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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彥青以為自己還在夢裏,慢慢伸手過去摸了摸身旁人的臉。這人的濃眉有些紮手,眼睫毛長得跟假的似的,高挺的鼻梁骨十分好捏,這唇嘛……軟的?潤的?還有些溫熱?什麽夢這麽真實!
“摸夠了?”皇帝一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依然撐着頭,聲音懶洋洋的。
褚彥青手腕吃痛,驟然驚醒,直接一只胳膊撐着自己坐了起來,驚慌地打量他:“你、你、你怎麽會在這兒?還頭戴切雲高冠,身穿龍紋皇衣……”後面的這兩句形容是蓉芳告訴她的,以免從未見過皇帝的她見到皇帝後失儀。自己說出來後,褚彥青也就忖摸出來這是怎麽一回事了。她實在不敢想,如果自己昨天腦子一熱,答應跟他跑了,那現在會不會已經進了冷宮與老鼠為伴?想到這裏,褚彥青已經一身冷汗。
皇帝松開她的手,直起身來與她對坐,逗弄似的垂眼看着她,語氣卻是淡淡的:“我說了,我們會再見的。”
褚彥青聽他親口承認,顧不上別的,先把自己和“詹煜”說過的話,在腦海裏飛快地過了一遍。
古代的皇帝都是小心眼兒,保不齊哪句話說錯了,就被人記在賬上了。褚彥青十分慶幸,自己雖然在社交方面有點看臉的偏好,但在大是大非上還是拎得清的,也沒做過出格的事。
褚彥青悄悄松了口氣,盡管心裏有疑問,現在也不敢多問半句,面兒上乖巧地沖他眨了眨眼,沒說話。
皇帝略微有些失落:“你不驚訝?”
褚彥青把手交疊在一起放在腿上,坐得極其端正,這間隙迅速打好腹稿,紅唇輕啓:“臣妾自然是驚訝的,只是不能在皇上面前失儀,所以不敢放肆。”
皇帝舔了下唇,心裏納悶,怎麽一天沒見,人就變成這樣了?難道是女官們太嚴厲,把人吓壞了?
“這裏沒有別人,你不必臣妾臣妾的,我聽不慣。”皇帝語氣不悅。
“是,我知道了。”褚彥青的心涼了半截,心想,皇帝長得好不好看,都是脾氣古怪難伺候的主兒,就算後宮佳麗想要讨好都有心無力,所以只能空虛半生。哎,可惜了這副絕世好皮囊,看得撩不得。
皇帝看她說話客客氣氣的,雖然有些不是滋味兒,但也沒到徹底洩氣的地步,又打起精神道:“我昨天說了,再見時還要問你。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想好了回答我。”
褚彥青自認為,自己慫是慫了點,但腦子不算太笨,還不至于看不出來皇帝是在試探自己。包括昨天他假扮成劫匪,前天裝成詹公子,這一出兩出的,恐怕都是在試探自己乃至整個安南王府。
皇帝既然要“釣魚執法”,那就陪他玩一玩。
“皇恩浩蕩,我又怎敢辜負?”褚彥青低着頭,故作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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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挑挑眉,一臉驕傲地說:“你說你不想嫁給你不喜歡的人,我立馬就把你救了下來,你是不是應該對我心懷感激?”
褚彥青聽了這話,有點想罵人。他這哪是救了她,是親自接她來地獄呀!可她又能怎樣?木已成舟,還是先看人臉色說話吧。
“那是自然,我對皇上感激不盡,皇上如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當效犬馬之勞。”她尚能保持冷靜。
“哦?”皇帝慢慢湊近她的臉,眼神大有深意:“今夜可是你感激我的好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褚彥青聽了一天的“讨歡”教程,眼下到了實戰的時候,她卻打退堂鼓了。兩只小耳垂一下燒了起來,心裏難堪卻又不敢露出難堪的表情來,只好笑着說:“這都是我作為一宮嫔妃的本分,總不能拿了您的封賞,卻沒什麽作為吧。”
“為了本分?為了封賞?”皇帝不可思議地瞪着她。
褚彥青光是看着他就心驚膽戰的,小貓似的低聲說:“成了您的嫔妃,讓您開心就是我的本分。”
“那你呢?這樣做你會開心嗎?”皇帝急忙問。
“皇上開心我就開心。”褚彥青不假思索地回答,可惜她躲閃的目光告訴皇帝,自己在說謊。
皇帝喝了一聲:“不許說謊!”
褚彥青吓得縮了下肩膀,呼吸都急促起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我跟皇上您剛認識幾天,甚至只是說過幾句話,算不上認識。要說您開心我就開心……的确有些談不上”
這下換皇帝懵了,僵在她眼前,一動不動。好一個剛認識幾天,好一個本分!弄得他着急忙慌地納她為嫔,跟買來一房通房的侍妾似的!她不記得他也不是不能原諒,那年兩人在宮裏遇見時,她才十一歲,一個黃毛丫頭指望她懂什麽?可他遇見她時已經十七了呀,心心念念這幾年,好不容易拿下了江山,等到她長大,怎麽等來這麽一個榆木腦袋?吳瑞林告訴過他,她愛跟小公子說些酸言酸語,怎麽到他這兒卻是曲意逢迎?什麽話戳心說什麽!
