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悲鳴（捉蟲）

無數官兵從皇城外沖進來，沖向此時本該空無一人的金銮殿。這支本該第一時間去尋找皇帝的隊伍，此時竟然不在意真正的目标，而是先将這黑夜裏一點光明也沒有的大殿圍了個水洩不通。

李尋歡站在屋頂看着下面那些用箭指着他們的士兵，黑暗中卻看不清他們此時的樣子。

南王世子騎着馬從衆多士兵之後慢悠悠走出，擡起頭面帶笑容看着他們。

“世子。”李尋歡禮貌性的和他打了個招呼，世子卻并沒理他，目光始終落在東方不敗身上，有種志在必得之感。

“美人，終于又見面了。”世子道，并沒有說前段時間，東方不敗每天和祝堯在街上逛着玩，他其實經常尾随在後面，因此這個又見面指的可不僅只是第二次。

說來奇怪，南王世子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實在不必為了一個平胸美人這麽牽腸挂肚。但無論多不合邏輯，東方不敗的身影就是時不時出現在他腦海中，忘不掉，放不下。

今天出門前，這種執念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烈，甚至讓他寧可暫且放下謀反的正事，也要先來抓住東方不敗。

當然，除了東方不敗，其他幾個人就可以從此消失了。這些人既然不願意和南王府站在一邊，又有什麽必要活着走出紫禁城呢。世子的視線掃過李尋歡、祝堯，掃過金銮殿頂那兩個辨不清身影的人，一揮手，身後那些弓箭手便齊齊瞄準屋頂上的衆人。

他說要抓東方不敗，但這時候好像又忘記了箭是沒有眼睛的，如果這樣大面積的放箭，那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同樣會被射成篩子。

“是天道。”祝堯聽到耳邊系統熟悉的聲音難得非常嚴肅：“南王世子已經被控制了，他現在只是天道的傀儡而已。”

黑雲壓城，天地間只剩下士兵們的火把明明滅滅。祝堯皺起眉，已經明顯感受到那來自頭頂的凝視。

天道正看着他們。

世子也正看着他們，唇角帶着一絲快意的笑容，祝堯看到他舉起馬鞭，而後輕輕一揮。上千張弓同時拉緊，漫天箭矢向他們撲來。“小心！”祝堯聽到系統在耳邊大喊，接着東方不敗一把将他拉到身後，寬大袖袍中飛出無數細小的銀針。針與箭在空中狠狠相撞，竟是一枚枚銀針将箭劈的四分五裂。

在他們身邊，陸小鳳雖無兵器，卻輕輕松松躲開了所有射向他的箭矢。李尋歡的飛刀同時出手，在箭雨中繞了一個來回，輕薄刀刃便斬斷無數箭頭。明明箭雨鋪天蓋地，竟無一箭可以傷他們一分一毫。至于還沉浸在獨立世界中的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李尋歡向金銮殿頂看去，在強大劍氣的籠罩下，只要靠近他們的東西統統被周圍的罡風所毀。那些箭別說傷到他們，就是留個全屍都不可能了。

不過六個人，卻讓上千人的軍隊不敢上前，南王世子面色陰沉，握着馬鞭的手攥到骨節發白。此時他終于知道東方不敗就算是個美人，也是朵會吃人的霸王花。然而他卻不覺得自己的窺伺之心有錯，只怨恨東方不敗對他的戲耍。

僵持中，雪又大了，紫禁城不知不覺中已經被白色覆蓋，刺骨的寒冷随之侵襲而來，李尋歡最先感受到這誇張的寒意，不由裹緊身上的鬥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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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天有時寂靜，有時伴随着冷風，總之從來不會像今晚這樣竟漸漸帶來轟鳴雷聲。這已經不像一場普通的雪，更像是天怒。

南王世子似乎清醒了些，臉上出現了驚吓的表情，他騎的馬也焦躁的嘶鳴着後退，又被他強硬拉住。

就算害怕，他身為王府世子，也是将來的太子，總不能在這麽多士兵面前露怯。

粗壯的閃電驟然劈下，擊中了金銮殿一角，金色的琉璃瓦被劈的炸開，四分五裂的散落一地。瓦片覆蓋下的橫梁也留下一道焦黑痕跡。

周圍的士兵們連連後退，剛退出幾步，第二道閃電已經劈下來，在厚重的石板上留下一道裂痕。

“這……”士兵們慌了。原本整齊有序的列隊亂起來，不知道是誰先說了句“天罰”，接着所有人都開始争着後退。

他們這趟是來做什麽的已經不是秘密了。皇帝素來有天子之稱，殺天子，也許真的會引來天怒呢！

“不許退後！給我站住！”南王世子憤怒的喊着，卻只能讓吓破膽的士兵們跑的更快。下一道閃電随即劈下，直直擊穿了金銮殿頂，巨大的聲響蓋過世子的大吼。大殿之下一時亂作一團。

