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爐鼎(十四)
秦舟這一夜睡得很熟,或許是因為知道明天肯定要有大事發生。
一覺醒來,嗓子還有點燒。他又喝了杯茶,看了眼身旁的傅延:“傅掌令使怎麽進來了?嫌外面冷?”
傅延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滿臉寫着不給自己找罪受。
秦舟對此深感理解。外面樹上不少蟲子,他在外面多站一會也受不了,難為傅延在外面守了一晚上。
他猜樹下會有很多蚊子屍體。
秦舟朝屋外看了一眼,發現那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
是真的什麽都沒有。
秦舟僵硬地看了傅延一眼:“我樹呢?”
傅延雙眼放空:“有空再給你種一棵。”
啾啾聽到這裏,終于哇的一聲嚎起來:“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棵樹,你說拔就拔了!”
他憤怒地瞪着傅延,後者不為所動。
秦舟端着茶杯嘆了口氣,有點遺憾沒看見傅壯士倒拔垂楊柳的場面。
秦舟摸了摸啾啾的頭:“我待會出去一趟,你就留在峰裏看家。”
啾啾哦了一聲,仍舊很憤怒地看着傅延。
秦舟覺得好笑:“這麽恨他,怎麽不揍他一頓?”
啾啾眼淚巴巴地看着他:“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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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舟點了點頭,深覺孺子可教:“以後遇到打不過的人,也別急着去揍人。”
啾啾見他沒有幫自己的意思,又哦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盯傅延。
秦舟捏着他的下巴,讓啾啾直視他:“也別顯得這麽敵視。”
啾啾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趕忙收斂了氣焰:“因為舟舟在,我才這樣。啾啾也不是個傻的。”
“我知道,啾啾是啾啾峰最聰明的鳥。”秦舟站起身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他換了外衣,又轉過頭去叮囑啾啾:“要是我到明天還沒回來,你就按我之前告訴你的做。”
啾啾愣了愣:“這麽快嗎?”
秦舟之前拿到林喬羽的坤門弟子令牌時,交給了啾啾。
他告訴啾啾,要是有一天他們兩個分開了,但是自己很久沒有回啾啾峰,那就是找到令牌出蓬萊宮了。他和啾啾約定了一個好找的地方,定在那裏見面。
秦舟見狀,就知道他還都記得,笑着道:“對,成敗就在今天了。”
傅延在一旁,猜不透他們打什麽啞謎,幹脆不管。
秦舟又叮囑了啾啾一堆,事無巨細的,像是将要遠走的老母親,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的生活經驗都交給沒成年的孩子。
傅延開始還覺得他心細,聽到最後兩只眼都直了。
啾啾也聽得兩眼發暈。秦舟見狀,知道差不多了,才收拾東西出去。
傅延悄無聲息地跟上來,幽幽道:“交待遺言呢?”
秦舟不以為忤,哈哈笑道:“可不是,我怕一去就回不來了。”
傅延面無表情:“有我在,有什麽怕的?”
秦舟看着他,張了張嘴又合上,欲言又止。
傅延冷冷道:“你信不過我?”
秦舟幽幽嘆了口氣:“所有人裏最想我死的難道不是你嗎,傅掌令使?”
傅延:“……”
秦舟把人噎得沒話說,自己心情不錯地下了山。
只是走到一半就累得喘不過氣,被看不下去的傅延一手提溜到了傳送陣。
他昨天走前沒想到會發生這麽多事,因而兩個人約的還是之前那個小涼亭。
秦舟一個人坐在涼亭裏,時不時瞟一眼隐藏了身形的傅延。
林喬羽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到了晌午。
他有些吃驚:“你怎麽來的這麽早?”
秦舟笑吟吟回問:“不正常嗎?”
“确實不正常。”林喬羽嘆了口氣道,“你哪次不是随心所欲地遲到,讓我一個人在亭子裏枯坐?”
他語氣還有點幽怨,讓秦舟覺得自己是抛棄了新婚妻子逃跑的壞男人。
他輕咳一聲,将這種想法抹去。
林喬羽坐下後,秦舟直直盯着他:“今天來,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沒有,聽懂了嗎?”