皇帝想到這裏,如鲠在喉,堵心堵得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最後一跺腳,站起身來拂袖離去。他要讓她見識見識這座皇城的真實面貌,讓她多吃些苦頭!
等皇帝摔門離去,褚彥青松了一口氣,撫着自己的小心髒,自言自語道:“書上寫的沒錯,還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這一夜,褚彥青睡得不□□穩。仔細一想,皇帝就這麽走了,其實傷的是自己的面子。
哎,皇帝摔的哪裏是門,是自己的臉面吶。
如她所料,第二天,元華宮上下對她的态度就有些不一樣了,只有敏彤依然笑眯眯的,還寬慰她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第三天,宮裏的幾個才人來她這裏走動,聊了幾句有的沒的。雖然才人們的位分遠不及她,但言語間沒把她放眼裏,多少有些輕蔑。褚彥青也只是撇撇嘴,沒往心裏去。後來的半個月,她踏踏實實地跟着四位女官學規矩,又打理了宮裏的一些瑣事,倒也很充實。
這天上午,天藍如海,白雲朵朵,天邊還飛了幾個彩風筝。褚彥青難得閑了下來,一個人跑去禦花園散心,沒讓任何人跟着。
她剛走到園子門口,就看見幾個輕紗薄裙的才人在花叢間嬉鬧。花紅柳綠,香肩美人,歡聲笑語一片,好生熱鬧。她最煩和女人打交道,更何況她和這些女人的關系如此微妙,所以打算原路折返。就在她沒精打采地轉身之際,聽見其中一個叫葛淑婕的才人說:“你們看見褚嫔娘娘的這裏了嗎?”
褚彥青扭過頭去,看見葛才人正指着她自己的胸部,臉上挂着不懷好意的笑容。她不動聲色地往門洞旁邊站了站,想聽聽這些小女子能說出什麽話來。
另外一位李才人搭腔說:“那天去她宮裏時我便瞧見了,确實比咱們強多了,難怪人家一進宮就是嫔位呢。”話音一落,衆人大笑起來。
褚彥青低頭看了看自己,随即擡起頭來,好不驕傲地哼了一聲,對着搓衣板似的幾個女人翻了個白眼。
葛才人做作地嘆了口氣,酸溜溜地說:“也不知道咱們娘娘吃什麽長大的,這肉呀,都長在了好地方。你們看見人家那腰了嗎?估計皇上兩只手就能整個兒握住了!”
“那也得皇上願意碰她才行啊!”李才人此話一出,衆人笑得花枝亂顫。
褚彥青氣得想沖出去跟她們幹一架,但最終咬了咬牙忍住了。皇帝現在不待見她,她要是惹出什麽事來,就白白送給皇帝一個整她的由頭。再者說,皇帝不願意碰又怎樣?她還不樂意叫皇帝碰呢。這就是一群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小媳婦兒罷了,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分子,何必跟這些人計較?
褚彥青轉身離去,在回宮的路上,迎面碰見了出來找她的敏彤。
敏彤小碎步跑過來,見她垂喪個臉,問詢道:“娘娘,您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哪兒不舒服嗎?”
褚彥青勉強牽起嘴角,“沒事兒,我有點餓了,趕緊回去吧。”
“好。”答完,敏彤上前來扶着她走,悄悄觀察着她的臉色。
元華宮已經被人笑話有一陣子了,褚彥青一直沒有什麽反應,甚至還一天比一天吃得好睡得香。今天這般垂頭喪氣的模樣,敏彤還是第一次見。
“娘娘,您是不是在禦花園遇到什麽事了?”敏彤擔心問道。
褚彥青摸着左手上的銀指環,輕嘆一口氣,“沒什麽,就是有點想家了。”
“想家……”敏彤想了想,忽然靈光一現:“娘娘,您舅舅年将軍不是就在京都嗎?”
經敏彤提醒,褚彥青眼前一亮,想起這個小心眼兒的舅舅,愁苦瞬間散去大半,同時也想起了王妃交給自己的信。
“敏彤,我怎樣才能見到我舅舅啊?”褚彥青問道。
敏彤像是領到了什麽了不起的任務,立刻轉動腦筋積極思考,不一會兒便想到了:“回娘娘,下個月芒種節氣過了就是迎夏節,到時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會進宮參加祭天禮的。晚上所有人在福臨殿參加晚宴時,娘娘就能見到年将軍了。”
“這個晚宴年年都辦嗎?”褚彥青好奇問道。
敏彤卻奇怪地擡頭看着她,“娘娘,您進宮前是雲曦郡主,每年迎夏節都會來的。雖然因為先皇去世暫停了三年,但您不應該忘的呀。”
褚彥青一怔,不想別人察覺出端倪來,随口說道:“哦,可能我剛剛沒想起來。”
敏彤現在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實在看不透這位主子了。但因為她是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也不好多問。
幸好說話間就到了元華宮,褚彥青連忙說:“我走了幾步路更餓了,你快去吩咐廚房準備午膳吧,我自己回房就行了。”
“是。”敏彤答完後,轉身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因為想見小舅舅,褚彥青也算是有了第一個盼頭,無暇再想糟心的人和事,一邊摸着銀指環一邊回房去了。只是腳剛一跨過門檻,就看見那位閻王爺正靠在椅子裏,冷冰冰地看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的話盡量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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