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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游的事情告了一段落。
可能那天周憶之用無比認真地口吻對他說, 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讓他覺得繼續追下去也沒什麽希望。
而且周大小姐不缺錢,叢游哪怕是包下游輪摩天輪風火輪制造浪漫給她看, 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麽新奇的東西。
換句話說,如果她根本不喜歡叢游,叢游完全沒轍。
為了這件事,叢游很是挫敗了一陣子,他在學校裏開始很識趣地繞着周憶之走,變成了和上一世差不多的情形。他大約是對他身邊的那群狐朋狗友說過了, 他那些朋友也沒有再出現在周憶之的眼前。
除此之外, 叢游還覺得周憶之變了很多, 他一直以為, 周憶之知道自己在論壇上的打賭之後, 即便沒那麽傷心, 但至少有自尊心被踐踏的憤怒,說不定會沖到自己面前給自己一耳光。
但沒想到周憶之并沒有。
那天吃飯時,他所見到的周憶之, 似乎比他追了一個多月的那個少女要成熟從容得多, 美麗不可方物的眼睛裏也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叢游還是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 暫時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周憶之身上的變化,
他只是後悔不疊,如果一開始沒有拿周憶之打賭就好了,如果一開始是正兒八經地追她就好了,說不定會有另外一種結局。
他剛打賭要追周憶之的時候, 對周憶之這個人根本不了解, 只知道她平日裏總是一副面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模樣,男生們紛紛打趣她是白天鵝、奢侈品, 他一起勁兒,就放大話要讓白天鵝折腰。
可是後來逐漸接近了周憶之,乃至于去了幾次她家之後,才發現,周家偌大的豪華的漂亮別墅,居然只住着周憶之與管家以及何姨,空蕩蕩的,令他想起華而不實的冰冷城堡。
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事情叢游下意識沒有對自己那些狐朋狗友說。他調侃起來也是說“周妹妹家裏漂亮得很”,有人問他追了周憶之那麽久,有沒有見過她父母,叢游也轉移話題“周妹妹還沒松口呢,不過憑小爺我的魅力,八/九不離十了。”
或許他當時潛意識裏便知道,說出這些,反而最傷害周憶之的自尊心。
只是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另一種結局了。
叢游熱烈的追逐猶如短暫的秋季一般很快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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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放學後,周憶之拉着薛昔又去了那家蛋糕店,她和薛昔身上穿的都是校服,在學校裏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藍白校服,但一旦兩人單獨出去,看起來就很像情侶裝。
周憶之暗搓搓地有些高興,學着哥哥将自己的拉鏈拉到最上。
同一家蛋糕店,這次周憶之熟練得多,完全沒有讓哥哥幫自己。
就僅僅只是自己一個人從頭到尾打蛋擠奶油。
她手忙腳亂,臉上沾上了一些粉末子,袖子挽得老高,纖細十指上全都是面粉,但是做得卻非常起勁。可能力道沒把握好,面粉一下子往上飄,鑽入她鼻尖,周憶之頓時被嗆到,匆匆轉過身去跑到角落裏,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咳咳咳……咳咳。”
薛昔趕緊洗幹淨手,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背,然後抽了張紙巾遞給她,無奈地道:“你不擅長做這些,我幫你吧,送人的時候只說是你做的就行了。”
他知道了周憶之不是送給叢游,但是知道周憶之最近正學着敞開心扉交新朋友,已經和班上幾個女生打成一片,他以為周憶之做這些小蛋糕,是想帶去學校分給女孩子們的。
周憶之用紙巾擦掉咳出來的眼淚,對薛昔道:“別看我!咳咳……咳……你背過身去。”
薛昔輕笑一下,背過身去,反手繼續輕輕拍着她的背。
周憶之這才對着牆壁,十分沒形象地用鼻子出了幾下氣,努力把吸進去的面粉噴出來。
太丢臉了,她面紅耳赤地心想。等到呼吸終于順暢之後,周憶之這才轉過身來,她眼角挂着嗆出來的淚水,臉上全是手指沾上去的濕漉漉的面粉,她對薛昔道:“哥,你做你自己的,別管我,你該幹嘛幹嘛,不要幫我。”
她朝着工作臺繼續走過去,薛昔走到她身邊,看了眼天色,道:“但是你自己做的話,恐怕做完天都黑了。”
“黑就黑了吧,今天又沒有什麽事。”周憶之用肩膀擠開薛昔,又對他說了一遍:“我自己來,你別幫我。”
薛昔不禁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奇怪她為什麽非得執着于親手做出一個完整的蛋糕來。不過見她這麽專注于做這件事情,他也就往旁邊挪了一步,把容易嗆到她的幹面粉移了個位置。
薛昔說得沒錯,等周憶之完整地做完一個蛋糕,天真的已經黑了。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而且令周憶之慚愧的是,這個蛋糕做得還不怎麽樣,從烤箱裏拿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歪歪扭扭的了,仿佛被人踹了一腳的比薩斜塔,等到她顫顫巍巍地将奶油擠上去之後,這個斜塔上又沒精打采地軟趴趴着幾朵看不出來形狀的花,大大小小根本分布均勻,看起來就像是什麽大餅。
周憶之自己都不忍直視,盯着自己做出來的蛋糕,有種重頭再來的沖動。
她忍不住朝着哥哥看了眼,他比她後開始動工,但是幾乎也快完成了。
他垂着漆黑的眸。
修長的指骨攥着擠奶油的倒三角,沿着蛋糕的邊緣,擠出一朵又一朵好看的花來。最外面一圈是夕陽般的橙黃色,到了裏面,點綴上一些雕琢好的巧克力,看起來和蛋糕店貨架上擺着的蛋糕沒什麽區別。
做完之後,薛昔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然後側過頭去看周憶之。
視線落到了她面前的蛋糕上。
薛昔:……
周憶之:……
周憶之臉色登時就漲紅了,雙手往自己的蛋糕上一蓋,兇巴巴地道:“不準看!”
