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城隍停屍
圓智又道:“聽聞那寡婦姓崔,是月塘鎮人氏。崔家女兒崔碧珠,在賀家莊上做針工已有四五年,趁着端午佳節,一家團聚,沒想到遭了這等惡事。鄉民議論紛紛,都說是三年前吊死的葉寡婦含冤莫白,化作厲鬼,尋替身來了。”
阿沅聽到昨夜吊死的是崔寡婦,不免驚疑。
和尚忙問道:“報了官府沒有?”
圓智道:“自然是要報官的,只是鎮上要去首告的鄰人、保甲,行到七柳鎮二裏外的官道上,就見山道堵得死死的,一定是昨夜雷雨大作、泥石俱下的緣故。不過也是奇巧,那筱園趙公子一行的馬車,今早安然無恙到了七柳鎮,也未見得阻在鎮外。”
阿沅神色微微一變,昨夜這逍遙樓之人還要尋仇家,今日官道就堵上了。
和尚又問道:“聽聞還有水路,怎麽不走?”
圓智道:“昨夜大雨,溪水暴漲,水道暗礁又多。若不是水上的能手,誰敢冒着性命駕舟出鎮?又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确有十幾個敢行船的舟子,只是要價不菲。保甲做主,也不動鎮上的銀子了,只等雨停了,疏通了道路,再去告官不遲。”
阿沅道:“和尚莫要羅嗦,去賀家門首瞧一瞧再說。”
和尚點頭稱是,随阿沅離了城隍廟。
兩人才到街上,就見一個身穿青布衣服、頭戴瓦楞帽的黃臉男子,呼喝着四個擡着木板的壯丁,迎面急走而來。那木板上停着什麽人,遮着薄薄席子,只露出一角衣裳。
阿沅幾步掠過去,停住那木板不動。
剎時那四個壯丁都似被一道大力阻住,進不得,退不得,只得停住腳步。那黃臉的範保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白衣丫頭站定在崔寡婦的屍首旁,正舉手掀那席子,不由大聲喝道:“哪來的野丫頭,這屍首豈是你胡亂碰得的!”
阿沅也不應話,緩緩掀開遮席,露出了崔寡婦的頭臉。
阿沅的目光又往下一掃,瞧清崔寡婦的脖頸上,赫然一道青紫勒痕。她擡手要驗,範保甲已走上前來,要捉她手臂。阿沅略一閃身,手上已輕輕放下薄席,幾步飄然離去。
她徑直走回和尚身邊,道:“正是昨日的崔寡婦。”
範保甲手上落空,以為阿沅存心戲弄,若是按着他平時的火性,一定不肯輕饒,但今日他趕去廟裏停屍要緊,也不多纏,吐一口唾沫,呼喝着幾個壯丁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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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壯丁擡着屍首,被範保甲催趕着又走一箭之地,邁步進了城隍廟的大門。
這一行還有些看熱鬧的鄉民,緊緊跟着,堵在廟門口不動。
和尚沉吟不語,良久,方才問道:“這一路跟來的人也多,怎麽不見崔寡婦的女兒,還有那個滑不溜丢的小泥鳅?”
阿沅卻道:“這群人裏有個熟臉的,和尚可曾瞧見?”
和尚順着阿沅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穿着青色直裰的男子,伸長脖子,上竄下跳地往廟裏張望。
和尚也不多話,大步上前,一把從後頭拽着那男子的衣衿,拽住了一提,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瞧燕及兄的光景,莫不是到七柳鎮作畫來了?”
何燕及自上回被謝無憂拷打一番,将和尚與阿沅的去處,一字不漏地供出之後,生怕和尚尋他麻煩,是而腳底抹油,卷着鋪蓋,逃出了揚州城,竟沒想到在這鄉野之中,還被和尚抓個正着!他只得讪讪笑道:“宗師,您怎麽也在此處?果然是喜相逢呀!”