閃電越來越多，越來越集中，似乎就要漸漸聚成一道更大更有威力的攻擊，也終于讓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停下來。仰望天際，黑洞一般的漩渦中正明明滅滅，積蓄最強大的一擊。

葉孤城的表情一如既往冷漠，仰頭盯着那将他襯托的無比渺小的巨洞，握緊手中的劍。祝堯之前告訴他的那些，足夠他猜出那黑洞背後是什麽。但就算知道自己就要與天相争，葉孤城依舊無所畏懼。

就算經歷過系統，聽過祝堯那些匪夷所思的解釋，就算知道世界上真的有天道這樣的東西，葉孤城始終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他足夠強大，足夠堅定，天道又能如何？

他的身邊，西門吹雪靜靜和他站在一起。這件事本來與西門吹雪無關，他沒有離開，只因為決鬥雖只進行了一半，也足夠他認定，葉孤城就是他這一生最重要的對手。

黑暗在蔓延，下一道閃電以雷霆萬鈞之勢而來，刺目的光在黑暗中被擠壓成一條裂縫般的痕跡。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以兩柄劍相抗，一躍沖向天際。

他們的身影在天地間那麽渺小，爆發而出的劍氣卻如浩瀚江海，又如萬裏冰封。在他們身後，李尋歡和陸小鳳緊随而至，也毫不猶豫沖向那道閃電。

東方不敗看了眼祝堯，松開他的手：“既然這就是要殺我們的天道，我自然也要去會會它。”

祝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沒什麽可以攔住他的理由。東方不敗一笑，湊近在他唇上親了親，随後頭也不回的飛身而走。

“別只顧盯着東方教主，你有你的事要做。”耳邊系統提醒道。

祝堯回過神，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做的到底是什麽。

“你往下看。”

祝堯低頭，努力在黑暗中尋找，終于看到南王世子的身影。

“天道分了一點力量在他身上，我可以通過他找到天道。”系統說：“只要我能找到天道，也許就能給它致命的一擊。”

祝堯：“你之前還很怕它。”

系統幸災樂禍道：“之前是之前，如今有那五個人一起對付它，五個都是即将突破小世界巅峰的頂尖高手，天道能扛得住就怪了。”

祝堯：“我該怎麽做？”

系統：“很簡單，只需要和他有點身體接觸。”

祝堯冷笑，毫不猶豫從屋頂躍下，一腳将世子從馬背上踹下來，抓着他的衣領就是一頓猛揍。南王世子根本沒機會反應，已經被他打的鼻血直流，摔下馬的時候還扭傷了腳腕，連跑都沒辦法跑。

自從到達京城的第一天起，祝堯想這樣做很久了。他打開心了，系統卻不滿意，急道：“我說身體接觸，你得持續接觸啊！還記得葉城主當初是怎麽接觸你的嗎？”

祝堯拳頭一頓：“記得。”

系統：“你也要那樣接觸世子。”

祝堯：“明白了。”接着，他一拳打在南王世子的太陽穴上，直接将人打暈了過去。

世子軟綿綿倒地，四肢無力的垂在身側，祝堯嫌棄的捏着他一根手指：“現在行了吧？”

系統：“……行。”

祝堯坐在地上，擡頭仰望天際那巨大的漩渦。一道閃電從中而出，就像一道光柱久久不散。光柱的底端，五個聞名天下的高手合力将之截斷在金銮殿上方的空中。

那五個人好像已經脫離了小世界武學的最高境界，竟始終飛在半空，甚至将那道閃電漸漸推回黑雲漩渦。

“他們的境界即将突破了。”系統突然說道：“三千小世界何其遼闊，又有幾個人有此機緣，能集合這麽多氣運之子和終極反派的力量與天道一戰。”

這已經是天道最後的反擊，如果這一次不能贏，它距離死亡也就不遠了。

“我抓到它了。”系統說道。

祝堯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感受到系統從他腦中脫離。他站起身，扔開世子的手，仰頭專注的盯着漸漸逼近天際的五個人。

黑雲之下，葉孤城、李尋歡、東方不敗、西門吹雪、陸小鳳身處黑暗，只能看到眼前粗壯的閃電。天道雖處于虛弱狀态，只靠他們幾個人對抗，還是非常艱難。

而就在他們感受到乏力的時候，一股新的力量突然出現，從後面抓住了天道。他們面對的壓力突然減弱，閃電忽明忽滅，他們卻沒有停止向上的趨勢，直到沖入黑雲深處。

這裏和預想中一樣黑暗，卻又仿佛看的更加清楚。葉孤城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如何答應南王的謀反計劃，如何進入紫禁城，死在西門吹雪劍下。李尋歡看到自己前往漠北，又拖着病體回家，陷入龍嘯雲和林仙兒的陰謀。東方不敗看到了楊蓮亭，看到了自己悲哀而毫無尊嚴的死亡。

每個人都在這裏看到既定命運原本的樣子，看到所在世界的邊界和渺小。一切來的太突然也太震撼，等他們從那種驚心動魄中出來，聽到的就是仿佛回蕩在整個天際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