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爐鼎(十五)

林家主沒想到秦舟一上來就威脅,眼睛瞪得老大。

他下意識用靈力反抗,便感覺到鐵板一樣的威壓朝他壓下。他擡頭一看,傅延正在亭外盯着他。

秦舟坐在他身旁,親切地拍拍他的肩,遺憾地發現林家主抖得更厲害了。

他友好地玩着林家主的山羊胡,給他解釋:“你今天要是把令牌交出來,我就當無事發生。要是不交,你看我能帶傅掌令使來一次,也能帶他來第二次。”

外面的傅延聽見了,回過頭瞪了秦舟一眼。

林家主看傅延瞪着他,吓得差點背過氣去。

秦舟笑呵呵地問:“你不用急着考慮,我給你點時間考慮考慮。”

林家主長舒了口氣,不敢再看傅延,仔細分析這人的來意。

他總覺得這個青年有點眼熟,時不時用眼瞄着秦舟。

秦舟裝作沒察覺,扯着他的山羊胡感嘆:“林家主這胡子可真好看,以後肯定能成個美髯公。”

林家主仍舊畏畏縮縮地瞟他。

秦舟繼續感嘆:“這要是修剪一下,或者打幾個結,想必會更好看。”

林家主平時最愛惜他的胡子,聞言彈了起來。

秦舟被他推開,也不惱,很有風度地問:“林家主考慮好了?”

林家主大喘了幾口氣,指着秦舟顫顫巍巍道:“你、你……”

“我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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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主幹咳了幾聲,終于說出後半句:“你是秦舟!”

秦舟失望道:“哦。”

他還以為這林家家主要罵他一頓,沒想到就這。

他收拾好心情,又問:“你考慮好了嗎?”

林家主護着胸口的胡子,胸脯起伏:“你昨天不是被抓進懲戒堂了嗎?”

秦舟微微眯眼:“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林家主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讪笑道:“聽說、聽說。”

他知道有個叫秦舟的爐鼎和林喬羽合作,想要對他們出手。但他還沒出手,就聽說家裏的小輩查出秦舟的把柄,遞給了懲戒堂掌令使傅延。

他們本來覺得,區區一個爐鼎,怎麽可能和鐵面無私的傅延有交情。

結果他們還真認識,關系看起來還很好。

林家主欲哭無淚,深覺出門前沒看黃歷。

秦舟看着他精彩的表情,了然地笑笑。

而後十分和藹可親地伸出手,拔掉了他一根胡子。

林家主痛得一激靈,又聽秦舟意有所指道:“家主這根胡子可真不錯,不知道旁的……”

“停!”林家主迸出一聲大喝。

秦舟疑惑地扯着他的胡子。

林家主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微笑:“不就是塊令牌,秦公子要我還能不給嗎,怎麽這麽興師動衆……”

秦舟接過令牌,在手裏掂量兩下,确認了是真貨,挂在腰上。

他誠懇道:“家主是個明白人。”

秦舟站起身來,朝他一拱手:“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再找林家主。”

林家主:“……”

趕緊走吧,別再來了!

他眼裏閃過縷縷悲憤,秦舟微微一笑,轉身出了涼亭。

到亭邊時,他又回頭道:“對了,傅掌令使秉公辦事,林家主可要多配合啊。”

林家主大驚失色:“不是說今天的事就一筆勾銷?”

