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瀛洲(七)

君漸書聽見他叫“任任”時候,就知道師尊肯定在耍壞。

此時有了準備, 倒沒被怎麽吓到, 只是有點猝不及防。

秦舟還沒吼完,他便往下一縮, 而後從下往上地抱住了秦舟。

他笑吟吟道:“我喜歡聽師尊說話, 師尊再說點。”

雖然君漸書沒說他喜歡自己說什麽話, 但秦舟就是覺得他指不是什麽好事情。

秦舟見自己整蠱沒成功, 還反被調戲了一把, 便也不幼稚了, 如實說出了方才想事情:“牽雲劍是我和秦過鬧掰時,傷他武器。所以我見到牽雲,就想起了很多和他有關事情。那麽有沒有一個東西,能勾起我和你從前回憶?見到你之後, 我得到記憶一直是一小段一小段,信息量太小。”

其實信息量也不小, 但是他總是覺得有點難受。說實話,那些間隔記憶,根本無法讓他感覺自己就是從前秦舟。

君漸書摟着他, 聲音有點微不可查心虛:“那可能是因為, 我把師尊一部分記憶清除了,從而牽一發動全身, 才導致了現在結果。”

秦舟笑着錘他:“你還好意思說!”

君漸書不知第幾次做出承諾:“以後不會了……若是有機會, 師尊願意同我一起找恢複被消除記憶方法嗎?”

“到時候再說吧, 反正應該沒有被你消去太多。”接受了君漸書消除過自己記憶之後, 秦舟談起這個話題時,總會有種無力感,“你不如先想想怎麽讓我把旁記憶想起來。還是說你做過跟秦過一樣事,所以不敢讓我知道?”

君漸書薄唇微抿:“徒兒倒是想,師尊給過我那種機會嗎?你被奪舍之前一直是秦家大公子,又是秦家家主。那時候瀛洲旁家族都在休養生息,只有你風頭無兩。我要是敢像秦過那樣逼你,怕是早就被你扔出蓬萊了。”

他這話裏還有點委屈和惋惜,秦舟曲着手,拍了兩把他肩膀:“你是有賊心沒賊膽啊……”

不過确實是這樣。一旦他沒有了力量,君漸書就會變得想要掌控他。秦舟在心中嘆了口氣。

君漸書道:“我方才想了想,如果按牽雲劍思路找,恐怕找不到那種東西。師尊從來沒有重傷過我,我也沒和師尊鬧翻過……如果不算上那個被奪舍你話。”

那就沒有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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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死馬當活馬醫。秦舟道:“如果算上那個我呢?”

“我曾經将師尊引到蓬萊宮一個地方,對你下了之前那個咒術。”君漸書道,“回去可以看看那個地方。”

秦舟點點頭,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神色凝滞了一瞬。

君漸書移開視線,輕輕道:“還有就是……靈骨。”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瞬時被凍上了。

秦舟一言不發地垂下眼眸。

他一直刻意逃避這個話題,突然被提起,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其實沒有什麽立場用那件事追究君漸書,畢竟下咒術也好,挖靈骨也好,承受人都不是他自己。

但是君漸書那時候,确實是以為自己對“師尊”下了手。

挖靈骨,廢修為,比殺人更甚。

君漸書以為自己傷了他,其實傷不是他。那個時候在他身體裏,連是不是人都難說。那時候“秦舟”一心向着魔修,只會給修真界找麻煩。估計君漸書以前也給自己做過不少心理建設,勸自己說那樣做是對。

從形勢上來說,廢了一個動不動就想毀滅世界瘋子,當然是對……問題就是心裏總是膈應得慌。

心裏那個坎,它難過啊。

這個事兩個人都挺尴尬。雖然君漸書沒說,但是秦舟感覺得到,在知道他可能被奪舍以後,君漸書态度變了許多。

關于這件事,君漸書可能也想了不少,也不知道想到什麽程度了,說不定會和他一樣,越想越亂。

君漸書這遲滞反應,隐隐印證了秦舟想法。

既然兩個人都沒準備好,秦舟最終決定不想了,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這麽說,其實還有個地方應該去。”

君漸書遲滞了一瞬才回應:“嗯?”