林喬羽點點頭。
秦舟道:“你家另一支分支,有沒有背着靈草堂私自交易?”
秦舟昨天想了一會兒,傅延既然能夠因為私自交易罰他,肯定也會因此罰旁的人。
而一個家族分支,不想交靈草堂的租子,轉而自己尋求交易的可能性與法子,肯定比他要多。
不過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要是那家族就是一堆死心眼,恪守蓬萊宮的規矩也說不定。
所以林喬羽的回答,關系着他今天能不能成功蒙騙到傅延。
林喬羽幾乎沒猶豫:“有。”
秦舟懸着的心瞬時放了下來。他打住想要多說的林喬羽,繼續問:“有多少?”
林喬羽尋思着這逃避靈草堂的租子,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嘛。可他還沒說出口,就被秦舟問的一怔。
他想了一會兒:“有多少不好說,但肯定占他們交易的兩成以上。”
兩成好啊。
秦舟笑眯眯轉過頭去,朝亭子外面問:“傅掌令使,都聽清楚了?”
林喬羽跟着他往外看去,剛想說那裏什麽都沒有,就見傅延的身形慢慢浮現。
他在懲戒堂裏有熟人,自然聽人描述過傅延那鐵板一樣的表情,再加上方才秦舟的稱呼,林喬羽一瞬間被吓得失了魂。
“傅、傅掌令使……”
他忽然很慶幸,還好剛才沒扯到自己家族身上。
傅延看了秦舟一眼,明白自己是被當刀子使了。
他看向林喬羽:“有證據嗎?”
林喬羽被他看得一激靈:“有、有的,他們賬本上都有。”
傅延:“你有賬本?”
林喬羽猛地點頭:“我們、我們之前有點過節,我就偷了他們的賬本……在在在這!”
他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冊賬簿,遞給傅延。
傅延略翻了翻,發現确實有許多非靈草堂的記錄。
一切都和秦舟說得上。
傅延朝秦舟看去,正好和後者的視線對上。
秦舟很有誠意地問:“我和傅掌令使一起去拿人,只求懲戒堂在拿人前,先給我點時間和他們家主談談。”
傅延想了一下,輕應了聲。
秦舟又道:“你不要插話。”
傅延盯着他,冷冷道:“哦。”
林喬羽在秦舟身後躲着,對傅掌令使致以深深的同情。
現在看不出來,待會怕是就要被秦舟扯虎皮。
傅延察覺他的眼神,總覺得莫名被憐憫了,于是狠狠瞪回去,把林喬羽吓得再不敢看他。
·
那一支林家的家主,今日正在和人把酒賞景。
平靜無波的湖面上,立了幾個小亭子。小橋九曲十八彎,将幾個湖心亭同岸邊連接起來。
和諧的音樂聲中,忽然傳來一聲冷喝:“懲戒堂拿人,都不要動。”
嬌滴滴的琴娘被吓得一抖,撥斷了琴弦。
懲戒堂的威名人人皆知,在場的人再沒有一個敢動的。懲戒堂的人就守在岸上,也沒有人敢跑。
秦舟就大搖大擺地跟着傅延,從石橋走到湖心亭。
林家家主是個中年人,蓄着飄逸的山羊胡子,如今正僵硬地坐在主座上。
他先是見到傅延來到,頓時心中一冷,覺得今天必定要脫一層皮了。
但緊接着,就見傅延身後跟了一個青年。這人容光煥發,還帶着笑,看起來不是很難相處。
到了湖中亭口,青年對着傅延做了個止步的手勢,傅延竟然真的停住了腳步。
今日之事,說不定還能有轉機?
林家家主正猶疑地想着,就見那青年往他這裏走來,微微拱手:“林家主,幸會。”
“今日拿你身上的坤門弟子令牌,換你一條命,你覺得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真的短小了orz我自罰喵喵叫,保證明天不短小!
話說快寫到文案第二小節的劇情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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