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空中飛人崔月珍并沒有預留出晚飯的時間,只來得及在機場跟黃文軒見一面,就登機飛回洛城了,盡管顏铎之前跟她說過談的對象是個運動員,但崔月珍還是把黃文軒想象得過于婉約了一些,當她見到一個跟她兒子差不多高的帥氣年輕男人時,還是有一些不适應。畢竟她一廂情願的以為對方至少會長得中性一點,然而,跟黃文軒相比,她自己兒子反而顯得更俊秀些,弄得她心裏開始犯嘀咕,一開始就要給人家紅包,可到底誰才是男方?
崔月珍帶着滿肚子疑惑寒暄幾句匆匆走了,剩下三個人開始往回走。
顏铎坐在副駕上回頭問後排的高多多,“晚上想吃什麽?”
“火鍋。”高多多自覺肚皮在國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下飛機就發誓要把這半年欠下的都吃回來。
顏铎不吃辣,平時很少吃火鍋,何況對東新區也不熟悉,他低頭在手機上一番搜索才找了一家距離山水一品較近的火鍋店,打開導航,根據路徑提示給開車的黃文軒指路。
“你們啥時候開學?”
看動漫的高多多同學留了一個耳朵專門跟他哥聊天,“我才剛回來,你就問我什麽時候開學。”
顏铎聽出小胖子語氣裏的不悅,只好實話實說,“我就随口問問,一歲三代溝,咱倆差十八歲,不是不知道怎麽跟你聊天嘛。”
高多多覺得受到了重視,語氣又活潑起來,“那看來是我誤會你了,我以為你也跟我……跟咱媽一樣,嫌我煩呢。”
顏铎忍不住糾正他道:“媽怎麽會嫌你煩呢,她有時候說你也是恨鐵不成鋼。”
提起崔月珍,高多多的話多了起來,他在手機屏幕上按了暫停,摘下耳機,鄭重其事地說道:“鐵就是鐵,鋼就是鋼,就算成了鋼又怎麽樣呢?哥,你不會也跟咱媽一樣,覺得當個小店老板就是一件特別丢人的事情吧?”
顏铎慢慢意識到,高多多小朋友似乎已經不是他印象裏那個小胖子了,不光敏感還有點自卑,“我完全沒有覺得鋼就比鐵更有用,不好意思,剛才是我表達有誤,我的意思是她的出發點是好的,都是為了你好。”他先表明态度,然後又試探着問道:“小店老板是怎麽回事?”
高多多嘆了口氣,“三年級的時候老師讓寫作文,我寫長大後的理想是當個小店老板,老師把我的作文給了來替他們開家長會的朱叔叔,就咱媽以前那個司機,朱叔叔忘了給我,給落車裏了,結果就被咱媽看見了,她打電話罵我說,想當小店老板,不用讀書了,現在就可以給你買個小店當老板。”
都過去四五年了,高多多同學覺得還記得這麽清楚,看來這件事情當時對他打擊有點大,顏铎忽然覺得大概确實有些人是不适合給人當父母的,“這個是她不對。那你現在的理想呢?”
高多多靠在座椅上微微揚起了圓乎乎的臉,想了一會之後說道:“我也不知道。”
顏铎默了一瞬後,開口道:“其實理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好比我吧,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警察,現在在教書。”為了活躍氣氛,他又碰了碰黃文軒,“你呢?你從小就喜歡踢球嗎?”