傅延瞟了他一眼:“那是他說的。”

林家主臉上血色驟然被抽空,無力地坐了下去。

傅延沒理他,面無表情地看向秦舟。

秦舟從他的死魚眼裏看出了憤怒和不解。

秦舟笑呵呵道:“傅掌令使信守承諾,我自然不能太讓你為難。”

傅延又看了他一眼,這次眼裏帶的是嘲諷。

秦舟見狀道:“請傅掌令使開始審吧,還是你想回懲戒堂?我都可以。”

“就這裏。”傅延冷冷道,“怕你髒了我懲戒堂。”

秦舟看了一下日頭,點點頭道:“那我去旁邊的亭子轉一會兒。”

他随手指了個亭子,傅延見那亭子他能看顧到,就放秦舟去了。

秦舟兜兜轉轉走進小亭,在沒人注意的時候,一個侍女跟了上去。

傅延若有所感,往秦舟望去。

秦舟坐的小亭子,背面靠山,其餘三面是水,山明水秀,景致極好。

秦舟笑着朝他揮了揮手:“傅掌令使,忙你的。”

傅延暗罵自己瞎操心,繼續審理林家主。

秦舟見他回頭,坐在石凳上定了定神。

他微微嘆了口氣:“你來就來,還占了人家姑娘的身子,非要和我貼那麽近,被人誤會了怎麽辦?”

他本來看着快到未時了,沒見有人靠近,還抱了絲僥幸,黑氣會不會受傷過多不來了。沒想到人家早已備好了等着他。

這東西暴躁歸暴躁,是實打實的難纏。

侍女從他背後的亭柱上走出,手中的利刃依舊貼着秦舟的腰。

細滑的布料在匕首的寒光中被割開一條縫。秦舟輕啧了一聲。

這衣裳是昨天君漸書給他的,他用小刀試過,根本劃不破。怎麽到了黑氣這裏,金剛甲就變成了豆腐片。

“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秦舟開口,準備忽悠一頓。

侍女發出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你想和我談什麽?你不是抱上君漸書的大腿了嗎?怎麽,昨天把我引出來之後,他就把你給扔了?”

秦舟痛心疾首:“可不是嗎,君漸書說一套做一套,太沒人性了。”

侍女贊同道:“确實如此。”

這麽簡單?秦舟心中一動,黑氣在蓬萊宮中可能有什麽事有求于他。

而這件事,就是他要挾黑氣的資本。

但緊接着,侍女就苦惱道:“他沒人性,可我本就不是人啊。我豈不是比他更危險?”

秦舟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勒住脖子,一頭往旁邊的石欄上撞去。

石欄上鑲着一個棱角分明的龍頭,秦舟實在不知道自己的腦袋和它哪個更硬。

秦舟心中一驚,下意識朝着龍頭一掌轟去。

爆裂的聲響炸開,驚起一群飛鳥。

傅延往秦舟的方向看去,只來得及看到他和一個粉衣侍女一起翻下水。

腳下震動不止,傅延縱身往秦舟的方向飛去,卻命令下屬:“帶着人去岸上。”

