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黑晴明或者白晴明，他們兩個在金十月的眼中其實并沒有什麽區別，說到底都是原來那個晴明。

按理來說，金十月作為原來那個晴明的故人，這兩個掐起來了，他應當是在中間勸一回架，再試着能不能把兩個人拼回去。但是現在看來，黑晴明明顯比白晴明要強勢太多，甚至隐隐影響到了對方，金十月這時候要是再做事不關己的和事佬，就算兩個人重新融合，白晴明只可能徹底被黑晴明吞噬。

然後出現的就是一心滅世的晴明大boss……

不妥不妥。

金十月面無表情地想着，滅世倒不算什麽大事，要是把自己關起來了又無法攻略，那才完蛋呢。

黑晴明之前說的那些話，證明他擁有原來的記憶，抛棄善良的一面，完全黑化的晴明，他是絕對搞不定的，分分鐘被關小黑屋啊。

其他幾個世界，如果攻略陷入死局，還可以選擇自殺，直接判定失敗就可以脫離，但這個世界他已經是個鬼魂了，想死也死不成，一旦被抓，天知道要被困多久。

現下最好的選擇，果然還是跟緊白晴明，就算融合，也必須是白晴明占據主導地位才行。

白晴明一驚，惶然地擡起頭看向眼前的金十月。

金十月笑了笑，說道：“嘛，雖然你們都是晴明，按理來說我應該是站在你們中間不偏不倚的，但是暫時我還是比較想幫你啊。”

白晴明愣愣地看着他，無措道：“可是為什麽會這樣……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金十月道：“具體原因現在沒時間解釋，但那家夥一定對你不怎麽友好，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裏再說。”

白晴明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黑晴明。

金十月知道這種事很難一下子緩過來，在他耳邊道：“總之，現在不拼一把不行了，要是他把你殺了或者吞噬了，不僅這個世界要完，你庭院裏的那些式神要完，我也要完！所有人都靠你了，就算你沒有以前那麽厲害，也勉勉強強撐一把吧！”

金十月說的沒錯，現在這個情況，硬着頭皮也得上了！

眼看要打起來，金十月非常配合地縮回了傘裏，盡量不影響白晴明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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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晴明終于打起精神，黑晴明卻只是笑了笑：“你以為你能打敗我嗎？剛才的符咒你已經看到了吧，沒有記憶的你，不過是從前那個我從身體裏剔出去的渣滓，放棄吧，就在這篇黑暗中沉淪，把十月交給我。”

白晴明皺眉看他，沉聲道：“不管是十月，還是這個世界，都不會交給你。”

“是麽？”黑晴明歪頭，說道：“我似乎在手劄裏寫過，靈的力量來源于心，而現在的你已經動搖成了這樣，連驅散瘴氣都做不到了吧？”

白晴明愣了一下，黑晴明的嘴角露出帶着惡意的笑容：“嗳呀，你怕是連手劄都沒有研究到那一頁吧？沒有記憶就是這麽不方便呢，不過也正好可以分辨到底誰才是本體，對嗎？”

白晴明臉色蒼白，指尖已經開始顫抖，手中握着的傘裏卻慢吞吞地傳出一個聲音。

“你的手劄上有寫這句話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另外，晴明的記憶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沒有比有要好太多了，哪邊才是真正被剔出來的你說了也不算啊。”

白晴明心中松了一口氣，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傘，黑晴明的眸色卻晦暗不明。

“十月，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做出的選擇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沒有用，”黑晴明靜靜地看着白晴明：“這個我太弱了，比從前那個我想象中的還要弱……看來這個世界合該被毀滅，你也永遠沒辦法從我身邊逃開。”

金十月差不多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這會兒無奈道：“你的善念還能捏成個人呢，比我想象的厲害多了，況且他也不弱，這個世界，以及你自己的立場，他都會證明給你看的。”

白晴明似乎聽出了什麽，卻又有些模糊，但至少，他明白了金十月對他的肯定和期望，心下也多少有了些力量。

“是麽？”黑晴明聽見這話，只是微微一笑：“那就來試試看阻止我吧。”

金十月一懵，叫道：“喂，不是吧，現在就動真格的？勇士還得先殺小怪升級呢，我們打個商量，看在我的面子上，這回就算了，先放我們走好不啦？”

