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漢王守着她大氅, 直至午時将近, 府中管事求見, 央了婢子來請王妃, 王妃方離去。

漢王暗暗松一口氣,望着王妃的眼睛, 一眨不眨的。待目送王妃出了門,殿門重新合上, 她迅速地将大氅中的畫冊取出。

紅色的書皮, 春宵秘戲四字, 唔,不錯, 就是這個。漢王雙手捏着畫冊兩邊, 對着封面确認了一番,又将畫冊放到自己膝上,翻開書頁來。

她面色漲得通紅, 心跳飛快地加劇,既擔心王妃折回來, 又怕看到了不得的畫面。她睜大眼睛, 翻開第一頁, 第一頁她看過了,上回只是匆忙一瞥,便不敢再看,這次,她咬着下唇, 細細地看了。

依舊是那兩名女子,在一百花盛放的園子中,二人躺在軟榻上,身子交纏在一起。漢王又緊張又好奇,臉上充滿了血色,紅得仿佛要滴下血來,她忍着羞意,欲看清那女子是如何動作的。奈何畫上只露出一光裸的背,餘者皆叫身子擋住了。

漢王思考了一會兒,莫非只要這般抱在一起,便可生孩子了?這似乎有些敷衍。漢王略顯失望,在她心中,人倫之欲,是件神秘又莊重的事,不當這般潦草。

她想了想,又翻第二頁。

第二頁仍是兩名女子,用色更為鮮亮,線條亦更為明晰,女子的朱唇格外動人,一躺在榻上,上身微仰,一覆在她身上,張口含住了她胸口那一抹嫣紅。

第一幅是畫背面,這一幅則是從側面展現,能見的美景,自然更多。漢王眼睛都直了,她盯着那在上的女子,又去看在下女子的神色,心頭撲撲直跳,像是發覺了一神秘之境,那處風光無限,全是她不曾見過,不曾經歷的。

漢王口幹舌燥,腦海中浮現出王妃的模樣,王妃若是這般……

不會!漢王又立即反駁了自己。她羞愧極了,王妃溫婉典雅,寧靜淡泊,她卻這般想她,着實亵渎!

漢王自責不已,然而目光再回到畫冊上,她又遺憾,倘若王妃也能這樣就好了。王妃比畫中人都好看。又想到王妃對旁人皆是溫和疏離,唯有對她,方會輕柔地笑,漢王隐隐覺得歡喜。那歡喜又甚隐秘,好似不能與他人言一般,只獨屬于她。

漢王抿了抿唇,就要翻下一頁,門外忽然傳來婢子的聲音。

“殿下,該用膳了。”

漢王一驚,畫冊險些滑落,她定了定心神,沉穩回道:“知道了。”

門外便沒了聲響,想必是那婢子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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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完呢。漢王戀戀不舍。但她又心虛,去得遲了,王妃恐會問她在做什麽。漢王抱起畫冊,在室中看了看,欲将畫冊藏起來。

她目光在花瓶上掃過,花瓶中插了幾支梅花,梅花盛放,甚為嬌豔,那花瓣鮮嫩,樹枝還透着濕潤的水意,顯然剛折下不久。花是一日一換的,将畫冊藏在花瓶中,必會被人察覺。

漢王只得放棄,她轉頭,目光在書架上停了停,走上前去。

待漢王藏好了畫冊,門外侍立的兩名侍婢便笑着取了披風來,替她披上。

旭日不知何時,已至當空,又是一個豔陽天。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格外舒适。

婢子系好了領口的系帶,漢王大步走出去。那兩名婢子便跟在她身後,以便殿下随時差遣。

成親前,漢王多用宦官,成親之後,她寝殿便都換成了婢女,唯有出門或去前院方會帶侍從。皇子多半如此,漢王府也是依慣例行事。

行至前廳,午膳已擺上,王妃正等她。

見漢王入內,王妃站起身來,欲替漢王解下披風,漢王看到王妃從容走來,一舉一動皆是婉約娴靜,心頭不知為何,就跳了好幾下。

她到她身前站住,擡手解她頸前的系帶。

漢王渾身都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她腦海中又浮現畫冊中那兩名女子,王妃柔滑的指尖觸到她頸上的肌膚,漢王一顫,不由瑟縮。

王妃擡眸看她,淡淡一笑:“殿下冷?”

