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Omega軍官
鈴鹿納川很暴躁。
他已經聽大岳丸報近幾年來先鋒隊所使用的的坦克型號、包括功能特性以及數量,大岳丸腔正字圓,報完一遍坦克又開始背表似的說先鋒隊配備的兵種。納川知道大岳丸做過藥抗訓練,但完全沒想過這個Omega的精神力如玉柱擎天難以撼動一絲一毫。
能做到這個地步,大岳丸已經拼盡全力,飽受吐真劑侵蝕的肉體直冒冷汗,疲憊、困意如潮水般不斷的泛上來,他只覺得惡心,胃混沌得難受。
藥效盡時,囚衣汗濕得黏在軀幹上,露出消瘦的輪廓,大岳丸的碎發被汗水浸透,黏成幾股緊緊貼着後頸,冷汗仍然不停地往外冒,順着發梢滴落下來。
“怎麽,我在夢裏辱罵主帥了嗎?”
他瞧見納川憋得漲紅的臉,心生快意,毫無氣色的臉瞬間回了神。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籠中人,随時面臨說錯話就會被腰斬的地雷。“見笑了。”
“大岳丸,你這個可惡的Omega。”鈴鹿納川指着大岳丸的鼻尖狠狠的罵道,“我看你能有能耐到什麽時候。就算你……不承認自己叛國,……”
“承認,往往是對做過的事。我鈴鹿大岳丸,從來都沒有算計過我的祖國,何來承認一事。”大岳丸一笑嗤之,疑惑的歪着腦袋,接着又擡起頭,縱使身體被綁在鐵椅上,他湊上前,正對納川的指尖,氣勢上硬是把對方吓得後退半步。
“你!你!”鈴鹿納川氣的說不出話。他見大岳丸不屈服于硬罰,只好求謀于軟施。“大岳丸,明明你只要說是就可以,何必在這裏飽受刑法拷問……”
“我說是……我有什麽好處呢。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方可說是。”
“說。”
“先鋒隊的主帥得是久次良。”
“大岳丸!你就這麽求死嗎?!”鈴鹿納川手啪的一下扇到大岳丸的臉上,後者被扇的臉頰如烈火灼燒般火辣辣的疼。大岳丸被扇懵了,好久才回過神,他的手被鎖在扶手上,不得動彈,只好硬生生的接受疼痛。
“還請主帥賜死。”
大岳丸早就摸透了鈴鹿納川的心思,知道他對自己下不了死手。手中沒有任何證據指向自己就是叛國之人,所有的一切其實只是一個人的猜測,然而多疑的海鳴相信了他的鬼話。
實際上,海鳴從來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大岳丸日益壯大的軍力,總是讓那位老人家覺得自己的寶座搖搖欲墜,鈴鹿納川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海鳴勃然大怒,一氣之下決心除掉大岳丸,然後鈴鹿納川自覺的領了肅清大岳丸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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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大岳丸咬着說“不”,鈴鹿納川真的拿他一點都沒辦法。
“怎麽,主帥不忍心賜死我嗎?”