黑晴明被他逗得笑了，眉眼彎起，手中卻并不肯留情，只道：“是你自己選的那個我，那便受着吧。”

随着黑晴明的動作，一條漆黑發紫的神龍被他召喚出來，盤繞在他身邊，下一秒，那條巨龍裹挾着紫色的雷電，呼嘯着朝白晴明和金十月沖去。

金十月大聲道：“學他結的印，快！”

白晴明也是晴明，除了立場和記憶之外與黑晴明沒有任何區別，黑晴明能做到的事他也做的到，只不過不太熟練。他召喚出的神龍只來得及護住他和手中傘，便和黑龍相撞消散了。

不過好在神龍消散的同時也溢出了靈力，周圍的瘴氣被驅散了一大片，白晴明心知自己現在不是對方的對手，且戰且退，可瘴氣緊随黑晴明的步伐，一路往回走，竟像是完全走不到瘴氣邊緣一般，一直被沉沉的黑霧籠罩着。

黑晴明倒是不急，一直戲耍一般進行着攻擊，而白晴明已經是咬着牙強撐了。

他的靈力并不比黑晴明少，也并不比他弱，只是沒有記憶，缺少使用的技巧，他能撐到現在，多半還是依賴傘中金十月的指點。

雖然金十月本身不怎麽厲害，晴明當初的理論知識他也學了個八成，現下有了靈力，融會貫通，再原數教給晴明，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新手和老手還是有區別，此消彼長之下，白晴明就快撐不住了。

在一擊打碎白晴明最後的防護罩後，黑晴明擡起手，淡淡地看着他，開口道：“人世污濁……所以，僅存的善念也不需要了，和這個世界一起毀滅吧。”

“人間怎麽樣我不想管，”冷淡矜貴的女聲突然在半空中響起，幾乎傳遍整個冥界：“但是來我冥界撒野，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蘊含着強大陰氣，咆哮着的無數鬼影糾纏在一起，朝着黑晴明襲去，一擊撞碎了對方的防護罩。

黑晴明皺了皺眉。

閻魔在冥界的實力幾乎沒有上限，即便是完整的他在冥界也無法戰勝對方。

只能先放過他們了。

“看來不小心追過了界，”黑晴明平靜道：“那這次就算了，十月，下一次我再來接你。”

金十月慢吞吞道：“好的，再見，慢走不送。”

“太無情啦。”黑晴明似抱怨又似玩笑地說了一句，一轉身，便消失在黑暗當中，濃密的瘴氣在那之後漸漸消退，金十月和白晴明也終于看清了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距他們大約不到三百米處，便是高大陰森的圍牆，同樣款式的大殿和七八座建築伫立其中，最外面的大門上挂着牌匾。

地府。

他們竟然被黑晴明一路追到了地府……

不過好在金十月沒有被搶走……白晴明想着，下意識地将紙傘抱進了懷裏。

好像只有金十月在身邊，才能證明他還是那個晴明了……

地府禁閉的大門突然打開，鬼使兄弟忙不疊地從裏面跑了出來，抓着晴明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好半天，鬼使白才緊張道：“晴明，你沒事吧？”

聽到對方的稱呼，白晴明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

鬼使黑誇張地松了口氣，說道：“吓死我了，你不知道，和你們走散之後我們竟然遇到了大天狗和雪女！要不是我們兄弟兩個在冥界主場，多半就跑不掉了。”

金十月心說，大天狗和雪女算個什麽，遇到另一個晴明才可怕呢！

不過為了照顧身邊這個失了憶的善良晴明的情緒，他還是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只道：“剛剛那個是閻魔大人吧？多虧她救命了。”

鬼使黑道：“是啊，閻魔大人在冥界是無所不能的，只不過為了鎮壓萬鬼不能出地府，不然哪有那家夥放肆的份兒！唉，不說這些了，我們快點進去，閻魔大人是讓我們出來接你們的。”

白晴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聽到這話只是愣愣地點了頭，擡起腿便要往裏走。

“等等！”

白晴明和鬼使黑同時看向臉上帶着擔憂的鬼使白，不明白他要做什麽。

鬼使白皺着眉頭指了指晴明手中的傘，說道：“金十月還是沒有歸檔的魂魄……”

