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兩人到家時已經八點一刻了，顏铎把從物業那裏領回來的茶具拆包拿去清洗，又指使黃文軒把章揚那一箱土特産拆開，分類先放起來。

黃文軒拎着兩只熏得烏漆墨黑的雞與一塊氣味怪異的豬肉跑來找顏铎，匪夷所思道：“這些肉怎麽是這種顏色，是不是變質了？”

顏铎解釋道：“用了一種特殊的制作工藝，加工出來的肉食就這樣，你先包起來放冰箱吧，我也不會燒，回頭給我姑父送過去，你把裏面的幹果拿出來，這個我們可以留着吃。”

黃文軒依言放好，把顏铎那一堆購物袋裏的東西也分門別類放好，最後就剩下兩袋衣服，“你新買的衣服要洗嗎？”

顏铎端着茶具回來，道：“洗一下吧。”

黃文軒找了把剪刀拆起挂牌，拆好後把衣服一股腦都抱去了陽臺，“你怎麽買這麽多？”

“我們兩個人的。”顏铎把自動上水壺接上純淨水桶，預備泡茶。

黃文軒朝洗衣機裏塞的手停了下來，“那些是我的？”

“都是一個號碼的，看你喜歡那些了，我都可以。”顏铎買的時候沒有詢問黃文軒的偏好，反正是比較休閑的衣服，他也就依着自己的喜好随便買了。

黃文軒有些為難地轉過身來，目光越過大半個客廳，落在擺弄茶具的顏铎身上，“我不怎麽會搭配，總被吐槽衣品很差。”

顏铎不以為然道：“我覺得還好啊，那沒事，回頭我幫你搭一下吧。”

黃文軒心滿意足地答應一聲，指了指旁邊的器材室，“我去換衣服做訓練了，你看會電視或者先去洗澡？”

“你去忙吧。”在顏铎看來，一方面訓練是黃文軒工作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他怕自己圍觀之後晚上會睡不好，所以就沒去打擾，喝了兩杯茶後就自己找睡衣去了淋浴間。

顏铎洗完出來，朝器材室瞟了一眼，見黃文軒依舊在揮汗如雨，他就拿着手機去了客廳，在沙發上坐定以後，剛要找一篇小說看看，想起來今天的一日三餐都沒有發微博，鑒于肖遠看不到他發博就會打過來詢問，他只好在美團上面下載了幾張圖片傳上去，但願能糊弄過關。

顏铎把肖遠的差事應付完，随手刷新了一下主頁，就看到一個經常發一些XX隊內部照片視頻的公衆號轉了一條微博，“步行街偶遇，翻譯大人慷慨滴替wuli軒軒送出了幾張門票。”

微博配有兩張圖片，第一張是兩個女生跟黃文軒的合影，用了濾鏡，每個人都頂着一張貓咪臉，另外一張大概是女生之前拍的，他跟黃文軒并肩而行的一張背影照，看來發博的是晚上的可愛球迷。

顏铎盯着那張背影看了一會，點了保存。

如果所有球迷都像晚上那兩位這麽可愛，這會胳膊裏也不會躺着兩顆鋼釘了。

帶累他打鋼釘的兩個人仿佛心有靈犀，約好了似的一前一後打電話過來問候。

趙劍非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奸細，下班回到小區不上樓，先圍着他們三單元轉了一圈，發現顏铎家一片漆黑，這才匆匆跑回家調監控，确認後發現他還真不在家。

“少年，這麽晚了怎麽還沒回來啊？”

“中年，謝謝。”

“說正經的啊，都九點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你那麽關心我回不回家，想什麽不正經的呢？”

趙劍非發現顏铎油鹽不進，嘆了口氣，“算我沒問，你在外面注意安全哈。”

顏铎心想趙劍非難道真是想找他參詳怎麽哄女朋友？還沒來得及多想，肖準又打了過來，“我剛看見你發的信息，你又不看球，要那麽多球票幹什麽？”

顏铎瞟了眼器材室，這個角度，連黃文軒一片衣袖都看不見，“不是發地址給你了嗎？送人啊。”

肖準道：“那行吧，我明天到隊裏了問一下，弄好了就同城快遞寄過去，你胳膊這兩天沒事吧？”

顏铎道：“沒事。”

兩人又拉了幾句家常也就挂了電話，顏铎看了眼時間，黃文軒也運動四十多分鐘了，他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白天又沒補覺，這會有點困了，如果黃文軒還要一會，他打算打個招呼自己先去睡。

其實按照往常的運動量，半個小時也就夠了，黃文軒卻給自己多加了一半的量，一方面是為了消耗掉多餘的精力，一方面也是為了好好想一想如何做才能讓顏铎對他不再猶豫，他晚上說要等，可一直等總不是個事兒吧。但是他發現他沒法思考這件事，一思考就不由自主想起耿遜，想起耿遜他心裏就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一直以來他排遣郁悶的方式就是運動，所以等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到了之後，他也沒在意，按掉提示音，繼續運動。

顏铎自覺自己走路的聲音不小，可黃文軒沒發現他過來，他尋思黃文軒應該戴了防噪耳機什麽的，抱肩站在門口往裏面看，他運動的時候穿着長袖長褲，後背濕了一片，衣服黏在背上 ，隐約可見兩片形狀漂亮的肩胛骨。顏铎最終沒有打擾他，轉身自己去了卧室。