“呵,賜死……未免對于前主帥太蒙羞了。納川我,要好好的款待您。”鈴鹿納川眼咕嚕一轉,重新變回了狡猾的狐貍樣,他心裏剛打出個算盤。“我轉念一想,大岳丸可是鈴鹿山第一位Omega軍官啊。明明那麽優秀,卻是單鳥獨自飛……”
大岳丸聞言,睫毛顫了顫。
納川捕捉到對方的反應,小人一旦得勢起來就越發猖獗,他覺得自己扳回一局,髒手勾起對方的下巴,迫使大岳丸擡頭看着他。“怎麽,這是害怕了嗎?放心,如果大岳丸大人最後忍不住了,可以求我标記你。這樣一來……你就是主帥的夫人了。”他的語氣得意極了。
“那可真是了不得。我怕要玷污你光明磊落的事跡了。”大岳丸咧開嘴,露出俏皮的虎牙,他像看動物園裏的猴子一樣看着鈴鹿納川。“記得加大藥劑,我做過藥抗……”大岳丸作為Omega,受的是Alpha的刑法,身體早已虛弱的不行,普通的刑法已經接受無能,更別說催情劑這類精神加肉體上的沖擊。然而他依舊嘴硬,大岳丸不想讓納川得勢,他要逼他一直到窘迫,好讓在外面的久次良抓住狐貍尾巴。
幸好久次良剛臨時标記過自己……大岳丸看着納川洶洶得走出刑房,然後氣急敗壞的将存放催情劑的玻璃小瓶掰開,用針管直接插進入往裏吸。鈴鹿納川一口氣開了四瓶,但過程過于粗魯,往外灑了很多,最後注入大岳丸體內的只有三瓶半的量。
一瓶就能讓Omega痛不欲生,跪地求饒。大岳丸生生接受了三瓶半。
身體不可收拾的燥熱起來,大岳丸覺得自己像被關在藥爐中,熱浪滾滾來襲,一波又一波沖散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神智,喉嚨被煎得幹、癢,他攝入水分的供大于求,唾液分泌的少得可憐,只好幹咽畫餅充饑。
欲望在某種意義上等同于細菌,一旦纏上宿主就開始不可休的分裂,密密麻麻的攀附在宿主的身上,啃食肉體吸取養分。催情劑開始奏效,大岳丸毫無血色的臉漸漸戴上一層粉色的沙麗,他覺得身體哪裏都癢,螞蟻成群結隊地在他的表皮行軍,一步步潰爛他的意志。
“嗯……哈……”
大岳丸咬着唇,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呻吟被納川聽見,欲蓋彌彰,本該封得死死的低吟還是走漏了。他聽見對方的譏笑,嘴唇又咬緊三分,血腥味随之沁人口腔,好疼,大岳丸人忍不住扭動身體,新傷牽舊傷,鑽心的疼痛接踵而至,大岳丸疼得直冒熱汗。
人一疼,神智就清晰了。大岳丸打從心裏感謝今天上刑的人手法老練,鞭鞭打在骨節眼上,疼得讓人直哆嗦,他的喘氣急促又粗重,恨不得将刑房裏氧氣全部吸入肺中,指甲不自主的剮蹭生鏽的把手,原本修剪整齊的指甲變得坑坑窪窪,大岳丸扣出血了。
“你沒必要這樣虐待自己,大岳丸。好好做個可憐的Omega不好嗎?”鈴鹿納川露出僞善的神情,他“好心”的擦去大岳丸嘴角的血跡。“戰争的事情,交給Alpha就好……家族的事情也是……”
可算是露出野心了,鈴鹿納川。大岳丸将同情的視線惡狠狠的瞪了回去,要不是他現在渾身無力,納川的手指早就被他咬的粉碎。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句的怼了回去,“那也不交給你。鈴鹿家族的二把手是久次良。休想打鈴鹿家族的算盤。”
“那個外人……呵,大岳丸,你就和我作對。我倒要看看你要撐到什麽時候。”
大岳丸的信息素濃度直線上升,暗示催情劑的藥效快到頂峰,鈴鹿納川興奮的直搓手,幹脆拉了把椅子放在他跟前一屁股坐定,悠閑的翹着二郎腿。他事先打過抑制劑,對大岳丸騷擾般的信息素一點都不感冒,相反,他還惡意的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勾引大岳丸。
大岳丸認Alpha,信息素不認。
