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西門吹雪（捉蟲）

這天晚上，林詩音是被那叫周培的男人送回來的，李尋歡聽說後心情十分複雜，然而還沒等他做好心裏建設，林詩音已經滿臉笑意的來了他們院中。李尋歡看着她那腳步輕快幾乎是飄着進門的樣子，最終無奈一笑，只能接受現實。

“李園現在空着，如果你要成親，那裏依舊是你的嫁妝。”李尋歡突然說道。林詩音一聽就明白他已經知道周培的事情，開開心心道：“謝謝表哥！不過李園太遠了，我想和他一起留在白雲城。”

李尋歡：“你也可以把那裏租出去。”

林詩音看着他：“表哥真的想将那裏租給陌生人嗎？”

那是他們從小長大的地方，就算以後不是家了，也依舊充滿了回憶。林詩音這樣問，已經确定李尋歡和自己一樣，不希望那裏有一天變得面目全非。

“表哥想為我添妝，可以想點別的，不急嘛。”林詩音玩笑的說道。

天色已晚，林詩音只小坐了片刻就離開了，李尋歡還陷在思考中，直到葉孤城提議：“既然李園太遠，不如在白雲城找座宅子送她。”

李尋歡略想了想，笑了：“也好。”

葉孤城推着他去睡覺：“那就別想了，她又不是個小姑娘，哪裏用的着你這樣操心。”語氣中已經有了不明顯的醋味。李尋歡聽出來了，有些好笑又有些抱歉。讓葉孤城露出這樣的語氣，哪怕只是一點點，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可見回到白雲城之後，确實忽略了他。

兩人一起躺在葉孤城的床上，枕頭上被子上都是熟悉的冷香，李尋歡舒服的嘆了口氣，自覺鑽進身邊人懷裏，接着果然被緊緊摟住。兩個人互相挨着，葉孤城不由低頭親親李尋歡的發頂，剛才那點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悄悄不見了。

第二天，李尋歡将和葉孤城商量好的事情告訴了林詩音，葉一同時送來一張地契，看宅子的位置正好就在白雲書院旁邊。

林詩音心情複雜，自己的嫁妝城主府出真的合适嗎？可看着李尋歡那理所當然的樣子，也就釋然了。葉城主現在也算她嫂子了吧，嫂子給添妝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這聲嫂子她也就在心裏想想，當着葉孤城的面是萬萬不敢叫出來的。

北方正在進入寒冷冬季，南海依舊溫暖，前些天的風暴過去後，只留海邊幾處破敗的木屋，白雲城堅固巍峨的城牆依舊挺拔，城內安居樂業。陸小鳳就在這裏四處浪蕩，和多年不見的朋友喝酒，或者和語言不通的外邦姑娘們調笑。沒人找他麻煩，他自己也惹不出多大麻煩，日子過得十分開心。

葉孤城和李尋歡也很平靜。白雲城仿佛一座世外桃源，城主府更是其中最清淨的地方。如今葉孤城每天清晨練劍時李尋歡也開始跟着早起，城主府後的樹林間擺了一把古琴，每天早晨，林間劍氣森寒，琴聲悠悠，組合在一起有種特別的和諧。

或許是心境有所提升吧，葉孤城并不像過去那樣生活中只有劍，劍法反又突破了一些，雖然只是一點點，對于他這種頂尖劍客來說已經非常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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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你說過在海邊的星空下練劍，劍氣與星空交相輝映，就像極光一樣美麗。”一天早晨，兩個人正從樹林裏往回走時，李尋歡這樣說道。他還記得從衡山派出來後的那個小村子，曲洋在那裏給了他一本惹來一堆麻煩的曲譜，葉孤城也在那裏告訴他白雲城的星空有多漂亮，想吸引他一起回家。

那個夜晚的情形葉孤城也記得，不由勾起唇角笑了：“是很漂亮。”身邊人正瞧着他，葉孤城接着說道：“今晚就帶你去看。”

“美景配美酒才完美。”李尋歡說，一雙眼睛笑盈盈的，讓葉孤城原本要出口的拒絕猶豫了。李尋歡眨眨眼睛，軟聲道：“就今晚一次，我都好久沒有碰酒了。”

葉孤城還能說什麽，當然只能答應他了。不但答應他，還得親自去給他偷酒，畢竟城主府的人都知道李尋歡在喝藥，誰也不會給他酒喝。

這天晚上，李尋歡坐在沙灘上，在漫天星空之下看葉孤城白衣翩飛，劍氣形成一道道瑰麗無比的光彩，劃破夜晚的長空，在深藍海面上濺起無數破碎的星星。天上，星空在這個無雲的夜晚特別明亮，海面映照的是同樣明亮的碎光，如虹劍氣在這天地之間，果然有如海市蜃樓。

