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瀛洲(八)

他邊說着,邊朝秦舟方向前進。他似乎有點困擾道:“我覺得你好熟悉。”

“嗯?”

這話說, 生怕自己确認不了這玩意兒和他自己有關系一樣。

那到底是不是秦因呢……

秦舟問:“你是誰?”

雖然困陣臉上也有隐秘法術, 但秦舟總覺得他現在肯定是一副呆愣愣表情,在努力地用不存在腦子進行思考。

“我可能誰也不是。”困陣最後道,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我是誰?”

秦舟往後退了幾步, 估摸着能不能從這裏直接跳到旁邊四通八達地方。

他忽然想起, 困陣來那個方向, 早已經被施了結界。按理說, 不應該有人能從那裏過來才對。

除非有人給他開了後門, 或者這人本來就對瀛洲所有結界免疫。

免疫結界這種特權,只有秦家嫡子才會有。

秦舟身形遲滞了一下,便聽見困陣笑了一聲:“你跑不掉了。”

一直隐藏在他身邊,默默繪制傳送符箓, 此時泛起耀眼白光,将秦舟整個包裹在其中。

秦舟同時朝外跳去, 卻在空中被白光捕捉。

一眨眼時間,空氣歸于平淡。

小閣樓上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只有不遠處水鏡處, 一群圍觀群衆談笑聲打着旋兒傳進來, 又很快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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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空曠地方,四周布滿了禁制。

不過看建築風格, 應該還是之前那一帶。

秦舟沒再猶豫, 從須彌戒中抽出竹青劍, 防備地看着與他十步之遙困陣。

困陣像是心情很好樣子, 周身靈氣開始聚攏。那個讓秦舟有些懼怕核心陣法,開始蓄勢了。

他聚靈陣要等到陣法開始那一刻才會生效,那是他最後機會。在此之前,先得看看有沒有機會先把困陣削弱了。

而且,他也想知道,困陣之下究竟隐藏着什麽。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秦舟聲音微顫着,裝出驚訝而恐懼模樣。

他揮劍朝着困陣攻去,一劍正中了困陣心口。

困陣卻像是沒有感受到疼一樣,語氣裏仍帶着笑,說出話天真如稚子:“我不是什麽東西。”

秦舟抿着唇,原本顫抖手這一刻變得十分穩健。

磅礴劍意從劍身上揮出,直直朝着困陣核心震去。

困陣察覺了威脅,霎時間抽身朝後,躲過了這一擊。

秦舟心中微緩,便聽困陣道:“被你發現了。”

秦舟一擊落空,見短時間內攻擊不到人,便飛身朝後拉開距離。

他在空中吐了一口憋了很久槽:“你打架就打架,別用那種鬼片一樣語氣說話可以嗎?挺吓人,影響發揮。”

主要是影響他嘴炮輸出。

困陣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很認真地反駁:“雖然我現在還是鬼,但是很快就不是了。”

什麽叫“雖然我現在還是鬼”!空中秦舟一陣毛骨悚然。

他在原來世界可是連恐怖游戲都有點慫,現在竟然要和一個實打實鬼打架了?

秦舟落地後,一邊尋找着困陣空門,一邊真誠發問:“那敢問您老人家,死之前是什麽人啊?”

“死之前……”困陣想了想,道,“我曾是凡世間小侯爺,有一只手像他。”

“我曾是小倌館頭牌,一頭秀發像他。”

“我曾是姬家流落在外孩子,有一根肩骨像他。”

像他像他像他……

幾十個“像他”,同時朝秦舟奔湧而來。

他幾乎是當時就明白了,為什麽困陣會覺得他熟悉。

這是秦過殘忍地集合了幾百個爐鼎之後,得出“完成品”。

是秦過心中“兄長”。

困陣說着,臉上隐秘之術漸漸消失。

秦舟便看見了一張,和他自己幾乎一模一樣臉。

只有那對眼睛有些許不同。那雙眼睛不屬于人類,而是強硬地用了術法,以富有靈氣草木造出來。

空中還在回蕩着困陣聲音。這裏分明只有兩個人,卻仿佛有幾百個聲音在朝他控訴。

我們都在這裏,盡管我們不想。

只是因為我們身上有很小一部分……像他。

“像他?”