黃文軒道:“我養父喜歡足球,所以從小就把我送足校了,想不到你居然夢想當警察。”
顏铎淡淡道:“因為我爸生前是警察嘛。”
黃文軒知道顏铎的爸爸對他來說等同于一個禁忌,轉過話題道:“你幫我看一下前面路口是幾車道,要拐彎的話走那一條車道。”
“好。”
高多多小朋友無辣不歡,顏铎只得點了個鴛鴦鍋,吃完火鍋又帶着他去超市買日用品,小朋友趁他不注意,朝推車裏塞了一堆垃圾食品,結賬的時候顏铎要給丢回去,高多多委屈巴巴地說:“我晚上沒吃飽。”顏铎忍不住反問說:“晚上肥牛都給你點了五盤你還好意思說沒吃飽?”最終黃文軒站出來替高多多撐了一次腰,留下了那一堆薯片可樂。回家的路上,高多多承受着他哥的眼刀掃描,躲在黃文軒旁邊,不敢跟他走得太近。
回到家,顏铎和黃文軒剛把客房收拾出來,高多多就拉着行李箱和一堆零食鑽了進去,被顏铎在外面拍門催了幾次,他才肯出來去洗澡。
等到黃文軒跟顏铎洗完澡躺下,已經快十點鐘了。
“明天要踢比賽,今晚就不做了。”黃文軒關了燈,在被底輕輕握住顏铎的手。
“嗯,我明天帶高多多去給你加油。”顏铎在他嘴唇上輕輕親了一下,“我媽本來給你準備了一個紅包,我替你拒絕了。”
“什麽紅包?”
盡管說不做,可是有些事情,沒有做過時的忍耐是一回事,做過一次後再想忍耐,難度指數升級,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黃文軒雖然知道自己在玩火,還是忍不住輕輕撫上了顏铎的腰側。
顏铎昨晚雖然很疼但是也很爽,這幾年他一直清心寡欲,偶爾用手打發自己一次,都不大舒服,太久不做的結果就是身體變得很敏感,稍微受到一點撩撥就要起反應,“國內很多地方,兒子帶女朋友回家,家裏長輩要給紅包,就是錢,或者其他貴重物品,說好聽點是傳統,說難聽點就是陋習,我媽給了一張卡,也沒說裏面有多少,我沒要。”
黃文軒側了個身,感覺大腿頂到了什麽,他伸手撫了上去,“我發家致富夢被你打破了。”
顏铎禁不住“啊”了一聲,剛溢出喉嚨,就被黃文軒用吻堵在了唇舌間。
黃文軒家的隔音效果特別好,高多多小朋友在飛機上一路昏睡,此刻精神奕奕地一邊看動漫一片吃零食,對隔壁被底的纏綿一無所覺。
次日是周六,一早黃文軒吃過飯就精神抖擻地去上班了,顏铎則帶着高多多和章揚那一堆土特産去他姑姑家走親戚,順便讓肖準弄兩張球票,晚上要到現場給他家球門大人助威。
肖準聽說顏铎要去看球覺得很新鮮,“你不是怕聞汗味嗎?”
顏铎想想他家球門大人,端的是大義凜然,“我帶高多多去感受一下你說的氛圍,這孩子現在太宅了,連房間門都不肯出。”
“你說得太晚,預留的票不多了,如果位置不好別怪我啊。”
位置還真不好,顏铎拉着興致缺缺的高多多在看臺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對號入座,發現他們後面已經沒有幾排了,他們前左右都是數不清的人頭,穿着紅色的主隊T恤衫,遠處敲鼓的小夥子光着膀子,已經架好了鼓,随時準備擂鼓助威,球迷人手一條圍巾,就等着鏡頭過來的時候跟着鼓點一起把圍巾舉起來。顏铎看見他跟高多多前面坐的是一對情侶,他旁邊是個老大爺,高多多旁邊是個中年阿姨,阿姨那邊則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帶孫子來看球嗎?還真是衆生百态。
從這個位置看球場上的人,除了能看見身形與球衣顏色,其他一概看不清楚,顏铎看着熱身的球員開始離場,看來比賽是要開始了。
很快球員牽着小球員入場,奏國歌的時候旁邊老大爺顫巍巍地扶着座椅站起來,顏铎忙搭了把手,“小心點。”
“多謝你啊。”老大爺黑、幹、瘦,精氣神不比年輕人差,就是腿腳好像不利索,扶着顏铎的胳膊晃了一下,最後穩穩當當地站了起來。顏铎一回頭,見高多多還坐着吃薯片看動漫,忙把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奏國歌的時候,鏡頭從球員臉上一一掃過,顏铎在大屏幕裏看見他家球門目不斜視、神色凝重。
