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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江也才醒來,這麽靠着樹縮作一團地睡,睡得他渾身不舒服。他睜眼便瞧見面前已經熄滅了的柴火,自己竟不知昨夜魏麟還點了火堆,難怪他沒覺得多冷,可卻沒見着魏麟的影子。
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露出光禿禿的地面,江也四處張望,不知魏麟去了何處。他起身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身體,強烈的饑餓感一陣陣襲來,江也這才覺得魏麟教訓他也非并無道理,要出遠門不備幹糧,還真算得上是個愚蠢的行徑。但是這話江也可以自嘲,魏麟卻不能說,魏麟要是說,江也必得惱羞成怒。
正想着魏麟去了哪裏,江也便聽見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果然是魏麟。魏麟衣襟前鼓鼓的,也不知道裝了什麽。
“醒了?”
“嗯,你上哪兒去了?”
“喏。”魏麟從懷裏掏出那鼓鼓的東西,用油紙包着的,一股香味立刻飄了出來,“餓狠了吧。”說着,他揭開油紙,竟是一只金燦燦的烤雞。江也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伸手接過那烤雞問道:“這哪兒來的?”
“還熱乎着沒?前面四五裏地有個驿館,上那兒弄的。”
“涼了。”江也說道。
“那你別吃。”魏麟翻了個白眼,“我一路小跑回來的,還特地放在衣服裏,這樣都涼了,我沒法子了。”
“沒說不吃。”
“那你吃不吃?”
“吃。”
“那你倒是吃啊。”
江也實在是餓狠了,也顧不得那麽多,捧着烤雞張嘴就咬。魏麟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公子哥餓急了也跟豺狼虎豹沒什麽區別。”
“呸。”江也直接把嘴裏的雞骨頭朝魏麟身上一吐,“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嘻嘻。”
“你身上有錢嗎?還買烤雞。”
“沒錢。”
“你偷的?”
“不啊,我從你身上拿錢買的。”魏麟鎮定自若的說道。
江也一只手拿着烤雞,另一只手摸了摸腰帶,果然空空如也,荷包已經不知去向,朝着魏麟就吼開了:“沒錢你還買烤雞?!”
“這不是你的錢麽,我想還是吃好一點,要是白面饅頭,這大冷天的回來怕跟磚頭差不多口感了。”魏麟嬉笑着從自己的腰帶裏摸出江也的荷包,“你放心,還有錢呢。”說着抖了抖錢袋子,明顯裏面還是有內容的。
江也也無話可說,魏麟雖說拿了他的荷包,但也是買東西給自己吃的,要是他斤斤計較,倒顯得不講情面。他抱着烤雞,用油紙包着雞腿撕下來一大塊,剩下的遞給了魏麟:“你吃吧,我夠了。”
“不了,你多吃點。”
“你不餓麽?”
“不餓啊。”
“乞丐這麽能抗餓?”
“瞎說什麽呢?”魏麟突然正經起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你這個想法就政治不正确,乞丐也是人,自然會餓。”
“那你不餓。”
“因為我吃過了。”
“你吃什麽了?”
“吃了……燒鵝,紅燒魚,清蒸蹄膀……忘了。”
江也眼睛瞪得像銅鈴,用嘴叼着雞腿,一只手握着剩下的半只烤雞,一只手從魏麟手上奪過錢袋子。錢袋子剛到他手上,他已經感到深刻的不妙,那重量跟他出門時已經相差甚遠,他将開口朝下往地下抖,從錢袋子裏只掉出來可憐的幾塊碎銀子。
“我帶了二十兩出來,現在就剩七兩銀子,你到底吃了什麽啊!!!”江也怒吼道。
“也不是……就,那驿館旁邊有幾個小乞丐,我就分了點給他們。”
“你這個敗家娘們兒!!!”
“我是男的,大男人,要不要我把褲子脫了給你看看。”
“看你的頭!”