等黃文軒意識到時間很晚的時候，他匆匆出來，客廳裏的燈已經關了，他摸黑走到卧室門口，從門縫裏洩出來的燈光判斷顏铎在裏面，心裏安定了一些，又自責不已。

他快速去洗澡換衣服，然後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床頭只開着一盞小燈，顏铎已經睡着了，他反手關上卧室的門，一步步往床邊走去，顏铎右側卧，脊背隆起像是一座小山，嚴絲合縫地把自己包在被子裏面，空調溫度打得有點高，黃文軒看見他額頭上已經有點毛毛汗了。

黃文軒從另外一側上了床，趴在枕頭上對着顏铎的臉看了一會，背着光，他的五官都藏在暗影裏，被子擋住了下巴，嘴唇緊緊地抿着。黃文軒忽然想起他的右臂還沒有完全康複，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這邊，久了恐怕于恢複更加不利，于是他就想給顏铎翻個身。

黃文軒一手從被底伸過去，托着他右邊的肩膀，一手隔着被子搭在他左側的腰上，剛要用力，顏铎倏地睜開了眼睛，黃文軒被他吓了一跳，胳膊一松力，趴在了顏铎身上。

黃文軒剛要開口解釋，發現嘴唇碰到了顏铎的耳垂。

顏铎睡得迷迷糊糊，深度睡眠中被人驚醒，他腦子裏一團漿糊炸裂般地疼起來，然後耳邊被人呼了一口溫熱的氣息，腦子瞬間清醒了一些。

黃文軒不敢再趴下去，迅速坐起身來，“我看見你壓着右邊的胳膊了，想給你翻個身。”

顏铎揉了揉額頭，掀開被子慢慢坐了起來，聲音裏還有點迷糊，“你運動完了？”

一句話又勾起了黃文軒的自責情緒，“我忘了時間，不好意思啊，沒有好好陪你。”

顏铎摸到額上的汗，剛才睡着還不覺得，現在只覺得室內很熱，口幹舌燥，“有水嗎？”

黃文軒起身道：“我去給你拿。”

顏铎腦袋還有點蒙，點了點頭，坐着發呆。

黃文軒把常溫的瓶裝水拿來，擰開遞給顏铎，顏铎喝了幾口，見黃文軒一直在看着他，問道：“你要喝嗎？”

黃文軒接過瓶子喝了幾口，又遞了回來，顏铎盯着瓶口有些出神，心裏湧起一片怪異的感覺。

“怎麽了？”黃文軒歪着頭打量他的神色。

這上面有你的唾液，顏铎想，水只有小半瓶了，他拿起來一口氣喝完，把空瓶子放到床頭小桌上，半帶抱怨地說：“你剛才把我弄醒，我頭好疼。”

“那現在好點沒有？”黃文軒有點不知所措，伸手摸了摸他的鬓角。

顏铎拿開他的手，閉着眼搖了搖頭，把腦子裏最後那點漿糊搖掉，“好多了。”

剛睡醒的顏铎反應遲鈍，呆呆的，很可愛，被子被推到了腰腹下面，微汗的身體有點黏純棉的T恤，胸腹的輪廓依稀可見，黃文軒有點不想再忍，他試着把手放在他的腰間，然後得寸進尺，身體前傾，一點點逼近，最後碰上了顏铎的唇，剛喝過水，他的嘴唇涼涼的，他碰了一下後旋即移開一點，低頭凝視着顏铎的眸子。

顏铎反應了一下，然後伸出一點舌尖，舔了一下黃文軒的嘴唇。

得到回應的球門大人興奮不已，不再試探，果斷吻了上去，同時左手輕輕撩開了顏铎的T恤下擺，在他的腰側稍稍停留，滑過他背上光滑的皮膚，一路向上。

觸覺異乎尋常，顏铎感覺頭皮炸了一下，這次不疼，就是麻。在理智被淹沒的最後關頭，顏铎伸手撐住了黃文軒的胸口，“你明天還要訓練，我給你……用手好嗎？”

黃文軒擡起頭望着他，“嗯？”好像有些地方搞錯了。

顏铎迎上他的視線，看懂了他的眼神，他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挪，“……我沒有在下面的經驗。”

黃文軒低頭注視了他一會，慢慢移開了身子，低聲道：“好。”

窗外夜色如墨

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夜幕的掩映下急速奔馳而去。

車子的後排坐着一個戴着黑色帽子的人，周身裹在一團漆黑中，一如車外的夜色。

前面開車的男人道：“我給你拼了個長途車，等會到地方了你把帽子摘下來，你這樣打扮反而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後排的男人“嗯”了一聲。

“我聽說警察已經去問過他了，你那天沒看錯，是他救了你。”開車的男人見後面的人沒什麽反應，又自顧自說道：“不是我不想收留你，那晚的交通事故既然已經驚動了警察，我們就得小心點不是。”

“我知道。”

“你走以後，我會幫你繼續留意他的。前些天我聽他們說她被人跟蹤了，是你吧？”開車男子瞟了一眼後視鏡。

“嗯。”

“據我觀察吧，他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再說就算是，那姑娘也挺不錯的。說句不該說的，既然這麽多年你都沒有管過他了，往後就由他去吧。”

“我就是奇怪……”

開車男子道：“沒什麽好奇怪的，就算他真是為了那個回來，你應該也有辦法讓他什麽都查不到吧？”

“是。”後排的男人好像很不喜歡說話，迸出一個字又閉上了嘴。

“那不就得了，你看啊，他現在挺好的，你以後就默默關注着他就行了，這不也是你最初的願望嗎？我給你買了個智能手機，就在後面的包裏，手機裏面安裝了幾個軟件，你回頭點開看看，挺簡單的，在那裏面能看到他。”

“好，多謝你了。”

“該我謝你才對，沒有你，也沒有現在的我。”開車的真心實意道，眼中卻透出幾分甩出燙手山芋後的輕松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