李尋歡抱着酒壺，還沒喝幾口就覺得自己已經醉了。只不過讓他沉醉的不是酒，而是那舞劍的人。他看的太專注，太癡迷，視線裏仿佛有火燙的鈎子，葉孤城一開始還能忽略，後來越發不能靜心，忍無可忍之下飛身來到李尋歡身邊。

他的手剛伸出就被李尋歡一把握住，兩人默契的擁抱對方，在星空下吻在一起，滾了一身的沙子。天地之間還沒有消失的劍氣圍繞着他們，那些光漸漸黯淡，最後消失，海邊又只剩下低垂的星空。

海浪一聲聲都像拍打在自己心上，葉孤城突然産生了一種沖動，他低頭去看，李尋歡正笑盈盈望着他，充滿愛意的眼神仿佛鼓勵。他們糾纏在一起的呼吸那麽熱，熱的讓人無法自控，葉孤城于是沒有辦法再克制自己，用力抱起李尋歡，抱着他進了海邊一座石頭小屋。

月光和星光從小屋的天窗照進來，照見兩個緊緊糾纏的人。後半夜白雲城下起淅淅瀝瀝的雨，小屋裏依舊保持着火熱溫度。

……

城主府。葉孤城和李尋歡的遲遲未歸讓葉一憂心不已，特別是後半夜還下起了雨。雨不大，如果不在外面站上一段時間甚至感覺不到什麽，但葉一依舊不能放心的去睡覺。葉孤城沒什麽好擔心的，自打他十歲之後就從沒生過病，但李尋歡就不一樣了。這樣的天氣，李尋歡如果在外面一個晚上，肯定是會發燒的。

院子裏有人不斷開門關門，來回走動，葉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不耐煩的起身，用力拉開房門。

“你在幹什麽？”他眯起眼睛，在黑夜裏盯着葉一那糾結的臉。

葉一見他醒來，立即道：“城主把探花郎帶出去了，你最好去找找他們。”

葉二一臉見鬼的表情：“城主和探花大半夜不睡覺出門，你猜他們現在願不願意被人找到？”

那大概是不願意的，不止不願意，如果真的被找到，說不定還會非常生氣。

葉一糾結着：“可下雨了。”

葉二面無表情：“好的，如果你這麽擔心，可以自己去外面找找。白雲城這麽大，能不能找到他們先不說，就算真的找到了，我倒好奇他們會不會感謝你的提醒。”說話間，他已經打着哈欠轉身回房。葉一又糾結了一會兒，也只能悻悻回去失眠了。

一夜細雨帶來了冬季的些許微涼，但這點涼意并不像北方的寒風那樣冷酷。第二天清晨，李尋歡在這涼意中醒來，只覺得驅散了昨晚的燥熱，非常舒服。

葉孤城早已經醒了，此時就在旁邊支着腦袋凝視着他，漫不經心用食指卷着他的頭發。見他睜開眼睛，葉孤城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又磨磨蹭蹭不肯離開。李尋歡被他蹭的有點癢，忍不住笑了出來，摟着他的脖子翻身将他壓住，給了他一個綿長深入的早安吻。

也許平一指的藥方真的挺有作用，昨晚他們在海邊胡鬧一通，李尋歡也沒有生病，兩個人在石頭小屋裏又耽誤了一會兒，一起回城主府，結果還沒到門口，遠遠就看到葉一站在街頭翹首等待，一見到他們出現，立即小跑過來，東問西問的緊張李尋歡的健康。李尋歡被問的面紅耳赤，卻不好辜負老人家一片愛護之心，只好耐心應付。

葉孤城在一邊幫他說話：“他這不是挺好的，平一指開的藥方很管用。下次遇見，可以讓他再看看。”

葉一不贊同道：“怎麽能剛有點起色就放松！現在更要注意調養，讓探花郎的身體徹底健康起來才好。”

葉孤城道：“別太緊張。昨天我們在外面一晚上，還喝了酒，這不是也好好的。”

他說的太随意，李尋歡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葉一在短暫的呆愣之後憤怒了：“城主，我之前說過府中誰都不可以給探花郎酒喝，那麽昨晚的酒從何處來？”

葉孤城：“……”

葉一冷哼：“我本想着探花郎的身體日漸好了，再過十天就可以把藥停了，既然你們要這樣折騰，那就再喝兩個月好了。”