“好啊好啊,你要看上面的頭,還是下面的頭?”
江也被氣的不輕,一大口咬在雞腿上,像是要生吞活剝了魏麟。
“你別這麽看着我,好像想吃了我似的。”
“???”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吃雞吧。”
“滾。”
夾雜着拌嘴吵鬧,江也不負魏麟期望的把整只烤雞都吃了個幹幹淨淨,骨頭盡數吐在了魏麟身上。雖然魏麟提出了這樣很幼稚,但江也還是順帶把油也擦在了魏麟的衣袖上。
照魏麟所說,只要走上四五裏,就能在驿館好好睡一覺,江也越發後悔自己冒冒失失就上了路,要是早想到這些,租個馬車,昨夜也不用風餐露宿,哦不,甚至沒有餐,只有露宿。這麽想來,魏麟倒是厲害,好像是想的面面俱到,不愧是個乞丐,在這方面就顯得見多識廣了。
江也在心裏總覺得事情哪裏怪怪的,也不知道剩下的七兩銀子夠不夠住驿館的,也不能住驿館把錢都花光。江也想了許久才把哪裏不對想清楚,便直接開口問走在前面的魏麟:“你怎麽會知道四五裏有驿館?”
“嗯?”
“你不知道你也敢出去亂轉?”
“我去過晏州。”
“去幹什麽?”
“前兩年我一直在晏州,今年才到湘城來的。”魏麟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你到湘城來做什麽。”
“找工作呀。”
“找到行乞是嗎?”
“唉江哥不會懂的,晏州不富裕,基本工資低,多少人往湘城跑呢。”
這麽說也是,王都确實很多從外來經商的人。江家也是三十年前,江老爺子兩手空空的來了湘城,然後白手起家有了今天的江府。
江老爺子年輕時候不易,怨天尤人的,卻也沒放棄希望,無數次想自己
要是名門之後也不至于窮酸落魄,自己是飽受折磨了,賭着一口氣,也不希望自己的後代也這麽慘,所以才那麽堅持讓江也繼承家裏的生意。
“這跟你行乞有什麽關系?”
“王都的人,人傻錢多的,就是行乞,也比晏州賺多啦。”
“那你不還差點死了。”
“所謂人不跟天鬥,上天要我死我就死呗,不讓我死……這不遇見你了麽。”
魏麟說得很是輕巧,若不是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這會子聽上去倒像個看破紅塵的高人。
“鬼知道你打的什麽如意算盤。”
“好啦,再走半個時辰就到驿館了。”魏麟說道。
想到能到驿館好好休息一下,江也心情稍稍好了點。
兩人正走着,眼前突然出現兩個蒙面男人,一個人剛開口說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
“閉嘴吧你,是真的土。”
另一個人直接就是一巴掌拍在那人後腦勺上,打得他一個趔趄,緊接着說道:“別墨跡,趕緊的把錢掏出來!”說着他從後背掏出一個用布纏着的東西,看形狀像是把匕首,指着江也,惡狠狠的。
“兩位爺這是……”魏麟連忙上前一點點,彎着腰,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堆着一臉的笑。江也最看不得他這幅樣子,一腳踹在他膝蓋窩處,踹的他差點沒站穩:“行了吧你,打劫呢。”
“對呀,看不出來嗎?打劫好伐?”那個手持兇器的蒙面人也跟着江也說道。
“聽口音是南方人啊。”魏麟說道。
先前被拍了一巴掌的人不假思索的接口道:“是啊,你怎麽知道?”
“你他娘的是傻子嗎?他說什麽你就答!”兇器氣壞了,擡腿就給那人踹了出去,“別廢話了,交錢,走人,要麽,嗯?”說着他還往前走了一步,兇器離魏麟只差一步之遙,魏麟哭喪着的臉:“我們沒錢。”
“你懵誰呢?穿着這麽漂亮的皮子,能沒有錢?”