和尚道:“莫要歪纏,你為何在此處?若不從實招來,只怕要生吃和尚幾拳。”飄瓦作勢,提拳要打。何燕及連忙告饒,老實禀道:“宗師,實不相瞞,近來小人在賀家莊上做館,只教他家一個叫阿拙的娃娃學一些啓蒙功課,日子端的是清靜自在!誰承想今日大清早,小人因要出門透氣,開門就見賀家門首赫然吊死了一個婦人!嗚呼哀哉,小人吓得心口直跳,急忙忙将那婦人放了下來。不多時,已驚動了四鄰保甲,都說要将屍首停在城隍廟裏,還要小人陪話,小人從來是個順民,就老老實實跟着衆人,到了此處。”
阿沅聽這半晌,問道:“那賀家人呢?怎麽一個都未見着?”
何燕及忙道:“賀家人都是沒主張的,只因他們家二少爺賀瓒還在揚州城中,不曾回來過節。他們左右想不出一個消災的辦法,只好緊閉大門!連範保甲捶門都不讓進,賀大架了一把梯子,爬在牆頭,揚聲說,只等他二弟歸家,才敢開門!害得小人也被擋在門外,沒處可去哩!”
和尚聽了微微一笑,道:“這賀家仗着家中出了個刀筆吏,倒也十分猖狂。”
阿沅亦微笑,又問道:“那崔碧珠、小泥鳅姐弟,你可見着?”
何燕及道:“不曾見着。”
和尚道:“姐弟二人是苦主,怎麽不見蹤影?”
正說話間,城隍廟門口擠出幾個壯丁,上前要提何燕及進廟裏問話。和尚這才松脫手,何燕及被那幾位壯丁,提鴨似的押進廟裏。
廟廳裏,僧官圓智前前後後,張羅着幾碗茶水、幾碟點心。因這廟裏點琉璃燈供佛的香油,還有各種用度,無不是鎮上出錢,是而圓智十分殷勤待客。此時,範保甲早已指揮着衆人将屍首擡在角落,停在兩條長凳上。
範保甲自個兒尋了條長凳坐下,一面翹着腿,捏着拳捶腰,一面接過圓智捧來的茶碗,揭開茶蓋一飲,見有個紅棗,再看旁人的茶水裏沒有,心裏舒坦幾分。
他飲過茶,又向圓智問話,左右不過是問平時廟裏的用度。
圓智敷衍過去,範保甲也不追究,只說這屍首要停在廟裏幾日,讓圓智好生看管,莫讓閑人進出,最好将廟門關閉幾日。
圓智連連點頭,此時何燕及正被押進廳來,範何甲亦是問他幾句話,何燕及答的也沒有什麽纰漏。
範保甲就叮囑道:“你是頭一個見着屍首的,不可亂跑!等路通了,我還要受累,帶你進城向官老爺禀明來龍去脈。”
何燕及連忙點頭稱是,卻又訴苦道:“賀家大門閉得嚴實,小的無處可去,勞煩範老爺向僧官說個人情,容小的在廟裏安身幾日?”
“這有何難?圓智你安排則個!”範保甲向圓智吩咐了幾句。
圓智哪敢忤逆,連忙點頭應承。
前後又問些閑話,也沒什麽大事,範保甲放下茶,起了身,說還要去馬鄉紳家吃酒,便出了廟門,揮揮手散了衆人,大搖大擺自去了!
