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2)

眉頭道:“根骨還算不錯,來求仙問道的?”

原來興沖沖的過來不是來打他的,就是想摸一下骨。

有些正道修士可能就是這麽手欠,見到年齡适宜的就下意識的要摸一下看看資質。

方雲稍稍“嗯”了一聲,那長老卻壓低了聲音:“可我看你不像河這邊的修士。我上個月就收到過飛信,你的信呢?”

原來這位就是那天魔城城主寫的推薦信上的那位收信人,柳長老。

他似乎知道方雲在想什麽,便死皺着經年不開的眉頭,客氣道:“在下柳長風。”

方雲從袖中将推薦函掏了出來,卻只掏了一封出來,擡手向着祁岩的方向一指:“是我家小子,我陪着他來的。”

柳長風看着方雲,眉頭皺的更死:“怎麽只有一封?我聽聞是兩個人。”

方雲規規矩矩的答話:“晚輩無意加入新的門派中。”

他便沉吟了片刻,再次嚴肅的問:“那你是要回去?”

方雲猜想他說的是回去魔域,便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不了。晚輩打算就在這邊度日了。”

“那好吧,你多小心。”柳長風得到他這句話,似乎是放心了,收下信封立刻打開掃了一眼,随即回頭去看,“哪位?”

方雲便帶着他走到了祁岩面前。

柳長風又見面二話不說掐了祁岩的手腕一下:“不錯。”

他總算是露出點笑模樣來:“卻不成想總算是良心發現一次,給了我個不錯的苗子。”

看來那城主往日來與此人還有些交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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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風又道:“你叫什麽名字?待會把那些都試試,我看看你的資歷。但初入門做底層弟子的規矩不能改,你也別想着一步登天。”

祁岩立刻小大人似的,像模像樣的擡手做楫,恭敬道:“弟子祁岩。”

柳長風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走了,大約是去摸別人手腕去了。

那紫衣少年沉默片刻,突然不學鴿子叫也不嘲笑方雲了,直接道:“原來是倆開後門的。”

方雲聽他那調調沒忍住牙一酸:嘴欠勁兒的。

方雲瞥了他一眼,拍了拍祁岩:“我們不理他,他除了咯咯亂叫什麽都不會。”

少年剛要開口怼回來,方雲卻搶先一步:“不是鴿子就是鹦鹉。”

祁岩便抱住方雲的大腿,偷瞄了那少年一眼之後,謹慎的不說話了。

祁岩身為全書男主,天資自然一等一的好,待到他将手放置測靈根的靈石之上,那琉璃球便爆發出一陣驚人亮眼的光芒。

方雲看着那陣亮光,微微笑着,心中默念道:天資極佳,一等一的好苗子。只差些教導便可成才。

那光有點刺人眼,是歷年來都少見的資質。

管事的長老見了亮光,立刻睜開眼目露驚訝,盯着靈石喟嘆了一聲,只一味點頭,露出了長輩看小輩時特有的慈愛笑容:“好啊,真不錯。”

祁岩早年也總是被家裏人誇真好真不錯之類的話,但自打家族被蒼九雲那魔頭滅門之後,日日迎接他的只有“小畜生”“小雜種”,根本不會有人器重他。

但好像就自從方雲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打斷了他這一年噩夢般的困苦之後,一切又都變得好起來了。

柳長風正站在靈石邊上等他,見到了他的天資,經年皺着的眉頭也微微舒展開了,嚴肅的臉上對着他露出些許笑意。

他先搶着抛出了橄榄枝:“小子,記住了我的名姓,柳長風。初入門的弟子要過五年才可以自行擇師,我等着你。”

祁岩快速應道:“多謝前輩。”