白晴明一愣，擡起的腳立刻放了下來。

金十月能留在他身邊，說到底是和鬼使兄弟私下裏講了條件，但是他們答應了，不代表閻魔會答應，如果進了閻羅殿，金十月很有可能會被直接收走！

鬼使黑也愣住了，他也沒想到這茬兒，當下便道：“那，那我和弟弟送你們回人間？”

白晴明剛要點頭，閻魔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安倍晴明，你身上的業力已經不是一個人能背負的了。”

白晴明渾身一震，目光投向大門上的牌匾。

“黑白鬼使，帶他進來。”

鬼使兄弟對視一眼，均是嘆了口氣，一人站在白晴明一邊，同時開口道：“晴明，走吧。”

白晴明閉了閉眼，跟着他們一同踏入地府。

閻羅殿是正殿，最大的建築便是了，三人一路直走，便到了閻羅殿的門口。

白晴明擡眼看去，只見閻魔枕在雲上，半躺在最上位的王座上，一旁站着拿着巨大毛筆的判官。

“閻魔大人，晴明來了。”鬼使白低着頭，輕聲說道。

“啊。”閻魔用那雙幾乎看不到瞳孔的白色眼睛看了一眼晴明，開口道：“業力纏身，虧你還沒有變成惡鬼。如果不是剛才看見了外面的另一個你，我一定以為你是一個十惡不赦，該下第十八層地獄的家夥。”

白晴明苦笑了一聲，并不開口。

鬼使兄弟在地府內并不能窺見外面的情況，聽到閻魔說的話，都愣了一下，鬼使黑忍不住問道：“什麽？業力纏身？另一個晴明？閻魔大人您在說什麽啊？”

閻魔并沒有說話，一旁的判官淡淡地開口道：“鬼使黑，不要放肆。”

鬼使白拽了自己哥哥一把，鬼使黑連忙把嘴閉上了。

閻魔的目光掃過白晴明手中的傘，停頓了大概一兩秒，又移開了，并沒有說什麽。

“安倍晴明的大名我還是聽過的，但是為什麽你會變成了兩個人？況且傳聞中的你并不像是壞人，又為何會業力纏身？”

閻魔一連問了兩個問題，白晴明卻一個也回答不出來，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抱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您問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閻魔“嗯”了一聲，沒有追究，只是道：“另一個你似乎和你并不站在同一立場。”

白晴明點了點頭，說道：“他想要将我同這個世界一起消滅掉。”

“是麽……”閻魔垂眸，略一思索，便道：“你和他之間的恩怨，又或者人間怎樣，我都不是很在意，與我而言，最重要的只有這冥界，在将另一個你從冥界趕出去之前，還是麻煩你在地府住下吧。”

原本他也沒打算就這樣灰溜溜的離開，聽到閻魔的話，白晴明幹脆地點了點頭，應下了。

“黑白鬼使，帶客人去安置下來。”閻魔吩咐道。

鬼使兄弟點頭應是，帶着白晴明離開了。

待到三人出了閻羅殿，轉了個彎，走遠之後，判官才開口道：“那把傘裏有在冊的魂魄，您為什麽不說？”

閻魔在雲朵上翻了個身，吊着眼睛瞥他一眼，低聲道：“那個魂魄其實并不屬于這裏，我用我的眼睛看見了，你把那家夥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勾掉吧，白費力氣。”

閻魔之目可以看透一切，閻魔說的話判官也從不反駁，只低低地應了一聲，又對閻魔道：“孟婆好像在安倍晴明那裏，要把她帶來見您嗎？”

閻魔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以前無聊的時候一直拿孟婆解悶，欺負得狠了，小家夥都不來找她了，這麽多年不見，确實有點想念。

不過她并不表露出來，只是矜持地“嗯”了一聲，對判官道：“去吧。”

判官點了點頭，帶着他的大毛筆從閻羅殿離開了。

高座之上的閻魔在雲上伸了個懶腰，垂下眼簾閉目養神起來。

地府十分空曠，除了偶爾有人的閻羅殿，只有兩棟建築用來評判鬼魂的一生，送它們輪回，剩下的地方就都是空的，什麽也沒有。

鬼使兄弟找了個離閻羅殿近的房間，收拾了一下，讓晴明先住下。

“啊，對了，活人還要吃食物呢，”鬼使黑叫道：“我去問問判官還有沒有吃的，給你們送過來。”

“吃東西什麽的等等再說，”金十月無奈道：“能先把我放出來嗎？”