“不冷。”漢王低聲說道,卻不敢看王妃。

王妃握了一下她的手,确實暖乎乎的,她也不再追問,只令漢王坐下用膳。

漢王聽從王妃,她說什麽,她就做什麽,與平常并未差別,然而仔細看,又能看出,她頗有些心不在焉,用膳時,心緒茫然,好似在想什麽極為要緊且為難的事。一碗米飯,漢王夾得七零八落的,用了半日,也不見少。

食案上的珍馐幾要涼了,再這樣下去,可不利養生。王妃柔聲問道:“可是膳食不合胃口?”

漢王忙搖頭,不敢再分神,專心用膳。

王妃估算她食量,見一碗米飯将近,便知殿下約莫飽了,果然,漢王咽下口中飯食,便擱下玉箸,一旁侍奉的婢子送上浸濕的帕子來。漢王借口,擦了擦唇角。

那帕子是溫水浸的,到手時恰好溫熱,漢王又想起第二幅畫中,那兩名女子躺的榻旁落了一條帕子,帕子上繡着水草與兩條嬉戲的金魚。

那帕子一點也不好看,金魚雖畫得活靈活現,可白色的底繡着金色的魚,說不出的俗氣。漢王捏着那帕子,帕子涼了她也不覺。

王妃也有手帕,王妃的手帕既雅致且帶幽香,她見過很多回,手帕上繡了桃花,她最喜歡桃花了。

“殿下為何臉紅?”

漢王吓了一跳,又羞人,又心虛,只覺做壞事被逮了個正着,半點都不敢看王妃,口中讷讷道:“熱。”

她低着頭,并未看到王妃眼中含着一抹淺淺的笑意,那笑意中又隐隐有着寵溺的無奈。接過漢王手中涼透的帕子,交還給一旁靜候的婢子,王妃道:“正午确實熱的。”

漢王連連點頭,依舊不敢看王妃。

按平日,用過午膳,便要往園中慢步一圈,待消過食,方可午睡。午睡之地,或是書房或是寝殿,又或水榭,只憑漢王心意。

今日也是這般。

漢王跟在王妃身旁,二人遣退了侍婢,在園中小徑上,緩緩地走。

漢王府修得恢弘大氣,府中層臺累榭,丹楹刻桷,極致匠心。便是每日看,一時也看不厭。更何況那園中布局,假山疊嶂,秀麗多姿,春蘭秋菊,疏影暗香,四時之景,皆是不同。

如斯美景,在漢王眼中,卻不及王妃一個溫柔淺笑。她本就喜歡偷看王妃,今日更是看得頻繁。

十四五歲的年紀,無人引導,又偏生秉性乖巧。漢王一直不太懂什麽是情。她往日喜歡看王妃,是因她覺得王妃好看,王妃若是能對她笑,她便能高興上許久。

此時,這喜歡中又似乎哪裏不同了。她依舊以為王妃好看,但她喜歡看她,又不止因她好看。她心田萌動,仿佛有什麽要破土而出。

漢王低頭,小心地碰了碰王妃垂在身側的手,王妃察覺,轉頭看她,漢王抿唇,莫名緊張。王妃牽了她的手,那手心軟且細膩,微微有些涼意,漢王頓時覺得滿足,彎了唇笑,前方不遠便是書房,漢王拉着王妃的手,搖了搖:“阿瑤,我們去午睡。”