吸收靈氣力量越來越快,在靈氣漩渦之中,困陣輕輕張口,吐出一句有些迷惑呢喃。

他空洞眼睛注視着秦舟,緩緩張合道:“是像你啊。”

秦舟勉強抿起唇來。

手上竹青劍被他收回了須彌戒。

他現在明白了,就算秦因真在這困陣裏,他也不能帶弟弟走了。

畢竟……他想帶走是一個或許不算完整弟弟,卻不是一個被迫滞留人間怨靈。

有一股力量指引着他,使他慢慢朝着困陣走去。

困陣也朝他走來。

秦舟沒有抗拒這股力量。

他感受得到,困陣很快就要被激發了。

和他長相一樣青年,朝着他微微勾唇:“把你靈魂借我們一用吧。”

秦舟嗤笑:“會還嗎?”

“不會。”困陣道。

“那老子借你個鬼。”秦舟面不改色地罵了句髒話。

他和困陣原本幾乎是臉貼着臉,說完這句話後,他猛地擺脫了那股力量,朝後躍去。

困陣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垂死掙紮。”

确實是垂死掙紮。畢竟這個殿宇之中結界,不是秦舟能以一己之力撼動。

而此時困陣,已經準備好了将他魂魄吸納。

一個巨大鬼影從青年身上冒氣,最終凝聚在天空之中。秦舟在它面前,就像一個不起眼砂礫。

“和我們在一起不好嗎?先殺了秦過,再殺了你。你甚至還能活久一些。”青年露出一個詭異笑容,“我就是你,答應我,對你沒有壞處。”

秦舟勉強勾了勾唇角:“可惜了,我還不是很想死啊。”

說話間,他面前威勢陡然一變。

原本軟弱可欺小綿羊,如今忽然有了威脅。

體內靈氣已經充足,困陣青年不再猶豫,大喝一聲:“上——”