在他飛起的同時,聯通的水上走廊寸寸裂開,齊齊轟塌陷落。

傅延面色不動,輕輕點上一塊巨石。

頃刻間,以這塊巨石為中心,靈力如同一圈圈波紋般傳出,将觸及到的石頭盡數粉碎。

視野一空後,傅延猛地紮進水裏,尋找秦舟的蹤跡。

水底一片平靜,傅延轉了兩圈,無論是秦舟,還是那個粉衣侍女,全都消失無蹤。

·

秦舟入水時憋了一口氣,鼓着腮幫子将侍女勒住自己的手掰開。

黑氣這次畢竟是個嬌滴滴的侍女,他想撐到傅延趕來,還不算難事。

侍女的手又糾纏上來,秦舟一拳擂上她的肚子。

見侍女往後退了一些,秦舟抓住機會,将所有能調動的靈力都聚在腳上,回想了一下幼時在道觀裏學的那幾招把式。

他一記掃堂腿往上踹去,擦過侍女的肩,對準她的頭部,像是要把她的頭當顆球一樣踢走。

看着滑稽些,但他用的這招,正是昨天黑氣控制他時用來偷襲君漸書的招式。

腳上傳來重量的感覺,秦舟心中一喜。

讓你感受一下國足的力量。秦舟心中調侃,腳上靈力瞬間爆發。

他的腳順着侍女的臉劃過,直接将她的臉削掉了一半,血色順着水流蔓延開。

秦舟沒忍心看侍女的慘狀,連忙往上游去。

可無論他怎麽騰挪,水面都沒有離他更近一些。

剛才那口氣已經快要用完,要是再不能上去的話……秦舟奮力往上游,卻在身邊看見了一個粉色的身影。

他僵硬地轉過頭去。

侍女頂着那張被他削掉的臉,正陰恻恻地看着他笑。

秦舟吓得嗆了口水,趕忙捏住口鼻,往後劃了兩步。

他就不該想什麽國足的力量,國足有個鬼力量!

侍女不知道他的後悔,卻很欣賞他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她溫柔地笑道:“你猜會不會有人來救你?”

他猜傅延肯定被拖住了。

秦舟凝重的表情果然又取悅了黑氣,她繼續問:“你再猜猜,我今天殺不殺你?”

那可能是要殺了吧。

秦舟很想嘆口氣,但他不能在快憋死的情況下嘆氣。

于是他只能再給侍女一腳。

這一腳沒有靈力,雖然踢上了,侍女的表情都沒有動上一分。

希望她永遠不要動,不要出來吓人。

秦舟這樣想着,極快速地轉了方向,一腳踹上侍女的胸膛,借力往前游去。

侍女頗有些貓捉耗子的耐心,看着他驚慌失措地往前游去,慌張得連自己的手掌都割破。

血液順着透明的水暈染開來,掩住了骨節分明的手上的陣光。

疲于奔命的秦舟,唇角忽而勾出一抹釋然的笑。

一襲青衣乍然出現,背對着秦舟,橫亘在兩人中間。

君漸書手上泛起陣光,霎時間将侍女隔絕開。

熟悉的氣息出現在身後,他轉過身去,想要抓住君任。

他現在什麽都顧不了,只知道君任是不會害他,能給他口空氣,讓他想靠近。

君漸書同時轉過身,看見秦舟的那一剎,他眼底閃過些微的驚訝。

秦舟的袍子被割開了幾道,若隐若現地露出纖細的腰肢。一頭鴉發自由地散開,随着水波微微震蕩。

他唇色殷紅,雙眼迷離,微微一垂眸都帶着動人心魄的魅力。

纖長手臂像是沒有力氣,只能舉到一半,像是要輕輕伸手,勾掉面前男人的腰帶。

像個引.誘過路讀書人的水妖。

君漸書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想将他攬入懷中。

侍女銀鈴般的一串小聲,恰在此時傳入兩人耳中。

“你以為他在你的面前嗎?”

随着回蕩的話音,秦舟的身影變得模糊。

君漸書手中結了幾個陣,只是剎那間,陣光就籠罩住秦舟的身子。

他出手去,觸碰到的卻是一片虛無。

君漸書合了合眼睛。

而後轉過身去,看向侍女:“你果然了解我,連我要用什麽陣法都算的一清二楚。”

他的聲音帶着笑意,卻令人發冷。

侍女像是早已習慣了他這般模樣,頂着一張半是姣好半是血肉模糊的臉,對他露出一個龇牙咧嘴的笑。

君漸書不理他的挑釁,自顧自盤腿而坐。

在他的雙膝上,出現了一架白玉瑤琴。

冰冷的雙指觸上琴弦,撥出一串如刀的旋律。

“再了解又有什麽用?”

君漸書冷冷道:“只要殺了你,讓你回歸主體,你所安排的一切便逃不出本座的掌控。”

侍女聽了,笑得更開心:“殺了我?那可得盡快。你恐怕還不知道,你師尊現在在經受什麽樣的折磨。”

“豔骨反噬,嗦骨蝕心,你說他會不會随便找個男人,來給他骨子裏的輕賤止止癢?”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豔骨給挑出來了,宮主名正言順占便宜的日子即将到來。

具體的下章說w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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