薛昔扭開頭,但眼裏一些忍俊不禁的笑意還是遮掩不住,他低低道:“不看。”
周憶之一面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但一面又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哥哥做好的蛋糕,算上上一次,他也才第二次來,但怎麽就做出了能上展架上的蛋糕呢?她問:“你以前做過蛋糕嗎?”
薛昔來到周家之後,無論是管家還是周憶之,都極少過問他的舊事。這還是周憶之第一次提前。
薛昔走到水龍頭旁,打開水龍頭将手上沾到的奶油沖洗了一下,又擠出一點洗手液,繼續洗手。
周憶之的注意力就情不自禁落到他修長的手指上了。
似乎是沉默了許久,薛昔才看了周憶之一眼,神色坦然道:“嗯,去年寒假的時候在蛋糕店打過工,寒假天氣冷,這種蛋糕能放三四天,比較暢銷,所以打工的時候,一天的單子量挺多的。”
所以他才能這樣熟練,短短時間內擠出完美的蛋糕花朵。
周憶之擡頭看他,高大的少年神色平靜,但周憶之心裏卻沒由來地一酸。上一世她根本沒問,是因為不在乎,這一世剛剛和他重逢,直到現在才問,是因為她不太敢提及,怕傷害到他少年人的自尊心。
現在想來,雖然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但這三年裏,家破人亡之後,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只是他從來不說這些,看起來就像是那些根本微不足道,他一只手就能幹翻,于是知道他家中變故的人,就算知道他艱難,卻也不會對他産生憐憫或者同情。
他可能也根本不想要從別人的臉上看到這些。
上一世自己可能就是壓在哥哥的命運上的最重的一根稻草。
幸好現在自己回來了。
周憶之按捺住鼻腔中的微酸,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薛昔:“你覺得我這個蛋糕能看嗎,收到禮物的人會不會不高興?”
薛昔看向她面前的那個蛋糕,的确東倒西歪,不太好看,甚至從烤箱裏拿出來後,破了一小塊,但是她手指上還沾着面粉,纖細十指還被自來水凍得通紅。
他走過去把水龍頭擰向右邊,等水放熱了之後,才握起周憶之的手,到水龍頭下沖洗了一番,他抹了點洗手液在她手背上,示意她将手洗一洗。
“不會的。”薛昔看着周憶之,開口道:“收到你蛋糕的朋友肯定會很開心。”
他妒忌還來不及,那人又怎麽敢嫌棄她做的蛋糕?
周憶之聽他這麽說,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微微勾了勾唇,認真洗着手。今天是哥哥的生日,她拉着他來做蛋糕,難道他還不明白是做給他的嗎?
“收到蛋糕的朋友”,他居然這麽稱呼他自己,真是微妙地讓人臉紅。
他還裝作不知道,要幫自己做蛋糕。
幸好自己堅持下來了,一整個蛋糕從頭到尾都是自己親手做的。
周憶之喜滋滋地這麽想着,洗完手後,讓蛋糕店的小姐姐幫自己把蛋糕包裝了起來。
薛昔的那個做得很漂亮,她也包裝了起來,一并帶回家。
兩人拎着新鮮出爐的蛋糕,回到車上,周憶之坐上了車就開始不說話,神秘兮兮地發短信,她問何姨有沒有準備好自己讓她準備的,何姨打字慢,過了會兒才發來一條短信:已經好了,小姐。
周憶之有些激動起來,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來,裝作淡定地看着外面的夜景。
但過了會兒,她又忍不住用餘光朝着哥哥看了眼。
她覺得自己發短信這麽明顯,哥哥應該猜到了自己在幫她準備生日驚喜,此時他應該在努力讓表情平靜、裝作不知道才對。
但萬萬沒想到,身邊的少年抱着書包,眼睛輕輕閉着,好像是因為有些累了,睡了過去。
周憶之:……
?
怎麽回事?他不激動嗎?這怎麽還睡得着?!
但周憶之也沒忍心打擾他,而是笑眯眯地朝他看了會兒,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霓虹燈光閃耀在他英俊的臉上,在他挺拔的鼻梁和顏色偏淺的薄唇上落下一道道色彩來,偶爾還會飛過幾道陰影,讓他的俊臉半明半暗。
周憶之忍不住擡起手,百無聊賴地在他臉上落下自己手的影子來。
但很快,車子就在別墅的不遠處停了下來。
薛昔睜開了眼睛,朝周憶之看來。
周憶之連忙做賊心虛地收回手。
兩人一道下車,薛昔拎着兩人的書包和兩人的蛋糕,走在周憶之身後,進了白色栅欄院門後,兩人走在鵝卵石小路上。
薛昔本來是微垂着頭,但忽然感覺的地上的燈光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大一樣,院子裏暖黃色的路燈仍亮着,但是鵝卵石上卻多了一道道橢圓形的、圓形的五光十色的猶如油彩般的光。
他下意識擡起頭來,腳步便登時一頓。
別墅門口挂着許許多多的氣球,從落地窗看去,別墅內似乎也飛着許多氣球,看起來就像是――
一場小型的生日慶祝。
薛昔有些愕然,随即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蛋糕,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他呼吸微微凝住,擡眸去看周憶之。
走在他身前的周憶之還未踏上臺階,似乎是聽到他腳步停住,于是她上了一步臺階,立在臺階上轉身來看他。
她眸子裏帶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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