圓智見送走了範老爺,正要關上廟門。阿沅與和尚也不去賀家了,推開廟門進來。
飄瓦揀起神桌上一支蠟燭,向琉璃燈點亮,秉着去照那屍首。阿沅緩緩卷起遮席,靠在一旁,她神色淡淡,緩緩驗過那婦人的正頭面,頂心、眉、眼、鼻、舌等,又雙手托着翻過屍身,驗明腦後、項、兩胛、背、腰等,後再驗屍身左側、右側,一處不落。
圓智看着阿沅一寸寸驗着那婦人的屍首,不由雙手合十,連連念祝阿彌陀佛,
阿沅驗得仔細,向飄瓦道:“除頸上一道勒痕,并無別的傷痕。”
和尚此時站在屍身的腳側,道:“她這鞋還是舊鞋,并不曾換過新鞋。”
圓智道:“三年前端午節,那吊死的葉寡婦腳上,穿的卻是未沾過泥的簇新繡花鞋。”
“可見不盡相同了。”飄瓦道。
圓智道:“但也十分湊巧,偏偏是雷雨夜、端午節、寡婦人家,且都在賀家門首上吊死。”
此時,何燕及正坐在一旁,拈着茶中的紅棗來吃,一聽到此處,連忙吐出棗核,叫道:“赅哉!赅哉!賀家大門竟還吊死過旁人!此等兇宅怎可久留!只可憐我的束金行囊都還在賀家,他家又大門緊閉,這可如何是好?”
和尚微微一笑,問道:“燕及兄,你既是頭一個瞧見屍首的,那吊死人的兇器是繩是索?”
何燕及懊惱之餘,道:“非繩非索,而是一條丈長的青腰帶,想必原是這崔寡婦腰上系的。”
“腰帶現在何處?” 阿沅問道。
何燕及嘿嘿笑道:“那腰帶是兇器,範保甲只說要親自保管,就直剌剌系在他的腰上了。二位适才沒有瞧見麽?”
圓智聽得瞠目,咂舌道:“這範保甲果然貪得無厭。”
飄瓦卻笑道:“适才,圓智還百般奉承于他哩!”
圓智老臉一紅,道:“宗師好不體諒人哩!小僧這個小廟,進項少得可憐,若得罪了保甲,小僧如何過活?”
飄瓦笑道:“是了,是了!這是你的難處!我有一番好意,特地告訴你曉得!你這廟裏今早迎進了一個財神爺,我只動了些許嘴皮子,他便答應重修白馬寺,銀錢不限使費,慷慨得緊。你若真有苦處,不妨也去求他一求。”
圓智驟然曉得這等天大的好事,忙問道:“宗師口中的財神爺,莫非是那位趙公子?”
飄瓦點頭,圓智喜不自勝,道:“宗師怎麽不早說!放着這樣一宗大買賣,小僧何必去巴結那小小的保甲!宗師害人不淺哩!”
飄瓦笑而不語。
圓智忙不疊就告退,巴巴去尋趙洵去了。
阿沅此時打水洗手,聽見飄瓦慫恿圓智去打秋風,揶揄道:“飄瓦,你可比那範保甲厲害多了。”
範保甲貪不過一條腰帶,飄瓦開口就是一座十畝大寺。
和尚笑道:“檀越你不曉得,往日裏那趙家富甲武林,若非如此,又怎會招來滅門之禍?”
旁邊那何燕及一聽,上了心,問道:“二位說的可是逍遙樓趙家?”
和尚笑而不語,阿沅亦不則聲。
卻說半刻之前,紅粟劍小乙奉了少主趙洵之命,打聽廟門口為何聒噪。
小乙瞧清緣故,正要回內院禀告,不想又撞見打秋風的圓智,涎皮着臉,緊纏他不放,巴巴跟着進了內院,直說要見他家少主。
小乙本不肯,但門口的秦花娘瞧這光景,也明白幾分。秦花娘存心要瞧一場好戲,是而笑盈盈的,特意領着圓智進內廳參見少主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三分鐘就能寫完,為什麽正文要那麽久----------
飄瓦:阿沅,你還沒嫁過去,就替趙家省錢?
阿沅:……
圓智:宗師英明,您白給那丫頭好吃好喝了。
阿沅:每天稀粥鹹菜,也算好吃好喝?
飄瓦:說你沒遠見,就是沒遠見,咱們錢騙來了,不必全花在寺廟工程,撥出一筆錢,改善夥食先,哦,還有,你要不要做衣服?我看那位趙公子是看你穿得不好,才答應給我錢的。
阿沅臉紅: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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