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送給她好（捉蟲）

次日一早，龍嘯雲派人來請他們去用早膳的時候，葉孤城正在院子裏練劍。秋日裏落葉紛紛，葉孤城一身白衣，一把烏黑古樸的長劍，與一院金黃融為一體，仿佛畫卷。只是練劍而已，他的态度其實漫不經心，一招一式随心所欲而且很慢，略懂武功的人都不會被傷到，卻還是讓前來傳話的傭人吓了一跳，站在院子門口不敢進來。

“你在這幹什麽？”肩膀上被重重一拍，這人哆嗦了下，轉頭一看，原來是葉孤城帶來的那個小少年。對方比他矮兩個頭，此時仰着下巴，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裏，讓人怵得慌。

“問你話呢！”久久得不到答案，葉九皺起眉不耐道。

“是我們老爺，老爺請葉城主和李探花去他那裏用早膳。”對方陪着笑回答，說完了才意識到面對葉孤城身邊的一個小孩兒，其實犯不着用這種态度。

葉九也被他的态度弄得意外，不過他一向不喜歡多想，只管晃晃手裏拎着的東西，說道：“看見沒有，不用他操心，我們自己吃自己的。龍嘯雲準備的東西，誰知道裏面有沒有加什麽亂七八糟的料呢。”

“這、這……”那人結結巴巴，臉色通紅：“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九好心對他解釋：“聽不懂啊？這就是不去的意思，你可以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了。”

李尋歡披着件鬥篷從房間走出，正好聽見葉九的話，又将那人叫住：“你們老爺是只請我們去，還是住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去？”

那人已經準備麻溜滾蛋，李尋歡的問題一出，又立即陪笑轉回來，好像很期待他改變主意：“就請您二位，還有藏劍山莊的游少莊主。”

看不到住在這裏的其他人，李尋歡沒什麽興致的擺了擺手：“知道了，去告訴龍嘯雲，承蒙關照，我們就不過去打攪了。”

雖然還是不去，但好歹有了句像樣些的回複，那下人退出院子後立即跑沒影了。

葉九走進來，将早點擺在院中的石桌上，一邊還在疑惑：“龍嘯雲今天怎麽這麽好心，早膳都想着我們了？”前些天在路上的時候他們都是各吃各的，可從沒有收到過今天這種邀請。

李尋歡坐下來，拿起一碗熱豆漿捧在手裏，笑着說：“他是擔心我們因為昨晚的事情懷疑到他身上，所以才想探探我們的态度。正常情況下我們不想見他，也不會答應他的邀請。但如果我們懷疑他，說不定會去赴約，以便從他身上找破綻。”

葉九無語：“所以他并不希望我們過去？”

李尋歡：“對。”

葉九不開心了，早知道龍嘯雲的想法，剛才就應該答應那個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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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歡笑起來，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如果真答應過去，和龍嘯雲坐在一起，你還吃得下嗎？”

葉九果斷搖頭，看來不答應也好。

早點擺了一桌子，葉九剛才在興雲莊附近轉了一圈，看到想吃的全都要買一點，不知不覺兩只手就拎滿了東西。不過擺開了看，大部分都是小朋友喜歡的，李尋歡只在幾種餡料的包子中間挑着吃。

葉孤城收劍走過來，在李尋歡身邊坐下，肯定的說道：“昨晚來的人不是龍嘯雲。”

李尋歡點頭：“他沒有那樣的輕功。”

葉九茫然了：“昨晚那人的輕功很厲害嗎？”

葉孤城看向他，因為表情淡淡，而顯得有些嚴厲：“如果不厲害，你怎麽會追不上他？”

葉九出離憤怒了：“那是因為太黑了！姓龍的也不知道多缺錢，這麽大的興雲莊晚上點了有十盞燈嗎！”

小孩子好勝心強，葉孤城沒理他耍脾氣的态度，繼續說道：“昨晚那人被傷了手，如果能将院子裏的人一個個查一遍，也許真能找到。”

李尋歡：“他受了傷，也許不會繼續留在這裏，從昨晚到現在，足夠他偷偷離開了。”

葉孤城：“很可能。但是将這裏的人查一遍也有必要。”

李尋歡贊同葉孤城的想法，但是……他皺起眉：“我們只有三個人，要查幾十個人只怕不是那麽容易。”

葉九積極道：“簡單啊！我去找三哥的人，他手下那麽多暗探，不就是專門幹這事的。”

說起要用葉三的人，葉九一點不見外，好像那些人也是他的手下一般。如果葉三在這裏，葉九無論想做什麽，說不定真的都能得到支持。可惜葉三此時正在白雲城，他的手下見不到他本人就只認令牌。葉孤城如果親自出現，他們當然會聽從命令，但以葉九的身份，在他們面前刷臉是沒有用的。