鬼影卷着煞氣,排山倒海般朝着秦舟席卷而去,瞬間便将這人湮沒。

原本應該是這樣。

事實卻是,體內靈氣忽然遲滞了一下,鬼影在原地被定格了一瞬。

這一瞬極其短暫,甚至不夠秦舟從原地跑出來,和困陣對壘。

事實上,他只做了一件事。

秦舟将己身所有靈力灌注在手上,輕輕在胸前撥弄了一下。

而在那裏,一把不知何時出現白玉瑤琴,正在散發着令人膽顫威壓。

舜弦琴。

一弦便定乾坤。

鬼影經過了一瞬停滞,便勢如破竹地朝前去,與舜弦琴攻勢正面相抗。

兩相對抗威壓,将周遭牆壁吹毀,威壓擊碎石頭,結界在此戰之中脆弱像一張薄紙。

·

在舜弦琴被秦舟取走那一瞬,君漸書就察覺到了。

是師尊遇到危險了。

他在赴宴之前和師尊說,如果困陣要對你下手,便先召出舜弦琴,将他控制住,而後再用陣法将他核心拆了。

話是這麽說,他也不知道師尊究竟會不會遇到困陣,有能不能将這東西制服。

他有些不安,便散出神識,尋找舜弦琴去處。

然後發現,舜弦琴現在好像就在他附近。

君漸書暗中使了個術法,将宴席樓上結界擊碎。

而後仿若地動山搖一般,整個宴席場地都震動了起來。本就沒有多少人動佳肴散落了一地,連結界都顫動厲害。

樓頂像是被風吹塌茅草屋,毫無抵抗力地碎了個完全。

掉下來石頭砸在空蕩宴席中央,揚起了一陣風沙。

在場修士紛紛豎起防護,将掉下來石頭震碎。飛沙走石,靈壓龐大,縱使在場人修為高深,也少有能看出這天花板漏了之後,究竟帶下來了些什麽。

不過這些看不清人裏,并不包括君漸書。

看清楚了裏面場景,提着心放下來了些。

如他所料,裏面掉下來确實是師尊。

君漸書想問要不要去幫他,卻見秦舟徑直朝着他方向擺了擺手,像是早就把他方位了然于心了一樣。

或許是真了然于心了。現在威壓那麽大,以師尊現在修為,能自己感受到他方位可能性不大,只有可能是建築朝向斷定。

那便說明,師尊之前也在關注他。君漸書心情不錯,便坐在原位等着看戲了。

秦舟現在狀态确實算不上好。

其實主要還不是因為和困陣對壘,而是他用了舜弦琴。

他明明已經努力控制了,但舜弦琴還是非常“海量”地把他吸幹——縱使他從頭到尾只碰了一下琴弦。

他一瞬間覺得,這玩意兒不像是他武器,倒是有點像君漸書。具體什麽像法,秦舟也說不上來。

趁着煙霧還沒散開,他動作利落地從須彌戒裏取出了能補充靈氣丹藥,不要錢似往嘴裏填。

結果剛吃一口就變得面目猙獰。

誰煉丹,苦跟中藥似。

而且還入口即化,簡直要了老命。

秦舟忍受着這巨苦無比丹藥,慢慢往前走了幾步。

現在困陣已經沒有了攻擊能力,秦舟趕緊趁機把他給拆了。

他一邊拆一邊小聲說:“诶這表情不錯。怎麽,秦過沒告訴你,陣法是我壓箱底本事?他這個拼拼湊湊陣法,解決了本源就很容易破了。別看我,我最喜歡解你這種自以為□□無縫古怪陣法了。”

困陣睜大了眼,露出難以置信表情:“你……”

秦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對了,不怪他沒告訴你,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事啊。”

秦舟心情頗好地把陣法破了,還将人家本源裝進一塊靈石裏,随手扔進了須彌戒中。困陣此時,離被氣暈過去只差一線。

從他掉下來,到做完這一切,不過幾息時間,龐大靈壓還死死壓制着修士們識海,讓他們憤怒而無力。

群英會本就是為小輩交流而準備舞臺,如今宴席,除了主辦秦過和中途亂入君漸書以外,幾乎都是修真界後起之秀。若非如此,秦舟還真不敢在這麽衆目睽睽之下,将困陣損了一頓,又拿了人家本源玩。

外面有人趁亂喊了一聲:“秦舟來了!”

提醒了在場反應慢人,如此大陣仗,怕是那個要殺他們人來了。修士們摩拳擦掌,準備頂着靈壓攻進去。

君漸書看了看角落窺探水晶,覺得這人有可能是在報幕。

他剛這樣想着,就聽見了秦舟聲音:“這是給我報幕呢?”

秦舟有了餘力傳音過來,君漸書便也傳音了過去:“怎麽回事?”

“記得秦過搞殘了幾百個爐鼎,弄出來成品吧?地上躺着呢。”秦舟剛酣暢淋漓地虐了別人一場,如今興致正高。

君漸書很快明白了他意思:“那三公子……”

“我沒找到,或許在裏面。”秦舟沉默了一下,“不管在不在,不用救了,放他們去吧。”

本就是怨靈,存活在世間,已經隐隐有了成魔趨勢。

在他身後,已經失去了核心困陣,周身壓迫感愈發淩厲。

秦舟估量了一下自己剩餘靈力,覺得再用一下舜弦琴,他可能就被抽成人幹了。

他決定使用三十六計中最後一技,朝着君漸書方向飛身而去,同時給他傳音:“幫我使個隐秘術,剛才打鬥時候臉上隐秘掉了。”

君漸書應下,秦舟便覺周身仿佛多了層奇妙護罩,與之前模糊面目法術截然不同。

秦舟有了個新想法,他試探着往外飛了一段距離,發現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身後魔氣已經濃烈到令人呼吸困難,想必困陣就要走火入魔了。他飛速把舜弦琴收了,在困陣攻擊之前,飛到了君漸書身後。

兩道帶着魔息攻擊從困陣身上發出,直追着他而去。

秦舟只覺得身後一陣涼意,但很快這涼意就消失了。他在君漸書座位後面站定,回頭看向場地中央。

追着他攻擊被君漸書一舉揮散,順帶着揮散了那讓在場衆人大驚失色靈壓。

一旁又急切又激動修士們,如今終于看清了靈壓正中真容。此時在中間,站着一個氣喘籲籲人。他胸口受了致命傷,身體看起來只要一碰就會散架,身上卻散發着澎湃魔氣,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在場人見君漸書方才出手,有人驚呼了一聲:“君先生。”