“落霞谷。”秦舟道,“那裏應該是……我死地方,應該也是我被奪舍地方。去那裏說不定能找到一些你不知道記憶。只是不知道落霞谷現在還能不能進入了。”

落霞谷在經歷那一次滅谷磨難後,就隐藏在山野之中,不為人所見。

“外人進不去,不過落霞谷遺孤在蓬萊宮,可以讓他帶你去。”君漸書道。

秦舟聽了,像是才發現不對勁一樣調侃君漸書:“你現在怎麽這麽好說話?從前我說想恢複記憶,你就像沒有自己事一樣。”

“果然瞞不過師尊,”君漸書淺淡地笑了,“我發現師尊記憶裏有我所不知道事情,從前一些事,或許能從中尋到真相。況且師尊回憶起過去事情以後,能更看清那些人真面目,徒兒自然沒有不從。”

兩人一來二去,氣氛倒是輕松了不少。

只不過這人後面一句簡直是鬼話。秦舟沒好氣地看了君漸書一眼。

不過前面一句倒是實話。其實從前君漸書一直覺得他是走火入魔,對他被奪舍一事恐怕不是很相信。

雖然現在也不能确定他相不相信,但至少這人意識到從前事情可能有隐情,想要把之前害他人找出來了。

雖然君漸書還過去已成定局,不能因為真相如何就改變……不過他似乎準備将幕後黑手找出來,給自己報仇了。

還不算無可救藥,秦舟瞟了君漸書一眼,恰好對上他看過來視線,又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移開了視線。

過去就是一筆爛賬,好在現在終于找到了點突破口。

秦舟心情好了點,于是對君漸書道:“今天宴席要怎麽安排?我記得聽你說過,随侍不能跟上去?”

這次宴席規模不大,又因為假秦舟宣戰,所以所有人都憋着口氣,等着一展身手除魔呢。随侍修為一般沒有主人高,因而不會出現在現場。

其實秦舟很想吐槽,群英會本來就是交流性質聚集,最後這個宴會參加人修為又實在不入流。說是大家都等着除魔,其實估計是都想看看熱鬧。

畢竟秦過實力是有目共睹,再加上君漸書突然參加,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全滅。

若是以君漸書蓬萊宮主身份,很容易就能帶秦舟進去。畢竟君漸書傀儡差不多是他分.身,不用考慮那麽多。但是君任可沒有到處帶傀儡習慣,于是只能作罷。

君漸書:“确實不能。不過換個身份可以。”

“比如說?”秦舟問。

“如果師尊是我道侶,自然就可以出席了。”君漸書十分真誠地提出了切實可行建議。

卻遭到了秦舟微笑:“你說什麽鬼話。”

“師尊昨天不是還說,要在秦過面前親我?”君漸書毫不心虛。

秦舟剛清醒沒多久腦子忽然想起了昨天那茬,頓了片刻後,他面不改色道:“我昨天不是已經秦過了?還給你留下了愛吻痕。”

愛牙印,約等于吻痕。

他這話極好地安撫了君漸書,君漸書于是松了口,不再提讓秦舟在秦二公子面前親他事情。

不過這樣一來,進入身份又成了個問題。

秦舟最後道:“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去那個宴席?你不想讓我和秦過見面?”

看見君漸書稍微有點游離視線,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秦舟愣了一下,而後笑道:“熊孩子。”

這個曾經被他用來形容啾啾詞,終究被他用在了君漸書身上,想想還覺得有點時光荏苒。

不過君漸書這個熊孩子段位,可比啾啾高多了。

秦舟無奈道:“你不想讓我去就早說啊,我還能溜過去找困陣看看情況。”

他還記着秦因事情。萬一困陣就是秦因,趁秦過還在宴會上,他可以更容易地把秦因帶走。

況且就算那個冒名頂替‘秦舟’來了,最多也不過是來個拾柒。以君漸書實力,不至于對付不了他。

倒不如說,這樣做唯一不好,就是君漸書可能會很擔心秦舟生命安全。

想到這裏,秦舟笑了:“怎麽?以前都那麽緊張我安全,現在忽然想開了?是不是你師父我,接收了記憶以後讓你感覺我變強了?power!”

