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管家的老照片

陸笙雙眼緊盯着宿舍門口。宋元睿也清醒過來，有些緊張，壓低了聲音問道：“‘它’是不是來了？”

陸笙輕輕地點頭，示意他別出聲。自己輕手輕腳地啓動了早已在周圍布置好的結界，只等着那些東西出現，正好請君入甕。

“砰砰砰。”

叩門聲傳來。宋元睿有些吃驚：這些鬼怪還真如那些工人描述的那樣，進門前還先敲門吶？這麽有禮貌？

陸笙坐着沒動。他示意宋元睿捂上眼睛，畢竟看到陰魂對于活人來說有着負面的影響。

不久之後，外面敲門的也許是看裏面很久沒動靜，所以幹脆自己動手了。被鎖好的門鎖咔噠咔噠一陣轉動，然後門“吱呀”一聲，緩緩朝裏推開。

在“它們”進門的一瞬間，結界頓時合攏，無形的鎖鏈憑空飛出，将來者的手腳捆了個結結實實。

“你們是什麽人？”

陸笙走到那兩個不斷掙紮的身影面前，語氣嚴厲地問道。

聽他問話，宋元睿忍不住偷偷睜開眼睛，透過指縫往外面看去。他原以為自己會見到如之前年輕工人描述的那般面目驚悚的“死人臉”，但沒想到，被陸笙抓住的兩個都是“小矮人”。

這倒是和中年工人描述的“身高不足一米四”的鬼魂不謀而合。

宋元睿大着膽子瞧了瞧，看清了那兩只小矮人的面貌。原來它們并不是侏儒鬼怪，而是小孩子的魂體。

陸笙自然也發覺了這一點。見到是小孩子，而且自身靈力也不怎麽強，陸笙便把結界稍微放松了些，免得在搞清楚狀況之前就把魂體弄傷。

他輕輕擡了擡手，束縛在小孩身上的壓力就減輕了。

那兩個小孩，一個是男孩，看外形年齡應該在四五歲，另一個是女孩，大概七八歲。在陸笙放松結界之後，它們能微微活動自己的身軀了。

不過那個小男孩魂體看起來非常虛弱，它站在原地驚恐地看着陸笙，瑟瑟發抖。小姑娘的魂體稍微穩固一些，它安靜地站在原地，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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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笙照例盤問了它們幾句，那小男孩大約沒有語言能力，一直傻呆呆地站着，什麽話也不說。後來，小姑娘終于發聲了，不過它并沒有辦法發出實質的聲音，只能用傳音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傳輸到周圍人的大腦裏。

它說了三句話：“求求你們。救救我們。有壞人在追我們。”

“壞人”？什麽壞人這麽厲害，還能夠追着鬼魂跑，把鬼魂吓得來尋求活人的幫助？

在陸笙的追問下，小姑娘比劃着描述了“壞人”的模樣，“他很高，很瘦，搶占了我和弟弟的住處，還要把我們兩個吞掉。”

宋元睿吃驚道：“把鬼魂吞掉？這是活人幹的事情嗎？”

陸笙回頭看了他一眼。宋元睿意識到自己好奇心太重地投入到這場詢問中，沒按陸笙說的乖乖把眼睛閉起來，吐了吐舌頭。陸笙無奈，也就由他去了。

小姑娘回答道：“‘他’不是人，是很恐怖的厲鬼。”

陸笙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小孩的魂體，發現它們并沒有像壽終正寝的魂魄那樣身穿壽衣。一般來說，魂魄生前死去的那一刻穿的是什麽衣服，變成鬼怪之後會保持那件衣服在身上不變。

而觀察這兩個小孩魂體的裝束打扮，它們看起來似乎是二十年前的魂體。

以陸笙的經驗，魂體的頭二十年是最容易被意外打散或者灰飛煙滅的。在活人死去之後，魂體脫離軀殼，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會面臨各種不确定的狀況。而度過了前二十年之後，魂體會趨于穩定，然後慢慢地變得強大。

陸笙自己就是這麽過來的，所以他能夠理解那兩個小孩模樣的魂體為什麽既有些本事，又十分脆弱。

他接着詳細問了“恐怖厲鬼”的相關情況，從對方斷斷續續的補充描述中，他知道了“厲鬼”的大致狀況。

幾年前小姑娘和她的弟弟鬼魂游蕩到了工地附近安紮下來，和活人保持着安全距離，彼此互不影響。可最近這幾年，這一塊偏僻的城郊地區被各個地産集團進行了開發，人煙越來越密集。它們不得不輾轉遷移到新的地點呆着。

這個新選的地點就是都市花園二期附近的一處陰坡。兩只鬼魂在那裏呆着，本來一切風平浪靜，結果有一天有只修行了五十年以上的厲鬼出現了。它看中了那塊陰坡，于是立刻仗着自己比它們修為要高，霸道地占據了那一塊地，還追趕它們，企圖吃掉它們的魂體，用來滋補自己的陰力。

兩只魂體無處可去，只好在工地這邊游蕩，免不了被在此住宿的工人們所發現，雙方都吓得不輕。而更糟糕的是，它們的存在也引來了厲鬼的追蹤，那厲鬼根本不忌憚活人，經常大搖大擺地在工人們面前出現，把他們吓得魂不守舍。