他這是在向君漸書詢問,接下來應該怎麽辦。畢竟這麽多人,要是一擁而上,很有可能傷及自身。

衆人視線轉向他,才發現君漸書已然被魔修發難,卻還安安穩穩地坐在位置上。

君漸書只笑了一聲,而後輕輕揮手。

一道靈力從他指尖竄出,直直沒入困陣眉心。

“啊——”困陣像是痛苦極了,發出絕望而扭曲嚎叫。

緊接着,他身體無力地倒下。

以君漸書目力,能夠看見他身上,無數怨靈溢出。

他略用了些靈氣,将這些奄奄一息怨靈收入自己空間。

其實不是不能在這裏送他們入輪回,不過一是秦過在場,他信不過這人。二是也可以借機看看,師尊心心念念三公子,究竟在不在這一堆怨靈之中。

秦舟和在場旁人只能看見君漸書手指一擡,“秦舟”呻.吟一聲,就倒在地上死了。

圍觀人面面相觑,沒敢出聲,便用眼神互相交流。

這、這就完了?

好、好像是?

有前幾天見過“秦舟”真容修士,往那人目眦盡裂臉上看了一眼,勉強認出了這人身份。

“就是秦舟……”那人喃喃道。

他想往前湊近點看看,卻發現“秦舟”倒下時,身上殘留魔氣還沒散完。他只是往前走了幾步,就感覺到一股鑽心蝕痛,從腳底一直傳到心間。

他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往後躍了一步,同時取出了丹藥,往嘴裏扔了幾顆。

別人看了看打坐逼出魔氣修士,又紛紛看了看那灘擇人而噬魔氣。

最終,這些視線都投向了座位上君漸書。

不愧是君先生,連秦大公子都能一擊必殺!而且他連動都沒動!後起之秀們仰慕地想。

真正秦舟被君漸書隐秘術隐藏了身形,如今正倚在君先生身旁,一臉無奈地看着君漸書收割腦殘粉。

修真界這一屆怎麽看起來蠢呼呼。秦舟默默吐槽。

他看了一圈,發現大部分人都用着這種敬仰神态看着君漸書,有人甚至直接開口道賀了,實在慘不忍睹。

剩下人裏,雖然有神色不同,但都對君漸書有着十足敬畏。

只有一個人不一樣。

秦舟視線巡了一圈,最後才看向主座上秦過。

讓他沒有想到是,秦過也在看他。

雖然秦過眼神很隐晦,但是秦舟還是讀出了“兄長你終于回來了”“兄長你真要殺我嗎”“即使如此我也願意死在兄長手下”等等內心戲。

秦舟:“……”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點心累。

不過困陣都知道了他身份,秦過能看出來,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露餡了。

秦舟默默往後退了兩步,盡量君漸書身形擋住自己。

你們倆打,他這個被掏空可憐人,就先在旁邊歇着了。

君漸書發覺了秦舟禍水東引動作,仿佛看穿了他心意一般,擡頭望向秦過。

兩人視線一觸即分。

秦過眼裏不舍和幽怨頓時收斂了,恢複了平時明朗模樣。

秦舟大松了口氣,君漸書卻不是很樂意。

他微微揚唇,問向秦過:“還請二公子看看,這是不是你所說秦大公子。”

秦過分明已經繼任了秦家家主,君漸書卻還是喊他二公子。連帶着秋刃、傅延那幫人,也沒有改口叫他秦家主。

這是君漸書對他羞辱,但秦過不得不忍耐。他告訴自己,要等待。等到兄長回到秦家,等到……

秦過神色不動地走下主位,埋進那恍如泥沼魔息,看着最中央躺着青年,沉默了一會兒。

他抿着唇,看向躲在君漸書身後人。

秦舟原本在看熱鬧,如今不期然地和他對視,微微愣怔了一下。

秦過這眼神,真不太對勁啊。

有點欲言又止,卻又帶着堅決。秦舟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在狂風中飄零小白花。

躺在地上困陣就是他傑作,秦過不至于認不出。

對他來說,放下狂言秦舟還沒出手……所以這貨真以為自己是來殺他?