“也好。”王妃應允。

書房中只一軟榻,原是看書累了,用以小憩,躺兩個人,便擠了。幸而漢王身量小,又瘦,王妃亦是身姿纖細,躺下後,竟是剛好。

午間暖陽和煦,書房中便未生火盆,只點了一爐安神香,在書房中袅袅的散開,使人心神寧靜。

漢王一躺下,就往王妃懷裏鑽,王妃順勢抱了她,隔着厚軟的毯子,輕輕拍着她的身子,哄她睡覺。但漢王睡不着,她睜着眼睛,眼眸黑黑亮亮的,猶如寶石一般。王妃見她不睡,也不勉強她,只替她掖了掖毯子的邊角,以防她着涼。

書房的門關着,門外守了幾名侍婢。她們若不出聲,便無人會來打擾。房中靜谧,唯有二人清淺的呼吸。王妃已合了眼,似是已然入睡。

漢王并不打擾她,也不亂動,只是不時看她一眼,便很滿足。看了不知多久,困意無聲無息襲來,漢王不知不覺也跟着入睡。

此時,京郊玄天觀,正是煙火缭繞,禮樂齊鳴。

居空那日消失便未出現,倒不是他忘了漢王身上那道王氣,只是觀中出了些事,使他難以分、身。

玄天觀建觀千年之久,早已是天下聞名的道觀。這千年來,觀中傳經講道,廣收信徒,甚至還曾入朝為官,做過皇帝座上賓。

只那盛況,已是前朝之事了。

前朝質帝,喜好道法,沉迷煉丹,以圖得道成仙。實則,皇帝身負無上權勢,又享盡人間富貴,乃是天下萬民之中,最不可能得道飛升的。此事玄天觀中衆多道法深厚的老道自是一清二楚,然而要使道法弘揚天下,便少不得朝廷相助。彼時的玄天觀觀主,欣然入宮,替質帝煉丹。玄天觀也因此,備受世人推崇,成為天下第一大觀。

可惜質帝駕崩不久,天下便亂了,萬民茍活于亂世,愈加寄望于神佛二道,衆多寺廟應運而生,道之境況大不如前。

直到大魏立朝,玄天觀也欲故技重施,向高帝進獻高深道法,奈何高帝雖收下了,卻是将道法束之高閣,不聞不問,顯然是不信此道的。

有此先例,玄天觀也不敢太過張揚,十餘年下來,竟就萎靡下去,顯出衰敗之态,只靠着千年積下的名望,與城中白馬寺,平分秋色。

然有過那般譽滿天下的鼎盛之态,觀中道人又豈甘心就此落寞,十餘年來,也在不斷尋求複興之法。

今晨老觀主駕鶴仙去,大弟子居空承接觀主之位,衆道正向新觀主行禮叩拜。

居空站在正殿前,他身前是觀中上下,數百名道人,身後則是供奉了三清老祖的大殿。大殿經千年風吹雨打,滄桑斑駁,雖每年修葺,仍是掩不去那歲月的陳舊。

旭日當空,冬日裏難得的好天,居空擡首,望了望無邊無際的天空,心中頓生豪邁。

他與歷代觀主不同,與觀中多數道人亦不相同,他心中最為在意的,并非玄天觀如何興盛。方外之人,不當眷戀紅塵功名。修道修的是心,修的是法,該以降妖伏魔為己任,攢得功德,待有朝一日,将凡身,修成仙體。

只是三千年前,妖道大戰之後,存世的妖,便不好尋了。想要除妖以攢功德,還需費上一番功夫。

風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

居空輕捋颔下長須,一襲青色道袍翩然而動。

京外一道觀觀主接替,于京中王公而言,乃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京中百姓有信道的,也有信佛的。于世人而言,佛或道皆是用以寄托期望的外物,經過時上一炷香,遇難時,念叨念叨滿天神佛,當真體悟佛法道法的,竟是少之又少。或是往玄天觀,或是入白馬寺,皆是随心所欲。