“怎麽會怕你。”君漸書确實還是擔心他安全,對他反應表示無奈。

師尊想要做什麽時候,銳意進取讓他有點擔心。

秦舟愣了一下,而後扶着他肩膀,笑得前仰後合:“怕我……空耳不錯啊。”

君漸書一頭霧水,秦舟看着他求知眼神,也懶得和人解釋。他利落道:“你要是不想讓我去,就告訴我哪裏能去,省到時候你也擔心我也提心吊膽。”

其實君漸書說用神識查探瀛洲結界時候,他就應該想到。瀛洲沒幾個結界對他管用,君漸書此舉,多半是為了他。

君漸書見他猜到了自己想法,便不再猶豫,将自己覺得安全地方标給了秦舟。

秦舟看了看,雖然離宴會地方不遠,但來往不算太通,如果不是秦過腦子忽然有問題想到死胡同散步,他和秦過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秦舟看着秦舟,非常鄙夷咿了一聲:“你是有多怕我會和秦過見面?”

“非常怕。”君漸書苦笑着道,“如果真如師尊所說,他殺死秦因之後,你還能接納他回到秦家。如果不是師尊太心軟,那便是秦過做了什麽手腳。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出現,師尊和他還是不見比較好。”

就算秦舟有些不滿,但也沒法否認,他說是對。現在他,和秦過見面百害而無一利。

秦舟勸好了自己,就頂着平常僞裝,走到了君漸書和他所說地方。

這裏是很有瀛洲風格建築,小巧錦簇。從一個小閣樓上往外看去,天與雲與人與鳥十分和諧,仿佛天地都變得精致了。

現在已經是群英會最後一天了,街上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

不過現在在瀛洲人應該算不上少,畢竟“秦舟”,秦大公子,放話要将包括親弟弟在內參與宴席人,盡數殺死。所以原本應該保密宴席,現在放了不少窺伺水晶,在瀛洲不同地方水鏡上轉播。現在人都聚在那裏,秦舟路過時瞟了兩眼,不知為何總覺得水鏡裏君漸書在看着他。

他盯着君漸書出了一會兒神,滿腦子都是靈骨事情。

秦舟不想揪着這事不放,那樣兩個人之間恐怕永遠都會有根刺梗着。但若是輕飄飄地說一句原諒他,君漸書恐怕不會信。

可他太想解決這事了。

要怪都要怪那個莫名其妙咒印。原本一切都蒸蒸日上,被它一攪和,便碎了一地。

秦舟回過神來,發現已經被人擠到了人群外圍,連宴席影子都看不見。

他被人擠得實在難受,便自己走了,找了個清淨處坐着。

不過他很快就覺得無聊了。說是要去找困陣,但他一直沒有察覺到困陣氣息。

君漸書走之前,并沒有給他特別準确消息。秦舟有預感,君漸書現在并不是很相信困陣。

而且就憑君漸書那小氣樣,就算找到了困陣,再往前一步,就算是确認了那就是秦因,這人也不會讓他和秦因單獨相處太久。

對于這個“素未謀面”弟弟,秦舟還有點期待。

在記憶裏,秦因很喜歡鬧騰。如果能合上他拍,跟他一起鬧就更好了。

秦舟這樣想着時候,卻忽然聽見後面傳來了一個聲音:“找到你了。”

是困陣聲音。

秦舟之前沒有覺得,現在總覺得這東西聲音和自己有點相像。

他轉過身去,裝作被吓到了一樣問困陣:“你走路怎麽沒有個聲音?”

其實不是沒有聲音,而是他連困陣氣息都沒有察覺到。

與此同時,他手指摩挲着須彌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竹青劍抽出自衛。

沒辦法,雖然他很想見困陣,但若是困陣主動來找他,他還是有點怵。

畢竟這玩意兒說不定能把一個活人靈魂從身體裏抽走,一點也不能掉以輕心。

困陣仍舊如同前兩天,語氣十分真誠:“我想你了。”

秦舟:“……”

別說這麽惹人誤會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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