“不啊!”魏麟連忙退到江也身邊,伸手拽那狐裘給歹人看,“你看,這是高仿,其實是黃鼠狼皮的,黃鼠狼你曉得伐?不值錢的,就拿出來裝裝門面!”
他與那歹人說着,口音都換了。
“那怎是白的?”
“哎喲染的嘛!”
“錢留下,皮子留下,人走。”歹人說道,“不跟你多哔哔。”
江也思索着,赤手空拳也不一定打得過手持兇器的歹徒,萬一把命賠進去了,着實不值,還未等魏麟繼續說點什麽,江也率先開口了:“你退後,我把錢和皮子扔過來給你。”
“算你識趣。”
江也一把從魏麟的褲腰帶裏搜出了自己的錢袋子,連着身上的狐裘一起給那歹人扔了過去。
趁着歹人彎腰去撿的時候,江也拽起魏麟的手,撒腿就跑:“跑!”
魏麟被他那麽拽着,兩人慌不擇路埋頭就跑,總而言之三十六計,跑為上計。
不知道跑了多久,江也腳底一滑,直接摔倒在地,連帶着把魏麟也絆倒了。正巧那處地勢是個小山坡,兩人這麽一摔,順着山坡就滾下去了。
伴随着他兩的滾勢,還有魏麟一聲劃破天際的慘叫。
魏麟滾得快,被棵樹攔下,腰直勾勾的撞在樹幹上,疼得他龇牙咧嘴,還沒來得及喊疼,江也已經滾到了,狠狠撞在魏麟身上,魏麟疼的連慘叫都沒力氣了。
“你……你……起來……我要昏古七了……”
江也帶着滿身的疼痛,迷迷糊糊聽見魏麟的話,好不容易爬起來跌坐在地上,卻發現臉上濕濕的,伸手去摸才發現額頭磕破了個大口子,血順着臉一路流下來。
魏麟緩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喘着粗氣也坐在地上,看見江也頭上的傷,還來不及檢查自己怎樣了,直接把衣袖子撕下一塊布,小心翼翼的給江也擦掉臉上的血。
“疼不疼啊……”他一邊擦一邊問,江也也不說話,直吸氣,想必是非常疼。
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沒剩什麽好地方了,到處都是拉開的口子,破破爛爛的。臉上也大大小小不少擦傷,傷口周圍還全是泥土砂礫,髒得不行。
魏麟一點點把江也傷口裏的沙子擦掉,然後換江也,幫他清理創口。
周圍也沒個溪水什麽的,只能勉強弄得稍微幹淨點。
“我現在算知道什麽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江也說道。
“嗯?”
“近乞丐者變乞丐。”
“對仗都不工整,不要強行編。”魏麟撇了撇嘴,看看自己,又看看江也。此前江也一直冷着張臉,又穿的那麽好,看起來實在是弱不禁風,現在看起來,倒還顯得順眼些:“你這樣還好看些。”
“我讓你看了嗎?”
“那算了不看了。”
“你欠我的銀子什麽時候還?”
“我幾時欠你銀子了?”
“在府裏,你說聊個二兩銀子。”
“哇你這麽有錢,這麽吝啬的嗎?”
“還錢。”
“我沒錢。”
江也心想也是,這人就算有錢,以他那敗家的手法,估計也花光了。
“現在好啦,都沒錢啦。”有點破罐子破摔,江也兩手一揮,直接躺倒在地上。
魏麟坐在一旁,盤算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沒事,這樣,咱們到驿館附近,我去乞讨,萬一有錢了呢?”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驿館,哪有人會給你錢。”
“我昨天不就給小乞丐錢了嗎?相信我,好人有好報的。”
江也索性閉上了眼,不再搭理魏麟。
“好啦,不要喪了,歇一會兒,等身上沒那麽疼了咱們就去驿館。”
“你認得路嗎?”
“認不得,但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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