開球前雙方球員都有一個在一起加油的小儀式,十一個人面朝裏站成一圈,彎腰說着什麽,顏铎在大屏幕上看見黃文軒旁邊那個6號毫無自覺地把鹹豬手搭在他家球門的屁股上,禁不住皺了皺眉。
這一晚周圍空氣裏依然浮動着複雜的氣味。
旁邊的小盆友坐下沒多久嚷嚷着有蚊子,小盆友的奶奶拿出準備好的驅蚊水噗噗噗一通噴,然後是這邊的大爺大概是嫌熱,朝兩鬓塗了兩層清涼油,還有前面那位長發美女身上濃重的劣質香水味,每當她把頭扭來扭去的時候,染成棕色的長發來回擺動,濃郁的洗發水香氣也會随風浮動。
顏铎一開始屏住呼吸,過了一會有些頭暈腦脹,不知道是閉氣的緣故,還是被熏,也有可能是熱得,他難以集中注意力伸長脖子看球,也學着高多多小朋友的樣子,拿出了手機。
中場休息的時候,顏铎忽然聽見旁邊的大爺說:“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那個手機有什麽好玩的。我有個孫女,跟你差不多大,也是整天在家就拿着個手機,吃飯,上廁所,都不離手的,玩手機比找男朋友還關緊。前幾天在家裏看見我看球,她說女足都進世界杯了,男足踢那麽爛,看着什麽勁啊,又跟我說,女足工資那麽低,還踢那麽好,男足那麽高的工資,還踢那慫樣,說網上很多人嚷嚷着要衆籌解散男足,小夥子,你跟我說說,衆籌是個啥組織?”
顏铎哽了一下,“大爺啊,那個衆籌不是啥組織,就是大家夥一起捐款的意思,我覺得吧,衆籌解散男足,別說壓根就沒這操作,就算有,體育總局答應嗎?衆籌給女足發點獎金還是有可能的。”
老大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是這麽回事啊,那就是那些網友起哄架秧子呗。”
這時旁邊一個年輕人接上了話茬,“別搭理那些噴子們胡說八道,他們壓根就不看球,什麽男足工資高,女足工資低,國家隊給得都差不多,男足賺得多是因為在俱樂部薪水高,現在都是職業足球了,市場、經濟效益決定薪水。就說剛才在中圈打投影的百歲山吧,每一場中A都給他們廣告,那得多少錢啊?還有電視、網絡端的廣告,還有球員們球衣上面的冠名,除了廣告費,你就看今晚這球場吧,球迷少說有三萬五,光門票也不少吧?女足聯賽有多少人看?那些噴子們看過嗎?他們不看,也就是我們這些人,遇上女足國家隊比賽時還會看一看。噴子們頂多在無良媒體下面貢獻點閱讀量。至于男足進不了世界杯,女足能進世界杯,遠的咱不說,就說西亞吧,西亞那邊女人出門要裹面紗,有多少女性踢球?有些地方女性連進球場看球的都沒有,所以比較的時候,不能只看自身實力,還要看對手都什麽水平。其實我覺得,男足跟女足壓根就不該放在一起比較。”
大爺一下子找到了知音,點頭不絕,“對對,我那孫女就不看球,規則都不懂,每次我看比賽她都喜歡在旁邊指手畫腳。”
顏铎感覺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低頭點開,看見是黃文軒發了信息過來。
“我表現的怎麽樣?”
顏铎把剛才從微博上面找得一張圖發了過去,就是開場時候6號胳膊搭在黃文軒屁股上那張。然後敲了一句:“遙控器、主板、方便面、榴蓮,你想試哪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關于足球的任何讨論均不代表作者本人的觀點,我只是把在發生的東西擺在這裏,大家心裏都有一杆秤,怎麽衡量是大家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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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