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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們在勝仗之後,就能光明正大的懈怠起來,而将領們卻并不能跟他們一樣。對于将領而言,打仗真正含義并不在是否打贏了眼下的戰事,而是這場勝仗可以為國家帶來什麽,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薛子欽本就從不酗酒,每回勝仗他都是小酌幾杯,當是慶祝,至于手下的兵要怎麽去狂歡,他也不會去管着。
好幾日薛子欽都沒怎麽出營帳,闵秋跟郭林充時不時地進來跟他彙報情況,一切就跟往常一樣。
“朝廷那邊怎麽說?”薛子欽喝着茶,看着兵書,慢悠悠地問道。郭林充戰後被他派去晏州,才回來不久。此時他正坐在薛子欽旁邊,倒是也不客氣地自己倒茶,喝掉,潤了潤嗓子才開口說道:“什麽也沒說,大将軍被調回湘城等候接見,卻是三四日了都未得見聖上。”
“搞放置啊。”薛子欽的視線從兵書上移開,落在郭林充臉上,“這函州城打也打下來了,難道朝廷不要,打算完璧歸趙?”
“有些話,末将可能說了不合适……”郭林充小心翼翼地說道。
薛子欽微微一眯眼:“什麽時候你還跟我搞起腔調來了?有什麽就說,別跟個娘們兒似的。”
行軍打仗的人,不一定對朝堂政事有所通,反之也是一樣。
薛子欽雖說這幾年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名聲大噪,可他便屬于不通朝政之人。郭林充倒是對這些略懂一二,眼下他們攻下了函州,朝廷既沒有頒旨犒勞全軍上下,也沒有安排官吏前來接管函州城,這其中,怕是問題大得很。
“大将軍一向甚得聖寵,此番入朝卻不得召見,函州之事朝野上下都清楚,将軍功不可沒,對大将軍的地位來說可就是錦上添花,”郭林充說着,有些慌,他悄悄擡眼看了看薛子欽的臉色,見薛子欽臉色沒什麽變化,又重新把視線放回手裏的茶杯上,繼續說,“怕不是魏淵廷那邊在搞鬼。”
“什麽意思?”薛子欽問道,“他能搞什麽鬼?函州城實打實的攻下來了,難道不算有功,反倒是過?朝廷派老子到晏函谷,不就等着老子把函州占下來嗎?”
“立儲之事将軍不是不知,大将軍站在三皇子那邊,魏淵廷那老狗可是皇後的人。如果函州就這麽被将軍打下來了,明裏暗裏三皇子的希望都更大了,只怕魏淵廷和皇後會在中間搞鬼,至于是什麽鬼……”郭林充頓了頓。
這一停頓倒是惹得薛子欽着急,連忙問:“什麽鬼?”
“末将就不知道了……”郭林充說道。
薛子欽順手拿着兵書就往郭林充腦袋上打:“瞎賣什麽關子!”
正說着,闵秋掀開帳子進來了。
“将軍。”
“嗯,事情調查的怎麽樣了?”薛子欽收回了兵書,放置一旁,詢問道。
郭林充連忙沖着闵秋招手:“幾日不見啊,過來呗。”
闵秋點點頭,走上前坐下:“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剛才。”說着郭林充替闵秋倒了杯茶。
薛子欽對他二人這般放松的态度,倒是沒什麽意見。他們三人倒一向如此,該是上司下屬,便要講規矩;既無旁人,那放松些也沒什麽關系。畢竟薛子欽從不看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他只看實力,只看會不會辦事兒,能不能用。
“将軍讓我查的事情,我都去查了。”闵秋轉而跟薛子欽彙報起情況來,“那兩日軍營都不曾有一人出去過,若是有,便只有郭副将和我了。”
郭林充連忙擺擺手:“可不是我啊将軍,你是了解我的……”
薛子欽被他逗笑,擺了擺手:“知道不是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況且,那日的計劃,我也沒對你二人細說過。試想情況無非兩種,一種是細作得知我出營,便立刻聯絡,我與闵秋都不在營中,後方空虛,确為大好時機;二是,細作,就在那二十九人之中。”
他表情驟然嚴肅起來,看着闵秋二人,沒有繼續往下說。
闵秋皺眉思索一陣:“若是那十五個新兵,倒是好查。可若是老兵,事情恐怕就……”
郭林充聞言,立刻出聲駁回:“不可能,月餘前我便出去壓饷,新兵也未到,如果老兵中真有細作,那時不是更好下手?連禁敢趁将軍不在的時候來,那怎麽不敢直接與将軍硬碰硬?趁着我們糧饷不足,後方空虛,若是攻過來,只要拖,我們定無法支持苦戰,豈不是大好機會?”
薛子欽點點頭,說道:“對,我也是這麽想,況且,那晚我直接領兵進城,若是細作夾在其中,通風報信可謂是易如反掌。”
聞言,郭闵二人都沉默了,薛子欽接着說:“連禁不像這麽有腦子,新兵進來能不能重用,那是說不準的,那個計劃更是臨時起意,連禁背後恐怕有高人指點。”
聽了半晌,想了半晌,闵秋緩緩開口:“新兵十五人,怕是好查。”
“那你去查,不過不急這一時半會,畢竟,現在我們已經占了函州,你二人也辛苦了,”薛子欽說着,倒是饞勁兒犯了,“想吃魚還是想吃野味兒?”
郭林充立刻笑起來:“我想吃野味兒!”