祁岩看着那純白的亮光又得到了別人的褒獎,開心極了。

他就像是一只剛長出毛來的小公雞,忍不住的想找個人抖落抖落顯擺一下,便又“哥哥哥哥”的去叫方雲。

那紫衣少年見到祁岩接觸靈石時放出的光芒之時,驚訝了一瞬,卻又迅速用傲慢将其遮掩住了。

他擡步走上臺子,将手放到了靈石之上,靈石便也爆發出了一陣純白亮光,卻無人來誇他。

因為到底是不如祁岩的,在見證了祁岩的天資之後,他似乎顯得不那麽值得一提了。

他似乎也不在意,睨了旁人一眼,寵辱不驚的整了整衣領。

他一直信奉一個道理:一般只有天才才能配得上天才,只有天才才能和天才做朋友。

紫衣少年自認自己是個天才,便用正眼審視着祁岩,又道:“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

暫別

這少年一副賤招的樣子,似乎今天就和祁岩杠上了,言罷縱使祁岩一聲不吭,他也要帶着自己的侍衛跟在祁岩身後。

仙門中測仙緣靈根,自然也會測現有修為。

旁邊便放着一塊墨黑色的巨石,供測試者前來運力擊打,以判斷當下的修為水平。

這石頭方雲認得,這是這方世界中最有韌性的一種高強度石料,雖然昂貴但十分耐打,打的天長地久也不會碎裂。

平常修士哪怕用盡全力也只有一個手印,可以通過手印陷進去的深淺判斷自己的水平,是以又稱試煉石。

唯有大能修士才能一巴掌拍碎它,但既然已經成大能了,也不至于沒品到老遠跑過來一巴掌劈碎徒子徒孫們的玩意兒,所以在多數人眼裏它都是堅不可摧的。

祁岩出身小門小派,沒見過這麽大塊的試煉石,擡頭“哇”了一聲。

少年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沒見過世面,臭鄉巴佬。”

他說完運氣一掌擊在了石壁上,拍出了一個小手印,他見狀對着矮他兩頭的祁岩一擡下巴,無聲挑釁:你也來啊?

祁岩也立刻提氣拍了一下,但他人小,自然不如這紫衣少年,在石頭上什麽痕跡也沒留下。

他便又連着打了石頭好幾下,打的手心都紅了。

祁岩看着石頭上隐隐約約顯現出來的,淺淺的手印,心中難過,連帶着臉色也随着手心一點點的紅了起來:我似乎……我似乎在哥哥面前丢人現眼了。

他拍不出手印,看起來好沒用。

這欠東西分明就是在以大欺小。方雲算是看明白了,這少年分明就是那種狗都嫌的讨人厭男孩,今日還纏上祁岩了。

方雲知道這可能是熊孩子特有的某種交流方式,通過以大欺小的賤招來尋求存在感彰顯力量,并用這種手段确立自己孩子王的地位,然後帶着其他孩子一起玩。

方雲本不想管的,但他看出來了祁岩的失落,像只惹人憐的小犬,明顯和那賤招貨不在一個頻道。

他不禁心中一陣心疼,揉了揉祁岩的頭以示安慰,随即一聲不響的走到了少年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對方。

少年也仰起脖子,用黑漆漆的小眼睛回視着他,警惕的問:“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

方雲嗤笑一聲,扭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注意,管事弟子去盯着別人去了,便擡手就着少年方才拍進去的那個淺坑拍了一掌。

石料瞬間便像是豆腐一般陷了進去,一直到一指深的地方才停下,湮滅了少年方才的那個手印。

他收手掃了一眼,扭了扭手腕,居高臨下的斜睨着少年,以大欺小道:“你方才說誰廢物,鄉巴佬來着?”

能一掌劈進去一指深的,必然是修為高深的高手之流。

祁岩看着愣了愣,少年卻仰起頭盯着方雲,立刻叫嚷了起來:“你不過是借了我的力!”

方雲便在那個手掌印旁邊又拍了一掌,依然是陷進去一指深,随即學着少年先前的樣子,對着他一擡下巴:你也來?

少年當然來不了,他只能拍出一個坑來,不禁一時瞪大眼沉默了,也不再學着鴿子叫。

方雲卻沒注意到,此時他露了一手給祁岩出氣,祁岩卻仰着脖子在用黑豆眼盯着那兩個手掌印看,整個人郁郁寡歡的。

祁岩一直知道方雲比他厲害,這會卻頭一次被量化出來,原來是天壤之別。

祁岩小小的手下意識的攥緊了,心道:總有一天我也要拍個這樣的手印出來。

方雲沒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只是拍了拍手,從懷中掏出了兩個布包。

一個裏面裝着些散碎銀兩和先前城主給他的靈石,另一個則裝了方雲買的吃食。

他将兩個布包一起塞進了祁岩手中,交代道:“待會讓你順着崖壁親自爬上去,你就自己爬吧,我先走了。”

那是被浩淵宗收做弟子的最後一個條件,浩淵宗面向這邊的山門是一處峭壁。

求仙之路漫漫,初始時的天賦并不能決定修行者最終能走多遠,唯有堅韌的意志才是難能可貴。

所以他們要求被測出來有靈根的人,親自從峭壁之下爬上去,才做的數,能得到接受宗門考核的資格。

祁岩雖然來歷存疑,但拿着舉薦信,上去之後應當是問題不大,可以成功入門的。

哥哥要走了?祁岩小小的黑豆眼緊張的盯着方雲看,歪了歪頭:“哥哥不是說要和我一起入門的嗎?哥哥要去哪。”

你能入門,我卻不能。在外面尚且還膽戰心驚,我進去等着被打死呢?