白晴明一怔，手忙腳亂地把懷裏抱着的紙傘打開，将金十月放了出來。

地府裏既沒有瘴氣，也沒有太陽，只要不被閻魔和判官看見，金十月終于可以脫離紙傘，随意行動了。

不過金十月并沒有把開心表現出來，畢竟旁邊還有一個剛受了重大打擊的人在，如果不能讓白晴明振作起來的話，在人間，幾乎沒有人可以阻止黑晴明了。

鬼使白看了一下晴明的臉色，又看了看金十月，心裏知道他們大概有什麽事要說，便道：“那你們先聊着吧，我和鬼使黑去找一下判官大人。”

“找我做什麽。”

大門突然打開，判官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道。

鬼使白還沒反應過來，鬼使黑已經倒抽一口涼氣，跨出一步，将金十月擋在了身後。

鬼使白和晴明也反應過來，紛紛攔在前面。

判官微微側頭，說道：“閻魔大人吩咐了，将那個魂魄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劃去，不用這麽緊張，我是來找孟婆的。”

鬼使兄弟齊齊扭頭看向晴明。

白晴明松了口氣，摸索着将孟婆和山兔的小紙人拿了出來，正要召喚，卻聽判官道：“現在這個狀态就可以。”

“要是化作實體，大概會立刻逃走，”判官淡定地說道：“我追不上，所以這樣就好，交給我吧。”

白晴明：“……”

總覺得有一種拿式神做py交易的罪惡感啊！

想是這麽想，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孟婆和山兔賣掉了。

判官捏着兩個小紙人，看上去心情不錯，對鬼使兄弟道：“食物在儲物室，你們幫他拿或者讓他自己拿都可以，我先走了。”

鬼使兄弟點頭應是，目送判官離開。

待判官的背影一消失，兩人立刻将晴明團團圍住，好奇地問道：“怎麽做到的？！閻魔大人可是最鐵面無私的人，你是怎麽讓她劃掉金十月的名字的？！”

“是因為閻魔大人需要晴明幫忙麽？”

“那也不可能吧，就算是需要晴明幫忙閻魔大人也是絕對不會将一個魂魄從生死簿上抹掉的！”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晴明無措道：“我也不知道……十月？”

從前的晴明和金十月聊天時說到過閻魔，還有她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所以金十月對對方的選擇心中也有個大概的猜測。

雖然不一定十分準确，但是多半看出了自己不屬于這裏的本質吧。

不過這種真相只能在心裏想想，說出來搞不好要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所以金十月只能敷衍道：“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就算問我也是白問啊。”

“不管怎麽樣，這總是件好事，”金十月毫不在意道：“既然是好事就不要想那麽多了，徒增煩惱罷了。”

鬼使兄弟對視一眼，說道：“這也不是什麽好事吧！”

鬼魂無□□回，便只能飄蕩在世間，直到魂飛魄散，又或者被別的什麽妖怪當做口糧，下場可以說是非常凄慘了。金十月只想着當下可以自由行動了，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白晴明眸光微亮，對金十月道：“沒關系，只要十月一直在我身邊的話……”

金十月：“……”

金十月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我知道閻魔為什麽要劃掉我的名字了！”

鬼使白：“是閻魔大人！尊重一點啊！”

鬼使黑：“為什麽為什麽？”

鬼使白瞪了鬼使黑一眼，後者連忙把滿臉的好奇收斂了一下。

金十月瞥了他們一眼，慢吞吞道：“其實我的國籍不在這邊，算個外國鬼吧，負責輪回我的可能是另一個地府吧。”

鬼使兄弟：“……啥玩意兒？？？”

轉過身不理二臉懵逼的鬼使兄弟，金十月十分認真地對白晴明道：“所以不會留下來，也不會一直陪着你，等我完成了我的心願，我就會消失了，明白嗎？”

白晴明眼中的光漸漸黯淡下來，他極為勉強地笑了笑，說道：“嗯，我知道了……”

“什麽另一個地府？什麽外國鬼？金十月你不要胡說八道呀！”

鬼使黑揪着金十月，要他把話說清楚，鬼使白倒是聽出來金十月是在胡扯，抓住他哥哥的衣服，對他道：“哎呀這個是重點嗎？趕快回去向閻魔大人複命，說我們把客人安置好了呀！”

作者有話要說： 懶癌要犯了……不行啊，掙紮！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