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0
20
也許是因為昨晚一番折騰,白若涵的臉色看起來差極了,嘴唇也有些泛白,早上也只是喝了幾口粥就吃不下什麽東西了,總感覺胸口堵得很,卻又不知是為什麽。不過,有件事令他有些開心,等一下要拆石膏了。在等骨科醫生來的空檔,護士便和他攀談起來。
“若涵,今天就要拆石膏了,興不興奮?”護士問。
白若涵淡淡地說着:“還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看看自己綁着石膏的右手,不知拆了以後,自己還能畫畫嗎,自己還想畫畫嗎。
早已習慣了這般冷遇的護士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微笑着說:“挺無聊的,我們看會兒電視吧。”見白若涵默許了,她便打開了電視。
“就昨天中午高速公路的連環撞車事件,現進行後續報導,事故受傷的3個人已有2人清醒,警察正給相關人員作筆錄,但還有1人雖然度過了危險期至今仍處于昏迷狀态,我們征得醫院同意進入病房采訪……”
媒體報導的聲音并沒有引起白若涵的興趣,他偏過頭望着有些陰暗的窗外,看來今天不是晴天,可能又要下雨了。
“……現在我們來到的是處于昏迷狀态傷者的病房,為了不打攪到病人,我們只能在外面觀察一下。聽說,這位傷者是一名律師,當天是在去法院的途中遭遇車禍的。這邊可能是他的家人,我們采訪一下。請問,病人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很抱歉,具體的情況我希望你可以去問醫生,而且他還處于昏迷狀态,請你們不要打擾他。”
白若涵覺着這聲音有些耳熟,便回過頭去看電視屏幕。天,那不是方潔明嗎?他為什麽在醫院?“噌”地站起來,他跑到電視跟前,細細看着背影裏的病床。可不到幾秒鐘,記者便應家屬的要求切斷了鏡頭。白若涵的一顆心猛地吊了起來。
“那個車禍是在哪兒發生的?都有誰受傷了?”突然間的大叫,讓護士吓了一跳,在看到白若涵的情緒有些激動時,她連忙按了一下紅色按鈕。
“若涵,別急,我去問問。你過來坐好,行嗎?”護士試着靠近他,以防他有過激行為。
“告訴我,是不是他出事了?”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淚水便湧了出來。
護士着急地向門口張望:“誰出事了?你先冷靜一下,宣醫生一會兒就來。”
好在沒多久,宣敏和骨科的醫生一起到了,問清了護士之前發生的事,再看看坐在一旁的淚人,他意識到丘晨的事不可以隐瞞了。
“宣醫生,丘哥是不是出事了?剛才電視上有說車禍,我還看到方叔叔了。”一見到宣敏,白若涵就抓着他的袖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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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出車禍了,現在還在昏迷中。”慢慢說出這些話,宣敏覺着抓着他的手松了,面前的人無力地滑坐在地上,只能聽到淚水滴落地面的聲音。架起白若涵,他第一次看到什麽叫淚流滿面,迷茫的眸子裏透射着絕望。
“他需要你。”宣敏托起他的臉,“他只是昏迷,現在你好好的拆完石膏,等下我帶你去看他。”
眸間閃過一抹亮光,“真的?他不會有事,對吧?”
溫和地笑着摸摸他的頭,宣敏肯定地點點頭。
用左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白若涵乖乖地伸出右手,對着另一位醫生說:“醫生,快點兒行嗎?有急事。”
方潔明壓住內火将采訪的媒體給請了回去,真是弄不明白,一個車禍事件為什麽要來回來去的報導,而且重點還放在傷者的身上,應當去追查事故原因嘛。不悅地走進病房看到還在熟睡的丘琳,拿起一旁的外套披了上去,自己也感到一陣倦意,不由閉上眼捏了捏鼻梁。
“嘭”地一聲門開了,丘琳一下子驚醒,方潔明正想質問這位暴力者時,卻發現那人已經撲到了丘晨的病床前,身後也有個人在輕拍他的背。
“方先生,我把若涵帶來了。”
回過身才看清來人是宣敏,不用想,趴在病床邊那個瘦弱的人就是白若涵。宣敏指指外面想讓他們單獨呆在一起,雖然有些猶豫,方潔明還是順着宣敏的意思拉着丘琳走出了病房。
依舊是沒有聲音的哭泣,在來醫院的路上白若涵一直在想用什麽樣的表情來看丘晨,最終選擇了笑臉,但他怎麽也笑不出來,一看到丘晨全身各處纏滿繃帶,鼻子就開始發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從來不覺得一個月的時間能讓一個人産生很大的變化,可眼前的人除了一身的傷,更是滿臉的憔悴,何況到現在還沒有清醒。纖細的手已經能明顯看到骨骼的突起,他輕輕握住那支依然溫存的大手,清亮的眸子注視着緊閉的眉睫。
“丘哥,我來了,我來見你了。”本想奮力止住哭泣卻不想哭得更厲害了,淚水滾落在寬大的手背上。
“對不起……我應當早點兒來看你……好想你啊……每天……每天都在想你。”咬住下唇,白若涵努力咽下抽泣所帶來的哽咽,“我的病好了很多,今天右手的石膏也拆了,所以你也要好起來。你知道我今天聽到你出車禍的事是什麽感覺嗎?腦子一片空白,除了想見你,沒有別的想法。在一瞬間,我曾想過會不會永遠見不到你了,那時我很害怕,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麽辦?我不知道,只知道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沒有了。有時候我在想,我的病是不是因為自己在逃避什麽,正是那些不堪的過去牽制着我,不敢面對自己,也不敢面對你。”