方雲拍了拍祁岩的小肩膀,也有些不舍,但還是道:“把你送過來了就好,但我不能陪你進去了,你自己快去吧。”

祁岩抿了抿唇,小臉上閃過了一絲難堪,沉默良久,才沉聲問道:“哥哥,可是覺得我沒有什麽用?”

甚至連石頭都打不動,哥哥可是才剛剛發現我的不濟,後悔了?

什麽?方雲怔愣一瞬,不禁失笑:“為何會這麽想?”

“哥哥早先說過,”祁岩盯着方雲,“會一直陪着我的,今日卻突然改口。哥哥不要我了?”

那是方雲一個月前剛認識他那會說的,沒想到他還記得。

方雲笑着抱了祁岩一下:“沒不要你,只是我已經有師門了,不能再拜入新門派,不方便進去。這樣,我雖然不進去,但我也一直在這裏等你,你什麽時候學成出山就能見到我了。”

祁岩眼睛裏又亮了起來,扯了扯方雲的袖子:“哥哥是什麽門派的?”

自然是合歡魔宗呀,只是要是讓你知道了,怕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巴不得殺了我才對。

方雲微微一笑,信口胡扯:“天外飛仙。”

祁岩天真的驚嘆了一聲,一旁抱臂看着他們膩歪的紫衣少年卻狐疑的皺起了眉頭。

他并非尋常人家的孩子,而是凡人國度的皇子,速來見識廣博,但天外飛仙是什麽宗門?聽都未曾聽過。

方雲信口胡謅完了,又催促道:“快去。”

随即他又想了想,突然想起他日日以哥哥自稱,卻還未告訴過祁岩自己的名姓,便又道:“記住了,哥哥叫方雲。”

祁岩心中默念了一遍“方雲”這個名字,不敢違背方雲的意思,又一步三回頭的向着管事弟子走了過去,也不知道第幾次回頭的時候,之間不過隔了片刻的功夫,方雲便不見了蹤影。

測出了靈根的人此時已經排好隊,一個一個的順着陡峭的山壁向上攀爬而去。

紫衣少年又和祁岩挨上了,他沉默着爬到了一半,突然對祁岩說:“他不要你了,你沒人要了。”

祁岩委屈的氣急:“你才沒人要!哥哥說會來看我的,我等他來看我!”

紫衣少年聞言嗤笑一聲:“成天就知道叫哥哥,你是還沒斷奶嗎?你哥哥不要你了看你以後怎麽辦。”

他本以為這下準能氣哭祁岩,誰知祁岩聽到這裏卻詭異的迅速鎮定下來,手腳并用的爬的更快了。

回歸

方雲睜開眼,聽着202冷漠的機械音:“歡迎回來,先生。系統202竭誠為您服務。”

方雲站起身,拖着厚重的衣袍緩步向外渡步而去,擡手一推開石門,外面的守衛們便即刻跪下身,齊聲道:“恭迎宗主出關。”

方雲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走了兩步又頓住了腳步,突然道:“本座要外出一次,先不與左護法說了,他要是來問你們再與他說。”

守衛立刻應聲:“是。”

方雲先前把那化身身上的資産差不多用光了,要想下次臨時用的時候不至于窮的叮當響,他現在就得再送點過去。

而且他回來倒是比去的時間少了不少,但也是用了十多天,這樣來回太麻煩了,方雲便想着能不能将那口棺材先搬到河對面去。

202:“ooc警告。”

方雲:密切關注正道諸多仙門的動向,才是一位有雄心壯志的一宗之主該做的事,符合蒼九雲人設。

202就果然不出聲了。

然而方雲剛走到寝宮邊上,便撞見黎無霜了。他一見到方雲立刻跪地問安:“恭迎宗主出關。宗主閉關月餘,功力又大進了。屬下未得到消息,沒前去迎接,請宗主恕罪。”

方雲端着架子,涼飕飕的看了他一眼,冷淡道:“嗯。”

黎無霜又道:“屬下無能,月前追殺那小畜生,居然到底是讓他跑了,請宗主治屬下的罪!”

左護法的人是他親自甩掉的,方雲自然知道,但還是明知故問:“怎麽跑的。”

“那小畜生被拐賣進了天魔城,城主不放行,待到屬下的人進城之時他已經被一高手買下,帶着逃到了河對岸,屬下未追上。”

方雲背着手居高臨下的看着黎無霜:“廢物。那麽多人,連個黃毛小子都抓不到。”

黎無霜立刻滿頭冷汗将頭伏的更低:“屬下無能!”