“那你就看着吧……”大岳丸幹脆仰着頭,靠着疙瘩的椅背,他努力将大腦放空。久次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久次良。久次良的信息素才沒有納川的那麽刺鼻,難聞到作嘔……大岳丸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他開始回憶以前和久次良房事的場景。久次良很紳士,從來不會拿自己的信息素壓迫他,只會用信息素迎合他,撫慰他……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鈴鹿納川,你輸定了。
大岳丸木木的坐在椅上,偶爾輕微的喘幾下,看得納川很不盡興。
“這藥劑不夠格。”他一腳踹開鐵椅,略帶掃興的拍了拍起皺的制服。“沒空和你在這裏耗……你就等着候審吧。我一定會讓你開口的……久次良、蟹姬,你的得意部下,似乎不願意站在我這裏呢……”納川故意重重的念兩人的名字,餘光中偷瞄大岳丸的反應。
“既然不願意,那就徹底清理掉吧……尤其是久次良……”
“你敢!”大岳丸不知哪來的力氣蹬得一下坐直身子,對着逐漸走遠的鈴鹿納川嘶吼道,“鈴鹿納川,你要是敢動他們,我讓你生不如死!”伴随着劇烈的鐵鏈聲,大岳丸被鎖鏈硬是拉回了椅背上,他粗粗的喘氣,情緒有些失控。
鈴鹿納川忙着偷樂,結果撞上入室的人。
“哎呀,說曹操曹操就到。久次良。”
他用一種輕蔑的眼神鄙視來人,對方也用同樣的眼神回望以示尊敬。
“鈴鹿納川……”久次良盛氣淩人,眼神宛如咬殺獵物的成狼,鈴鹿納川冒出一背冷汗,此地不宜久留,他趕忙摸出漆黑的地牢,溜之大吉。
“小少爺。”
久次良在大岳丸面前就好像變了個人,他默默地扶起倒在牆邊的鐵椅,輕端輕放在離刑椅不遠處的位置,溫吞的坐下,他喊将軍的名字也是似水的柔情,與方才撞見鈴鹿納川時冷冰冰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們來看你了。”
許久未見自家将軍,包在西服內的心比本人更加雀躍,砰砰的悅動恨不得脫身與對方來個親密擁抱。久次良好想上前摟抱住對方,在其耳畔傳達自己幾日積蓄的思念,然而他不能。鈴鹿納川臨走時拉上了籠門,兩人地理上差得不遠,但隔一道無法逾越的黑栅欄。就着冷色的廊燈,鐵杆反射的是無情的光暈,隐隐中,幻化為一條連綿的銀河水,流淌着。
“嗯……是久次良。”
剛剛的嘶吼消耗大岳丸僅剩的體力,他現在虛脫得挂在椅背上,催情劑的藥效雖過,但餘潮還未褪盡,他當時只是一心想吼怕納川,根本來不及之後的身體會軟弱後會任人擺布到什麽地步。殘留的藥劑成分正在身體的旮旯角裏嚣張的刺激他的五感,視線又累疊一層水霧,大岳丸是靠聲音和信息素辨別出部下的。
“東西,蟹姬應該給你了吧。”
“嗯。”久次良點點頭,手剛觸碰到外衣內側的口袋裏的對戒。
“嗯……”大岳丸的聲音很輕,好在久次良聽得認真。暗金色眼珠緩緩移動,思緒萬千,卻無從說起,話剛在喉間冒出尖尖,撕裂的疼迫使他咽了回去。他的眼角已經挂淚,疼得大喘好幾口氣才算過瘾。
久次良直勾勾的盯着鐵欄杆,恨不得盯化這礙事的鐵物。他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信息素的味道,很亂毫無頭緒,就像被蒙住眼睛的羚羊,在滿是牽絆的場地裏亂蹦,纏得渾身是麻再起不能。他知道鈴鹿納川的惡性,一定會用催情劑逼将軍,可他還是第一次撞見大岳丸如此混沌的信息素。
那個瘋子……久次良察覺到空間裏殘留的,鈴鹿納川的信息素,Alpha沒有特殊的嗅覺受體去接收Alpha的信息素,他分辨不出具體的在現實中的味道,只能感受到是一塊無形的物體,蠻橫霸占在那裏。雖然嗅不出什麽,但久次良認定這是下水道的惡臭。