葉孤城：“……”

葉一昂首挺胸的走了，葉孤城轉身去看李尋歡的臉色，僵硬道：“我不是故意的。”

李尋歡嘆了口氣，只能認命。好在半個月後就是林詩音的婚禮，到時候趁着人多混亂，想必沒有誰有功夫注意他有沒有破戒喝酒。

此時他還在為酒煩惱，并不知道半個月後還有另一件事情即将發生，而這次的麻煩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出人意料。

時間平靜而迅速的走過十幾天，仿佛突然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裏，周培就一身新郎官的喜慶大紅，騎着高頭大馬來迎接他的新娘。城主府門口放起鞭炮，往日寧靜的街道擠滿了湊熱鬧的人群，林詩音蓋着蓋頭被喜娘扶着出來，周培立即向她走過去，腳步之急切讓周圍的人們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李尋歡和葉孤城在門口看着周培将林詩音扶進轎子，又過來與他們道別。李尋歡笑了笑：“多的話一會兒酒席上再說，現在我只說一點。将來如果讓我知道你對詩音不好，可絕對饒不了你。”

周培大大方方一笑：“大舅哥放心。”

迎親的隊伍走了，李尋歡和葉孤城也騎着馬往周培家而去。路上所見都是為城主府的喜事面帶笑容的城民。想起今早看到林詩音時，她那幸福的樣子，李尋歡不由感慨，對葉孤城說道：“今天這一切都要多虧你當初帶我去李園，謝謝你。”

葉孤城勾起唇角：“嗯。”

什麽叫“嗯”？李尋歡失笑，卻已經習慣葉孤城偶爾不按常理出牌的反應，甚至已經很會欣賞這些反應的可愛之處了。

今天這樣的熱鬧陸小鳳可不會錯過，李尋歡和葉孤城到達周培家的時候，陸小鳳已經和最近剛認識的新朋友聊的火熱。葉孤城和李尋歡在最前面的一桌坐下，過了一會兒，陸小鳳也被下人引過來，安排在他們旁邊。

“看來你在這裏混的非常不錯。”李尋歡笑道。

陸小鳳得意道：“這是自然。不但非常不錯，還沒有人找我的麻煩。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住在這不走了。”

葉孤城：“只怕一直這樣安靜下去，你自己先要受不了。”

陸小鳳從不覺得自己是個主動惹麻煩的人，斷然否定了葉孤城的說法。葉孤城也不與他争辯，只是冷冷一笑，道盡心中不以為然。

這場婚禮幾乎邀請了所有白雲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辦的很是熱鬧。李尋歡和陸小鳳一對酒友大大過瘾了一把，葉孤城在旁邊靜靜看着他們。李尋歡臉頰上漸漸染了緋色，葉孤城的目光也跟着深沉起來，待到熱鬧散盡，李尋歡暈乎乎被人牽着手回到城主府，接着就滾進了另一個火熱漩渦。

這半個月來，剛剛嘗到滋味的葉孤城幾乎天天都要和他親近親近，李尋歡每次都在抱怨他精力過剩，卻每每半推半就的享受起來，這個夜晚依舊如此。在他這樣模糊的态度下，葉孤城很難相信那些拒絕的話是發自內心，因此很少理會耳畔軟綿綿的推拒。

又是一個讓人腰酸背痛的夜晚過去，李尋歡懶洋洋趴在床上不願意起來，葉孤城神清氣爽拎着劍出門，結果就看到葉一和陸小鳳都在他的院子裏，臉色一樣的沉重。

葉孤城心情正好，随口問道：“這是怎麽了？”

葉一将一封信遞給他：“這是今天清晨剛剛收到的。”

葉孤城随手拆開，拿出裏面的紙張。紙上只有一句話，葉孤城一眼看過去，在陸小鳳和葉一凝重的注視下緩緩笑了。

“西門吹雪。”他喃喃着這個名字，繼而将信收好，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兩個人：“這很好。”

“很好？”陸小鳳苦笑。

葉孤城：“我和他終将會有一戰，我也一直相信他和我一樣期待着那一天的到來。現在看來，我想的果然沒錯。”

陸小鳳早就猜到他會這樣說，只能試圖勸說：“西門吹雪也是我的朋友，我自認為還算了解他，他若要找你比劍，絕不會如此突然。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葉孤城一笑：“或許有，或許沒有，但無論有沒有，信我既然收到了，就絕不會退縮。”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孤城：想知道我在家呆了有沒有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