兩日後,居空又入城來,他似是毫無目的,只在坊間信步走動。至朱雀大街旁,仰頭便可見宮城。

居空停在一柳樹旁,擡頭望去,只見宮城上方,王氣濃郁,毫無衰敗之相。

王氣與國運相連。大魏國運昌盛,大有盛世之象,宮中那道王氣,自随之濃郁,只興不衰。

相比而言,那位小公子身上的王氣,倒是弱得多,只幾縷淺藍的暈,淡淡萦繞,仿佛随時都會散去一般。

居空目光微凝,轉身離去。

王氣再弱,也會引得衆妖争相吞食,他原先還想,可否想個法子替那位小公子化去王氣。回到觀中,他在藏書閣中,翻了三日古籍,也未得分毫眉目,看來,這王氣,唯有順其自然了。

既然如此,他幹脆,便将那位小公子當做誘餌,引了衆妖來京,設法斬殺,好往他那功德簿上再添幾筆。

居空目色森寒,冷冷一笑,揮了下拂塵,朝着城門方向,大步離去。

漢王還不知她讓老道惦記上了,她日日都跟在王妃身旁,一時都離不得。王妃也樂見如此,省得殿下出了門,又遇上奇奇怪怪的物事。

漢王就挨着王妃坐着,王妃正在看府中仆役名錄,這名錄又不止寫一個名字而已,除了名,還有何年入府,誰人采買,又在何處兼什麽差使,都記得清清楚楚。王妃右手執筆,一個個看下來,不時摘抄出一個。

府中仆役與朝中大臣相差不大,不可使久居一位,當各處輪換着來才好。

王妃在做正事,漢王便自玩着,她原是在看話本的,看了約莫一個時辰,此時已累了,便摘下腰間的佩囊在玩。

那佩囊她戴了年餘,至今仍是簇新的模樣,水藍的錦緞光澤依舊。漢王打開口子,伸出手,将裏頭的小桃枝倒到手心。

“咦~~”漢王驚訝地眨了眨眼。

這佩囊,是去年夏日,王妃贈與她的,那時,她曾将桃枝倒出來看過,小小的幾棵樹枝,帶着草木的清新香氣,還有圓圓的一點嫩葉,綠意膨脹,青翠欲滴。

今已過去年餘,漢王細細地瞧着手心那幾棵小桃枝,它們仍是水潤蒼勁的模樣,竟無半點幹枯。

漢王驚訝不已。

王妃聽得她那聲“咦”,轉頭看過來,只見漢王正托着那幾棵小桃枝,在眼前來回地看。

這幾棵桃枝,是她從自身上折下,每一棵上都封了她一道威壓,且因是一體,又有靈力連接,不論在何處,皆能與她,神識相通。

漢王捧着小桃枝,送到王妃眼前,驚奇道:“阿瑤,你看,過去年餘,它們還未幹枯。”

王妃彎了彎唇角,滿是無奈,她身上的枝葉,便是放上千年,也絕不會散出一縷靈氣,又怎會幹枯。

“山寺高僧所贈,自有不凡之處。”王妃道。

她的話,漢王句句都信,點點頭,恍然大悟:“必是如此,難怪這樣靈呢。”

漢王小心翼翼地将小桃枝都裝回到佩囊中,王妃接過,替她好好地挂回到腰間,叮囑道:“既是靈驗,殿下不可将此物離身。”停頓片刻,沒有聽到漢王答複,王妃擡頭,便見漢王呆呆地看着她,目不轉睛的。

王妃眼底閃過一抹不自然,正色道:“方才的話,殿下可記下了?”