闵秋看了看薛子欽,有些不祥地預感,便說:“我無所謂。”
薛子欽笑了笑:“
那行,明日咱們去打獵,闵秋你帶人去抓魚,這函州城三面是水,我想那魚,味道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将軍,我不吃。”闵秋才不想攬這活兒,連忙拒絕。
薛子欽早已料到他會如此說,便是不要臉地下了命令:“我讓你抓,沒讓你吃,你不吃就不吃,反正我想吃。”
翌日。
薛子欽找了之前那十五個新兵,打算跟郭林充二人帶出去打獵,除開重傷的幾人,其他的人都跟着去。十幾個人站在薛子欽的大帳前,等候薛子欽發話。江也和賈大賈二也在其中,可明顯的,江也面露憂色,又不知如何開口。
等了好半天,薛子欽才從帳子裏走出來,他看了一眼,卻發現魏麟那小子不在,便是突如其來地跟江也說起話來。
“魏麟還躺着呢?”薛子欽走到江也的跟前,江也不似之前那般,反倒對薛子欽畢恭畢敬起來,只見他微微彎腰,向薛子欽行了禮,說道:“禀将軍,魏麟背後中刀,短時間內還無法行動。”
衆人被叫出來,也不知道是為何,只當是薛子欽又有行動要安排。
那日跟江也聊過幾句的人也在其中,江也一來就注意到他了,不過這回他可是招呼都沒跟江也打,只忙着跟旁人小聲閑聊着。
“不用這麽恭敬,你不是挺不服氣的麽?”薛子欽笑着說道。
江也低下頭,沒有回話,倒是說出了心裏所想:“将軍,我想去照顧魏麟。”
薛子欽的笑容驟然變得嘲弄起來:“喲,大男人的,還需要人照顧?躺幾天不就行了。”
“那将軍容我跟軍醫打聲招呼。”
薛子欽認真看了他一眼,終是擺擺手:“去吧。”
這幫新兵射箭的功夫,都是薛子欽親自教過的,算不得箭無虛發,但也還過得去,打獵應該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騎馬的功夫如何。薛子欽便開口問道:“都會騎馬麽?”
“會!”衆人齊刷刷地回答道。
“行,那等着吧。”薛子欽便在帳前坐下,不再說話。
起先衆人還大氣都不敢出,爾後那個與江也閑聊過的小兵,便小心翼翼又有些無賴地跟薛子欽搭話:“将軍,咱們這……是有什麽秘密任務嘛?”
薛子欽瞟了他一眼,說:“沒有。”
“那?”
“等着吧。”薛子欽又說道。
他起身去武器架上拿起自己的弓——這把弓是老頭子給的,他很愛用,但這也不妨礙他不愛跟老頭子打交道,他拿起弓和箭筒背在後背。
沒過多久,郭林充便帶着人牽着馬過來了。
馬兒多數都是從精兵處借來的,除了郭林充和薛子欽。
郭林充的戰馬算不得什麽名馬,卻跟随他多年,毛色烏黑發亮,嘯聲洪亮,跟他感情甚好。
薛子欽走上前去,撫摸自己的戰馬。薛子欽的戰馬,性子剛烈得可怕,若是生人想牽,只怕是會被活活踢死,更不要說騎。那日被偷襲,火光把馬都驚了,薛子欽的戰馬率先掙脫了缰繩,不知去了哪兒,待戰事結束後不久,它竟自己又跑了回來。都說好馬通人性,薛子欽與它的感情,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
薛子欽的馬是匹宣國少見的白馬,鬃毛也比其他的馬兒長。它額心有塊棕色的花樣,形似柳葉,薛子欽便給它起名白柳。白柳是八年前,薛長峰邊關激戰時意外得到的一匹幼馬,當時便賞給了薛子欽,可以說他與白柳是一同長大,感情十分深厚。
“白柳啊,”薛子欽的大手在白柳臉上摸着,又摸摸它長長的鬃毛,白柳竟像撒嬌似的,頭往薛子欽肩上蹭,“好久沒帶你出去了。”
就在此時,江也已經跟鐘倚的小徒弟羅晏生打好了招呼,托他今日照看魏麟。正小跑着走過來,一時間看見十幾匹馬,心道不妙,但還是跑了過去。
郭林充帶着的兵士們,肩上都挎着長弓和箭筒,此時紛紛扔在地上,薛子欽即刻下令道:“拿箭,上馬,今天出去打獵,給兄弟們加餐!”
“是!”衆人的回答聲中都是可聽出喜色。
在軍營中,最想要什麽?莫過于酒肉跟女人。
江也不敢說,可此時不得不說,他悄悄走到薛子欽身邊,小聲說道:“将軍,我不會騎馬。”
薛子欽轉過頭看着,是越看越不順眼:“你怎麽什麽都不會?”
“……”
江也也不知如何解釋,但要他跟薛子欽說,他原是大少爺出身,所以什麽都不會,他也說不出口。
一旁趙志楠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原本趙志楠跟他們倒也不熟悉,跟江也還有過小過節。可這軍營裏,除了一兩個朝夕相處的人,其他的人,那統稱為戰友。戰友有事,定要幫忙,這是種默認的鐵則,更別說趙志楠還曾受過魏麟的好處,此刻見着江也有麻煩,便開口替他解圍:“将軍,不如我帶江也吧,我騎術還可以。”
薛子欽聞言,轉頭冷眼看他,說道:“你先上了馬,再告訴我你騎術好不好。”說着他朝郭林充使了個眼色,郭林充即刻會意地從身後牽出一匹馬,帶到三日跟前,将缰繩交于趙志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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