條毛巾在頭上半裸着走進來,未幹的水珠從白皙的皮膚上滾落,精瘦的腹部上隐約可見曾經肌肉的紋路。她試圖讓自己保持淡定的目光與他對視,內心默默地念叨着“這有什麽,就一副皮相罷了,又不是沒看過,當年也曾經把他生吞活剝、拆骨入腹過,還不就是那樣……”
簡躍擦着頭發站到她面前低頭問,“你臉紅什麽?”
舒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若無其事地擡頭說,“有點熱。”
“哦——”他彎下腰來與她平視,雙唇蜻蜓點水般碰在她唇瓣,随即便踱步走過她面前,蹲到梳妝臺下的矮櫃面前翻找起吹風機,“你剛發呆在想什麽?”
“想工作的事。”舒盈沒說謊,她的手機裏全是鄒天和徐冉發給她的短信,總結一下就是先慰問慰問她的病情,再順口一提說工作已經堆積成山了,實質就是催着她趕緊回去——她又不傻,難得請個假出來旅游,不回,說什麽都不回。
簡躍拿着吹風機坐在椅子上翹着腿問她,“你感冒怎麽樣?”
“感冒?”舒盈吞了吞口水,嗓子一點不疼,“好了吧。”
他把毛巾搭在肩上,抓了抓頭發,“去不去爬山?”
“爬山?”她想起來了,這離廣陽山旅游景區确實近,路上的面包車、小巴士也都收費載游客去山腳下,她對爬山這事興趣不大,但是據說山上有座寺廟頗有盛名,不少香客都慕名前往,她反正從沒去過,難得出來,不去玩一趟還有點可惜。
“那就去呗,這麽近,一天都能來回了,早上過去下午回來。”舒盈瞅了瞅簡躍,不禁笑了,“就是話說啊……腹肌都給你懶沒了,不會爬個山能把你累死吧?”
“小看我?”簡躍關了電吹風順手把插頭拔下來,折疊起吹風機重新放回櫃子,“我也就是這兩年沒什麽鍛煉而已,爬個山還不在話下。”
他站起來伸手關了燈,“要爬山就早點睡吧。”
舒盈在黑暗裏慢吞吞地爬進被窩,窗口下點着的電蚊香亮着暗淡的紅燈,空調出風口呼呼地響,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每個細胞都敏感而緊張。剛躺下來,簡躍的溫度就靠了上來,他的手臂搭在她前胸,攬住了她的肩頭。
他在她耳畔打着哈欠“真的變軟了。”
“靠。”她當然知道他說得是什麽,一個翻身掙開了他的懷抱,拉遠了枕頭背對他。可他的手更肆無忌憚地伸過在來她胸口揉捏,溫熱的雙唇湊在她的後頸,她下意識把脊背他胸前貼,他卻低聲說,“今晚不行,我忘記買東西了。”
靠!那你在超市裏逛這麽久!
她當然是沒拿這句話數落他,反倒是笑了笑,“你腎不好,我可不想欺負你……”
簡躍突然收緊手臂将她整個人摟在懷裏,“睡覺!不然今年入秋你就準備跟我奉子成婚吧?”
舒盈對他的威逼不以為意,但沉默了不過一小會,她已聽見簡躍的呼吸聲綿長,拿手輕輕推了推他的小臂,他也全無反應——屬豬的吧,睡得這麽快?
轉念她想起來了,簡躍是前一夜沒睡,又奔波了一天,确實是累了。
鄉下的夜間确實更黑暗些,她只能借着空調指示燈的微弱光線在枕畔凝視簡躍的面龐。他睡覺可乖了,既不打呼也不磨牙,有時候一整夜都可以不翻身,就是總睡得很淺,一點聲響都能把他驚醒,一旦醒了,又很難再繼續入睡。她深知這一點,所以和他同床時總盡量不讓自己有過大的動靜。
她本以為三年沒再同床,這一夜她肯定會顧忌着怕吵醒他而保持小心翼翼的心态難以入眠,結果果然她對自己預期太高,她阖眼再睜眼,窗外的陽光都撒到了被面上。
她覺着自己還沒睡醒,精神萎靡地從被窩裏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簡躍正對着鏡子刮胡子,拿眼光示意她看向牆角裏正充電的手機,“剛你手機一直在震,你看看是不是誰有要緊事找你?”
“你最好期待不是。”舒盈踩着拖鞋走到手機前蹲下來查看未接電話,3條,林烨。
看舒盈拿着手機不言不語,簡躍猜都猜到了,“我去喊輛車,待會吃過早飯我們就上路。”
“可我們剛來一天啊,還說好今天要去爬山的……”她懊惱地盯着手機,心情頓時變得非常糟糕,尤其是林烨給她發來的短信用詞尤其生硬而公式化:有重大案件,速回,必須回!
簡躍對此倒是付之一笑,“做警察是這樣的,爬山總有機會。”
等等——今天是23號?
舒盈對工作的抵觸情緒突然轉變成一種入墜冰窖的懊悔感,7.23化屍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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