漢王偷看被逮住了,心虛不已,乖乖道:“記下了。”

王妃這才滿意,複又提筆,去看名錄。

漢王低首摸了摸佩囊,錦緞柔滑,觸手滑軟。這佩囊很靈,她不會離身的。漢王這般想着,忍不住又去看王妃。

方才替她系佩囊時,王妃低首,露出了後頸,她的後頸光潔順滑,瑩白如玉,垂首低眸間,溫柔仿佛從骨子裏透出來般,使得漢王看得移不開眼,心中仿佛有什麽要湧動而出,她想與王妃靠得再近些,想讓王妃只對着她一人,只待她一人好。

漢王又朝王妃那邊靠了靠。

她的氣息靠近,王妃自是能察覺。

日影西斜,涼意透過門窗侵襲進來。殿下自午後便陪她在此,坐了這麽久,想是倦了。王妃擱筆,摸了摸漢王的耳朵,道:“聽聞白馬寺中梅花開得甚好,這幾日,我陪殿下前去觀梅可好?”

漢王連連點頭:“好呀。”

她很是欣喜,眼角眉梢都流淌着笑意,仿佛已迫不及待地要看到梅花。王妃本也是想讓她高興的,見她如此,卻略略蹙了下眉,道:“殿下喜歡梅花?”

漢王不解她為何有此問,誠實道:“喜歡呀。”長得好看的她都喜歡。

王妃淡淡一笑,目光卻暗了暗:“有多喜歡?”

漢王便一本正經地沉思,她想得越久,王妃笑意便越溫柔。漢王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冷。

唔,風吹進來了,她往王妃懷中鑽了鑽,随口就道:“梅花好看,但不及桃花。”

王妃眉目舒展,溫聲道:“殿下乖,坐好了,待我看完這一頁,便随殿下回寝殿。”

漢王聽話地坐好。方才那不知從何處來的風仿佛在頃刻間便退去,又不冷了。

直到點燈時分,她們方回了寝殿。

尚不到戌時,這時入睡,顯然早了些。殿中點了銅燈,銅燈有數十盞之多,将內室照得如白晝一般。

王妃先去梳洗了。漢王悄悄到外間,自書架後,取出她藏好的畫冊來。

這畫冊,她已看完了。本是要丢的,可不知為何,她又舍不得丢。畫的雖是春宮,但畫師技法頗高,将畫中人描繪得目波澄鮮,眉妩連卷,連所着衣履亦刻畫得絲絲入理。

前兩幅是最為露骨的,後面那十來幅便含蓄多了。但不論如何含蓄,總是春宮,畫中那纏綿情意,相偎相依,仿佛池水浸了夜色一般,幽深細膩。

漢王很有所動,她總覺王妃就像刻在了她心上,她總是想她,總是盼着能見她,而見了她,卻又思能與她再近些。

便如在書房中,她就坐在她身旁,她仍覺不夠,想王妃抱抱她,能密不可分的與她相依。

這便是情意麽?

情意二字,她看的話本中也多有提及,從前總不能悟,但有了王妃之後,這二字也跟着生動起來,時常在她腦海在跳躍,一時變作王妃的笑,一時變作王妃的嗔,讓她的心跟着喜,跟着樂。

少年初識情滋味,既是歡喜,也是憂愁的。

漢王站在書架前,翻了畫冊來看,一頁一頁看過來,她心想,畫冊中的兩名女子當是情投意合的罷。

若是她與阿瑤也能如此,就好了。漢王憂愁地想道,不知阿瑤,是如何看她的。

她不知怎麽,便想起她們的親事,這場親事是太常算計來的,最初的時候,她不願娶,想必阿瑤也不願嫁的。可偏偏成親之後,她又待她那樣好,讓她覺得,娶了她大約是她今生最大的幸事。

漢王低低嘆了口氣。

“殿下在看什麽?”耳畔忽然傳來王妃的聲音。

漢王大驚失色,手一抖,畫冊滑了下去,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王妃目光下移,落在那畫冊上,紅色的書皮,白色的字,格外醒目。

漢王漲紅了臉,望着王妃滿是無措。

王妃走過去,将畫冊拾起。

漢王眼巴巴看着,不敢動彈。她像做錯事的孩子,低着頭,滿面羞愧。

“這是殿下買的?”王妃問道。

漢王微微點頭,低聲嘟哝道:“是它自己掉下來的,我本來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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