他潛意識的排擠那Alpha,身體開始對外大量釋放自己的信息素,直到大岳丸無意識的悶哼,久次良才發覺自己過火了,趕忙收斂了幾分。
“沒事,我對久次良不感冒。”
即便大岳丸露出的是淺淺的、帶着暖意的笑容,久次良看得心懸得慌、比冰川極地還寒。用五味雜糧來寬泛的定義心情,只是因為找不到更好的形容,久次良偏過頭,不再看大岳丸,對方濕噠噠的囚衣下似有似無的鞭痕和血印,以及下唇那一抹磕破的殷紅,他每多看一眼,胸口就築起一道垛堞,堵得悶。
“小少爺,對不起。”
久次良恨當時未站在大岳丸身邊,至少,他們就不會如此輕易的帶離他。雖然大岳丸沒有多說什麽,可他總覺得,那一條條紅紅的鞭痕,理應出現在他的身上,Alpha的刑法,怎麽可以施在Omega身上。
“你太善良了……”大岳丸察覺到那份來自對方沒必要的愧疚。
“不,我只是、只是……”只是對于小少爺一人罷了。面對敵人的時候,我定會毫不猶豫的用武器刺穿他們的喉嚨。久次良趕忙低下頭,将躲閃的眼神斂藏住。
“我知道。”
大岳丸合上眼,不再多說什麽。他看見久次良比自己還土灰無色的臉,知道對方申請見他多麽不易……他身疼,心也疼。施行者用銳刀割破他的皮肉,他也可以壓着喉根強忍着皮肉綻放之痛,然而久次良為他憔悴的模樣好比淩遲,不傷皮肉,但剮心,毫不留情的在胸口開出一個紅黑色的血洞,麻麻的疼痛穿刺他的神經。
他的軟肋是他,他的軟肋是他。
刑房又變回原來的沉寂。
将軍似乎已經入睡,不再發話。久次良也未再出聲。縱然他知道時間緊迫,留給他們的見面是少一秒就是少一秒。可是将軍之前一直受鈴鹿納川的折磨,肯定沒有時間餘心好好休息。久次良現在坐在身旁,成為大岳丸渴望的避風港灣,淺淺的信息素的味道貼着他的身體,消磨最後的餘潮,久次良在信息素的把控上早就練得爐火純青,即便大岳丸不說,他心裏也有一把量尺。
……廊道深處傳來警衛的催促聲,伴随着讓人焦慮的軍靴踏地的腳步聲。警衛一來,久次良就得走。他沒有拍案而起的焦急,問這問那為得到一些有用的提示。那不是他的風格,久次良的選擇是沉默的陪伴在受苦近力竭的Omega身邊,給予他能給予的慰藉。
“時間到……”
久次良沖着警衛點點頭,示意其不要再喊叫。他跟着警衛踏出刑房,不忘回顧多看幾眼睡着的人。伴随着沉重的鎖鏈纏上牢門的聲音,大岳丸突然似夢非夢的來了一句,
“鈴鹿納川,是個有收藏癖的男人。”
“什……等等。”
久次良沒想到将軍臨別時還鬧出一句,趕忙轉過身準備沖回去,然而警衛已經徹底把刑房的入口鎖得嚴嚴實實,任憑是一只蒼蠅都飛不進,更不要說久次良。
“怎麽了。見面時間已經結束了。”警衛平淡的說。
“我……犯人受刑後按規定應該移回牢房,大岳丸不需要嗎?”在對方鄙夷的注視下,久次良連忙擺手解釋道,“這樣不太好吧。”
“那個啊……主帥交代過,不需要移動。”警衛點點頭,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未拿鑰匙串的手指了指稍下的肋骨處,“這裏,他傷得蠻重的,不然也不會綁在鐵椅上固定……”
聽到“傷重”,久次良的心如絞殺般疼痛。“這樣啊,是我多嘴了。”他向警衛微微鞠躬以此道謝,又從衣袋中摸出一盒新買的煙搪塞住剛剛的對話。警衛撇了一眼,心領神會的收入囊中。久次良沉默的離開了,他開始琢磨大岳丸方才抛給自己的話語。
久次良知道鈴鹿納川是個有收藏癖的男人,尤其偏愛人物的肖像,他喜歡将名人的照片從各地裁剪下來,壓在收納冊裏,時不時的翻閱幾下,海鳴等一些大人物的肖像則被他裱進梨花木制的相框裏,放在家裏做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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