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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言在一大早被手機鈴聲吵醒,此時距離他遇到齊奇還有一個半小時。

打來電話的人是李沐言的經紀人費一凡。“沐言,你上網沒?”費一凡在接通電話後立即蹦出這麽一句,雨後的蘑菇也不過就這勁頭。

床上的李沐言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他迷惑着琢磨對方的問題,結果沒琢磨明白。“我為什麽要上網?最近大家罵我又罵出什麽新段子了嗎?”

“如果我關心別人怎麽罵你,我連呼吸的時間都沒有。事實上,我是問你看到東京電影節的入圍名單沒!”

“我看那個做什麽?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也不知道你之前一個電影有報名東京電影節嗎?我剛看到名單,你入圍最佳男主角了!”

“評委瞎啊?”

“……你到底睡醒沒?”

李沐言當然睡醒了,他很清醒記得自己演的那些商業片也就票房拿得出手。“你最好确認一下,別網上說什麽都信,網上還說我被潛規則呢。”

“是是,李大少只有潛規則別人的份。”費一凡終于在這時回想起之前李沐言拍的電影都什麽樣,這讓他有些心虛,在随口的敷衍後,他謹慎改口,“你等我一下,我去官方那兒查查看。”

幾分鐘後,費一凡重新打來電話,他這顆蘑菇枯萎了。“沐言,這是個誤會。”

“你看看你,辦的什麽事?剛才害我空歡喜一場,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難過嗎?”

“誰信啊,有本事你哭給我聽。”

“休想。就我這演技,我怎麽假哭得出來?”

“是啊。”費一凡真情實感地表示贊同,“就你這演技,果然不可能入圍東京電影節。”不過話說回來,他還不至于臉皮厚到忘記自己之前的烏龍,這會兒讪讪解釋道,“入圍東京電影節的是另一個中國演員,結果因為其實你也算有個獎,是東京電影節上的那個‘金鶴獎’,然後,不知道怎麽就傳錯了。”

“很正常,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那麽粗枝大葉,走兩分鐘路能丢仨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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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先給我找三個老婆再說!”

“找不到,沒人願意。”

趕在費一凡争辯前,李沐言挂斷手機。當時,後者并不知道這通電話有多重要。

因為這通電話,原本至少睡到中午的李沐言提前起床。作為當紅藝人,平時除了在劇組,剩下的時候李沐言也有一大堆工作,不過,每周三的下午一般他都會空出來。他在一家名為彩虹孤兒院的地方當義工已經有兩年,雖然沒有辦法每周都去,有時甚至一兩個月都抽不出空來,但只要能做到,李沐言就不會無故缺席。今天正是周三,剛完成一部電影拍攝的他已經兩個多月沒能前往,原本計劃吃過午餐就去孤兒院,但他被電話吵醒,再也睡不着,于是決定在上午便到孤兒院幫忙。

彩虹孤兒院是一家特殊的福利院,孤兒院裏收留的不是普通孤兒,而是一些因為身體殘疾被遺棄的孩子。與此同時,在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很多也都是殘疾人。這天李沐言來到孤兒院,院長給他介紹說最近孤兒院又來了一位盲人在醫務室工作。

作為義工,李沐言的工作相對簡單,有時是一些臨時冒出來的體力活,有時是操作電腦的工作,而剩下的大部分時間可以說便是陪伴那些孩子。最初這些孩子認出李沐言是電視上的明星時特別興奮,後來他們變得熟悉,激動和害羞淡去,親密感則越來越厚重。

李沐言喜歡和孩子們玩,當他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既不懂事又任性冷漠,曾經做過很多不好的事,他希望再也不要有孩子像他那樣在懂事後才後悔莫及,他想要給那些可能在身體上不太健全孩子足夠健康的童年。

他并不是很懂得應該用怎樣的方法,也許做得也并不是很好,不過,他輕易便得到了孩子們的信任。這個上午,時隔兩個月後終于又見到李沐言的孩子們都非常高興,好幾個纏着李沐言不放,當另外有孩子跌倒,立即有人跑來找李沐言。“沐言哥哥,不好了,小虎從秋千上掉下來了!”他們認為李沐言能解決所有危機。

李沐言不是醫生,但不管怎麽說,他第一時間跟着報告的小孩往後院跑。當他趕到時,只看一個陌生青年正蹲在那兒用手檢查小虎的手臂。李沐言認識孤兒院所有的工作人員,所以,他猜這位是新來的醫生,當走近,他詢問道:“你是新來的那個醫生吧?小虎怎麽樣了?”

——這,就是李沐言重逢齊奇的場景。

幸運的是,小虎并無大礙,很快他活奔亂跳繼續和其他小夥伴玩耍起來,而李沐言則震驚地站在原地,失神凝視向眼前青年那依稀熟悉的臉部輪廓。當年眉目清秀簡直如同小姑娘的男孩與眼前擁有深邃五官與煥然英氣的青年有很大區別,可是,李沐言知道自己沒有認錯。

“你是齊奇。”

“請問你是?”齊奇那看起來無異常人——甚至更好看的眼睛卻毫無神采,他歪着頭盡量面朝向李沐言的方向。

李沐言沒敢說自己是誰,他在這時猛地醒悟自己的失言,趕緊含糊介紹自己姓李,是這兒的義工,然後,他又解釋說是院長告訴過自己新來了一位齊醫生,顧不上是否會引起對方懷疑,他冒冒失失詢問對方失明的原因。

幸好齊奇并未多心,他們在後院的長椅上坐下,齊奇開始講述那年夏天的故事。關于他與一位從一開始就別有用心接近他的少年的故事。

他不知道那名少年如今長大成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邊別有用心誘騙他講出真相。

他說,那場高燒整整三天沒退……當他病好了,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見東西。

李沐言沒有辦法承受繼續聽下去的痛苦,他倉皇而逃。

他是不會哭的男人,甚至是不會哭的演員。沒想到有一天,他竟因為痛恨自己而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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