當然葉孤城也可以将自己的玉佩給葉九，讓他拿去當信物，這塊玉佩帶在身上二十幾年，只要是城主府的人都認識，可以代表他的身份，但葉孤城并沒有這樣做。

今天萬裏無雲，秋季的風有點涼了，卻還不到寒冷的地步。葉孤城站起身，向李尋歡伸出手：“想出去轉轉嗎？”

這已經是第三次回到這座城，前兩次都是匆匆而過，無論是他還是李尋歡都無心仔細看看這裏的風景。如今本來就得留些日子，順便出去轉轉也是正好。離開南海的這段日子，葉孤城雖然不說，對白雲城卻是想念的，想必李尋歡對家鄉的感情也一樣。

果然，說要出去轉轉，李尋歡興致很高，就連葉九端給他的藥都痛快幹了。出了興雲莊的大門，見到熟悉的街景，走上熟悉的石板路，李尋歡臉上一直帶着笑，就連身後很快跟上的幾個小尾巴，也沒有那麽惹人心煩了。

那幾個人應該是龍嘯雲派來看着他們的，葉九摩拳擦掌，本想将那幾個人收拾了，卻被李尋歡制止。

龍嘯雲請來的這些幫手未必知道他的真實目的不在梅花盜，而在私怨。他們不過是一群被花言巧語和美色迷惑的可憐人罷了，雖然蠢了一些，也不至于為此送命。何況收拾一波，還會有第二波，何必麻煩呢。

離開家的時候還是春天，此時落葉金黃，街上已經有小販走街串巷吆喝着賣桂花糕。李尋歡和葉孤城肩膀挨着肩膀散步，享受這難得的安穩。葉九叫住小販買了些桂花糕，轉頭剛準備追上去，看到他們那拒絕打攪的背影，撇撇嘴，選擇遠遠跟在後面。

走過一段長長的街道，人來車往的路口還能看到熟悉的大叔在賣馄饨。

“探花郎回來了？”見到李尋歡，大叔愣了一下，随即高興起來：“您這是回李園看看？”

李尋歡淡淡一笑：“您忘了，李園已經是興雲莊了。”

之前鬧的沸沸揚揚的那些事大家其實都知道，只不過還是條件反射的當那座大園子是李尋歡的，偶爾還在興致勃勃和外地人介紹這裏出了個“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家。李尋歡此時淡淡提起李園已經易主，賣馄饨的大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打探道：“那李園是……送給龍老爺了嗎？”

李尋歡搖搖頭：“李園我送給表妹做嫁妝，和別人沒有關系。”

大叔笑了：“那是好，林小姐是個好人，送給她好。”

葉九探出頭，在一邊好奇的問：“送給林姑娘好，送給龍嘯雲就不好嗎？”

大叔的笑容淡了些，一邊低頭和面，一邊說：“龍老爺自然也是好人，他為大家夥兒做了不少好事，前不久還給城南的書院捐了一筆銀子。城南那邊您知道的，都是窮苦人家，書院也窮，大家都很感謝龍老爺。”

可看你的樣子，并不像感謝，而像是有什麽話還憋在心裏。只是葉九沒能繼續問，李尋歡已經挑了張空桌子坐下：“給我們來三碗馄饨吧。”

等大叔低頭忙着包馄饨了，李尋歡才對葉九說：“越是窮人自尊心越強，越容易敏感，窮人家出來的讀書人更是如此。現在回頭想想龍嘯雲這個人，我猜他捐錢也一定要捐的滿城皆知，捐的人人見了他都道一聲‘大善人’。然而他自己對窮人的态度不見得會好，在他眼裏人分三六九等，受他捐助的人也會感受到他的輕視，自然沒辦法發自內心的對他感恩戴德。”

三碗馄饨端上桌，大叔搓了搓手，指向最角落一張桌子：“那位客人說他的馄饨錢由探花郎一起付。這可怪了，我在這十幾年，從不知道李家還有這樣一位朋友。不知道幾位真的認識他嗎？”

李尋歡轉身，順着大叔指的方向望去。馄饨攤最邊上，一個穿着大紅披風、留着兩撇小胡子的年輕男人正低頭喝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人擡起頭沖這邊笑笑，李尋歡驚訝中脫口而出：“陸小鳳？”

“探花郎，葉城主，又見面了。”那人哈哈一笑，馄饨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朝這邊過來，看到他們身邊還有個小少年，問道：“這位是？”

葉九：“我叫葉九。”

葉孤城：“你怎麽在這？”

陸小鳳一笑：“當然是專門來找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