經過這一番交待，陸笙心裏也大致了然。

“難怪那個年輕工人說，自己去廁所的時候那鬼就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還露臉吓唬他。”宋元睿不禁感慨，“原來還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家夥！”

陸笙對兩只小孩魂體說道：“你們知道那厲鬼出沒的規律嗎？有沒有可能把它引出來？”

兩只小鬼對視了一眼，表情有些害怕。不過那小姑娘還是答應道：“它一般在雙數日晚上會出來。”

“今天正好是雙數日耶。”

“它指的應該是陰歷，而不是陽歷。”

“呃……這麽說，我們還要在這裏再等一晚上？”

“确實。”

陸笙向那兩個小鬼頭解釋了自己的打算。兩個小鬼對視了一眼，點點頭表示同意。之後，小姑娘忽然彎下腰來，給陸笙鞠了一躬。後面那小男孩反應慢了一些，但也學着它這麽做了。

宋元睿看得稀奇，“喲，這兩個小孩鬼還挺有禮貌的。”

陸笙笑着送別了那兩只小鬼，看着它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宿舍門口，道：“它們只是樣子還是小孩而已，實際年齡可能比你還大。”

宋元睿若有所思：“是哦。你之前當了八十年的鬼怪，模樣應該還是年輕人吧？”忽然眼睛一亮，炯炯有神地盯着陸笙。

“對了，這麽說來，你現在的樣貌和你的本體樣貌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吧？”

陸笙點頭道：“沒錯。畢竟我借用的是原來陸家繼承人的軀體。我上一世有自己的相貌，當然和現在這副皮囊的不一樣。”

宋元睿眼珠一轉，“要是能看到你原本長什麽樣子就好了。”

陸笙一咧嘴，“想知道？為什麽呀？”

“好奇呗！還能為什麽。莫非你原來的樣子比現在還要帥？”

陸笙撓撓下巴，“這個我自己也說不準，畢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用語言也形容不出來。”

一想陸笙的本體生活在八十年前，宋元睿有點絕望，但還是抱着百分之零點零一的希望問道：“那你有沒有可能留下照片什麽的？黑白的也行啊！你們陸家以前非常富有，應該也有照相的機會吧？”

陸笙托着下巴，回憶了很久。忽然他眼神一亮，“等等——好像還真有！以前我父親還活着的時候，他帶着我、還有陸家的老爺少爺一起去照相。除了主人全家的全家福照之外，也額外給我們父子倆留了一張照片。”

宋元睿也興奮起來，拍了拍巴掌：“那太好了，照片現在還留着麽？”

“應該是在的。”陸笙說着，突然吞吞吐吐了起來，“那個，民國時期的照片質量很一般的，而且過了這麽久了，指不定都看不出來原樣了……”

“沒事兒，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你大概長什麽樣子。”宋元睿眯起眼睛，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無限的幻想與憧憬。

陸笙囧道：“咳咳，你可不要抱太大的幻想，到時候可是會失望的哦。”

次日白天，工地這邊沒有什麽事情，宋元睿便黏着陸笙回到了古宅。兩年前黑蛇和柳一川大鬧古宅的時候，屋子裏的東西幾乎被毀掉了一半，好在陸笙把貴重物品都安放在了二樓的房間裏，那些重要的資料才逃過一劫。在古宅整修之後，陸笙把過往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收起來，放在了自己房間的小保險櫃裏鎖上了。

宋元睿緊跟着陸笙走進了房間裏，看着他找出保險櫃鑰匙，把箱子打開來。裏面赫然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各色物品。

“哇！”宋元睿看着陸笙把那些年代不一的各種小東西一一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排放在桌面上：“都是那個年代的老古董诶！這是日記本？留聲機？懷表？還有……”

“你這小櫃子，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民國博物館了，哈哈哈！”宋元睿看着那些年代已久卻被小心保存的東西，興奮不已。

“咦——等等，居然找到了。”

陸笙從櫃子裏拿出一只相框。

宋元睿迫不及待地拿過來。

是一張黑白的舊照片。照片裏有兩個男子，一站一坐，都穿着民國慣見的長衫。其中一個年紀四十多歲，正襟危坐，表情平淡若水，面目平和而慈祥。他身後站着另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面容清秀俊朗，沖着照片外單純地微笑着，笑容中帶着點親切的腼腆。

就算不說，宋元睿也能一眼認出來，這就是陸笙的前世，“陸寧”。可能由于同屬于陸氏家族、具有血緣關系的緣故，陸笙現在的模樣和照片裏的陸寧長得十分相似，只是在細微處有所差別。照片上的陸寧模樣較為沉穩內斂，有種儒雅的書生氣，而陸笙相貌的風格則偏向于陽光大氣，像是運動型的帥哥。

盡管有着細微的差別，可管家的前世與今生身上熟悉得近乎一致的氣息，他是怎麽都不會認錯的！

“怎麽樣？”陸笙問他，眼神有些忐忑不安。

宋元睿笑盈盈地勾起嘴角，“無論是你的這輩子還是上輩子，無論你換了哪張皮，長成什麽樣貌，我都能一眼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