秦舟覺得自己有點混亂。

每次和秦過見面,他世界觀就要受到一次沖擊。

秦舟想了想,還是給君漸書傳了音:“你跟秦過說,我不是來殺他。”

君漸書“哦”了聲,頓了一下,淡淡道:“要說自己說。”

秦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拜托對象不太對。

君漸書這個醋精,恨不得他和秦過永遠分開,當然不樂意給他傳話。

秦舟想着想着,心裏還覺得挺受用,傳音揶揄君漸書:“怎麽這麽幼稚啊,傳個話都不樂意,以後怎麽假傳你師父意思捉弄秦過?”

君漸書聽見第一句話時,本是不樂意。奈何後半句太出乎預料,讓君漸書幾乎沒能繃着臉上淡薄笑意。

他壓抑了心中興奮,傳音給秦舟:“胡鬧。”

秦舟不樂意了:“誰胡鬧啊?”

君漸書迅速向秦舟勢力低頭,溫柔道:“是徒兒胡鬧,師尊永遠成熟穩重。”

秦舟:“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嘲諷我呢?”

“師尊可以把覺得二字去掉。”

秦舟和君漸書吵正開心,便聽君漸書對着在場諸人道:“諸位放心,今日秦大公子殺不了在場任何一個人。”

而後,君漸書看向秦過,話鋒一轉:“秦二公子看好了嗎?”

秦過唇色已經發白,輕輕吐出一個清晰字眼:“……是。”

全場又是一陣嘩然。

在場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那個從前投奔魔界秦家大公子,那個被三洲聯手對付都沒能将他殺死秦舟,竟然在他們面前,被蓬萊閣君先生一擊斃命了。

當然,他們下意識忽略了君漸書抵擋困陣攻擊那一下。

抵擋怎麽能算攻擊呢,說出去多敗壞君先生氣質。在場人不約而同地樹立了這樣共識。

看着周圍人投來狂熱目光,秦舟深切覺得,君漸書這個身份,在修真界名望已經高得離譜了。

“是就好。在場各位可以放心了,”君漸書終于站起身來,朝秦過走了兩步,“不過君某人還有一事想請問二公子。”

秦過微微揮手,将地上駭人魔氣一舉清掃了。

他淡淡道:“君先生請說。”

“這話還得諸位一同聽着。”

他指諸位,不是在場人,還包括了在水鏡中圍觀。

秦舟心中一動,覺得君漸書這是要開始搞事了。

君漸書平靜地問:“這位秦大公子身上所穿衣裳,似乎和前幾天跟在二公子身邊人一樣。不知二公子可有印象?”

還沒等秦過回答,他就繼續道:“應該是有印象吧。畢竟聽說二公子最喜歡讓這個人跟在身邊……這麽信任人,怎麽就被大公子掉包了呢?”

他一口一個“大公子”“二公子”,就差沒指着鼻子說秦過和“秦舟”有所勾結了。

秦舟仗着除了秦過和君漸書沒人看得見他,正大光明地坐在了君漸書原本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秦過怎麽應對。

秦過看見秦舟時候,眼神驟然柔軟了一瞬,很快他又別開視線,神色重歸冰冷。

秦過反問:“君先生莫不是覺得,我和這人串通好了,要将修真界後起之秀抹殺?你覺得本家主會包庇大公子?”

聽見秦過回答,君漸書面上仍是挂着淺淺笑意。

他緩緩道:“我只是提醒二公子,多注意身邊人罷了。或許這人從一開始就是個居心不良賊種呢?”

這一句話,勾起了秦過苦心收集爐鼎回憶。

他差點連平靜外表都裝不下去,但現場人數衆多,再加上水鏡外人,若是露了餡,他根本無法封口。

秦過忍着咬牙切齒沖動,淡淡道:“多謝君先生提醒,本家主定會嚴查不怠。”

“這就好。”君漸書聲音中笑意愈發濃了,“不過方才,二公子有一處理解錯了。”

秦過語氣裏隐忍已經快要壓抑不住:“請賜教。”

君漸書卻還優哉游哉:“我從未覺得秦家會包庇大公子。要論包庇大公子,蓬萊宮敢稱第二,這世上無人能稱第一。”

秦過聽了這話,差點沒吓得從座位上摔下去。

包庇他……

這特麽是什麽值得驕傲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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