垂下滿是淚痕的雙眼,清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暗淡,“我逃避的原因不止一個,還有個秘密連宣醫生也不知道。”半晌,白若涵鼓氣勇氣說:“我喜歡你。我知道這是不正常的,我不應當對你産生這種感情,可我控制不住,當初是想只要在你身邊就好了,可後來越來越在意你的回應,當我知道是因為楊詩的眼角膜你才領養我的,真的好傷心,心痛得快要死掉了。但現在想想我應該感謝她,如果沒有她我就不會認識你,和你這麽親近。”
不再流淚,也不再悲傷,白若涵擡起頭将另一支手撫上丘晨的臉,“我決定了,以後不管怎樣,只要能看着你就好,就算你把我當成別人,甚至不要我也沒關系,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所以你快點兒醒好不好?我……”
突然感到手中握着的手指似乎在動,白若涵驚喜地發現丘晨的嘴也在動,還聽到了很低啞的聲音。站起身,将耳朵湊到了他的唇邊,只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句話:“若涵,我喜歡你。”也許是因為傷勢的問題,剛說完這句話,丘晨開始咳嗽起來。
白若涵整個人完全呆住,怔怔地看着嘴角露出微笑的人,半分鐘後才反應過來,沖出門去叫了醫生。等醫生來時,丘晨已經完全醒了,好在只是身體很虛弱,沒有其它不良反應。丘琳激動地拉着白若涵的手,将他奉為救命恩人,白若涵則滿臉通紅地看着一臉壞笑的丘晨,當然那笑容也只有他看得出來。
“宣醫生,我今天可以留下來嗎?”白若涵小心地詢問,他當然知道宣敏把他帶出醫院擔了多大的責任,現在他又提出了這麽任性的要求,只是他還有很多事想弄清楚。
“我要是讓還不能出院的病人夜不歸宿,這要叫院長知道了,怎麽是好啊?何況剛醒來的病人也要休息啊。”宣敏故意做出犯難的表情。
“我只要看着他就好,我不打擾他休息,行嗎?”
差一步就要掉淚的哀求表情,讓宣敏不忍心逗下去了,“不過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你從昨天就沒怎麽吃東西了,要是能好好吃頓飯,我就答應你。”
“嗯,”白若涵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長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綻放在臉上。
丘琳因為弟弟的清醒,不顧方潔明的反對,毅然決定要回家好好做頓飯,就是搬餐桌也要把好吃的搬來,當然除了丘晨的份,更是為了白若涵。她雖然知道精神疾病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卻沒想到它能把白若涵折騰成這樣,有時覺着只要一陣風就能刮倒他。和宣敏寒暄了幾句,拜托他先照看這兩個孩子後,立即拖着方潔明去菜市場采購。
雖說醫生交代丘晨一定要注意休息,但在以假寐騙過醫務人員之後,他執意要和白若涵說話,宣敏知趣地再次退出病房。
“終于肯見我了?”丘晨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下巴更尖了,臉色也白得有些不正常,眼睛也是紅腫的。
“你什麽時候醒的?”本來想直接确認那句話是不是自己所想的意思,卻始終不敢開口。
“若涵,我喜歡你。”帶着往日溫柔的微笑,丘晨認真地又說了一遍那句話,只是眼神中更多了一份深情。
微張着嘴呆呆地看着丘晨,白若涵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臉邊有股熱在往上竄。
“很驚訝是吧?”用盡全身的力氣,手麻得有點兒力不從心,摸索到那支扶在床邊的手,丘晨繼續說着:“雖然你說的話我沒有全部聽到,只是在迷糊中聽到一部分,但我清楚地聽到你說喜歡我。”
“那個是……”白若涵有些無措,慌張地看着他。
“不用慌,這次你好好聽我說,”将五指叉入對方纖細的指間,丘晨緊扣住他的手,“首先,我為我的自私向你道歉,我承認當初是因為眼角膜的關系才靠近你的,但後來我眼裏看的人确實是你,請相信我。漸漸地我發覺自己對你的關心似乎超出了應有的界線,可我始終不願承認那是愛,因為我沒有想到自己會喜歡上一個男孩子,所以自欺欺人地認為那是因為楊詩的關系。但在你發病的那一天,也就是這之前陪你的最後一個晚上,我想了很多,雖然很多事還是無法理清楚,但我明确了一點,那就是對你的感覺,是愛。”
淚水又一次湧了出來,白若涵不明白為什麽現在心裏這麽開心,還會哭得如此厲害,原來他真的喜歡我。
“小傻瓜,很打擊是不是,被我這種一把年紀的人告白。”
聽着久違的玩笑話,白若涵想笑卻又抵不住哭的情緒,他估計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沒有……沒有,我很開心……真的。”
“若涵,知道嗎?對一個人的稱呼是有着特別意義的,一旦叫出了你的名字,你對我來講的意義已經不同了。”
白若涵不解地看着丘晨。
“你是我想要抓住的幸福。”
相視的兩個人再也不需要更多的話語,也許這一次的表白,讓彼此的心不再有隔閡,僅僅是一個嘴角上揚的表情,也會讓人感到萬般的幸福。有時在不斷地尋找幸福的定義,不斷地探究苦痛的根源,可當一切坦然的那一瞬間,才發現原來只是自己不願去正視自己,想要的早就牢牢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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