“他去了河對岸,可還能尋到蹤跡。”

“臨河禁空,河對岸又地勢複雜。”黎無霜應道,“屬下……屬下徹底跟丢了。”

方雲親眼見着追着自己的小尾巴消失的,自然知道他跟丢了,便沒多做評價,只點頭道:“好的很。”

黎無霜一聽方雲的“好的很”,心裏瞬間涼了。

宗主并未說責罰他的事,也未要他将小皮鞭取來。他數次讓宗主失望,怕是……

方雲道:“擡起頭來。”

黎無霜立刻仰起臉:“是。”

方雲看着他滿臉的冷汗,便道:“本座可以再給你一次将功補過的機會。”

黎無霜本以為宗主覺得他已經沒用了,他必死無疑,卻不成想還有轉機,立刻大喜過望,眼前一亮:“宗主仁慈。”

方雲看着他眼中爆發的光芒,沒忍住內心扶額:天呢你要不要這麽一副忠犬的樣子,舔狗都沒你會跪舔。

方雲面上不顯,緩步來回渡了兩步:“為什麽本座要尋人,那小畜生一進天魔城卻遇到了高手?還要送至正道門派中。天魔城城主當真毫不知情?”

“他不可能不知情,屬下與他交涉過,甚至在城門處貼了懸賞令,帶着那小畜生的畫像。他這般分明就是和宗主過不去,看不起宗主。”黎無霜一看居然能推鍋,立刻接話,“那宗主的意思是……”

方雲心中一挑眉:沒錯,他确實故意與我過不去,看不起我,還特意給我起了綽號,叫我要死的猥瑣老東西。

“本座的藥剛一丢他就禁止我合歡魔宗入城,他知道此事比你去的速度還快。本座要知道他的消息都是哪來的,以及他是否和正道那邊有什麽牽扯。”方雲看着他眯了眯眼,“本座最忌諱将毒蛇留在了枕邊。”

黎無霜半擡起身,一抱拳,立刻溜須拍馬:“宗主英明,屬下這次定不辱使命。”

“很好。”方雲點點頭,“本座近來還要外出幾日,宗內大小事宜照舊。”

黎無霜雖然奇怪為何一出關就又要外出,但不敢多問,只道:“恭送宗主。”

方雲卻在此時又想起來祁岩身上棍棒捅出來的傷,又加了一句:“但你幾次三番做下的事确實是寒了本座的心。你以為你的小動作本座會不知道?”

方雲想的是他私下裏打祁岩,但不好明說,便喊混着捅咕他一下叫他明白。

黎無霜卻滿腦子想的都是栽贓弄死宗主貼身丫鬟青羽的事,不禁心裏又慌亂起來,只強行面上一片四平八穩:“屬下對宗主赤膽忠心!”

“別頂嘴。”方雲涼嗖嗖的看着他,“這次你确實辦事不利,不罰讓人知道了說我包庇你,壞了規矩。去,取本座的小皮鞭來。”

黎無霜立刻脫下外衣,将蒼九雲的大馬鞭掏了出來,狗腿子的遞到了方雲手邊。

方雲便接過鞭子又抽了這惡毒的忠犬一頓。

他看着黎無霜繃緊全身紋絲不動毫無怨言,甚至滿心歡喜的被抽的樣子,雖然是在打別人,但自己心裏首先格外的不是滋味起來:這到底是個什麽女王陛下的皮鞭忠犬标配啊……蒼九雲究竟是有什麽心理疾病?

方雲抽完了左護法,便将開開心心的對方打發走了,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寝宮之中,取了些銀兩和小件法器,坐着歇息了片刻後又擡腳出了魔宗。

先前方雲那具化身法力低微,無法撼動石洞中的石棺,這具本體卻是可以的。

方雲确定了無人敢跟蹤他,便來到了那藏屍的洞府中,輕輕巧巧的便将石棺撬了起來。

那傳魂陣法畫在石棺兩層石料的夾層中,只要帶走這具棺材便也将陣法帶走了。

他擔心自己抱着具棺材引人起疑,便擡手附在石棺之上,放出魔氣将棺材捂了個嚴實,叫人看不出他帶的是什麽東西。

幾裏路程對于現在的方雲來說不過是幾息之間的事情,方雲拿到了石棺,頃刻之間便從原地消失了。

他一路行到臨河邊上,一靠近河岸便察覺到河上有人,大約是那些在河上巡視的修士,之前方雲的化身察覺不出來,現如今本體卻能察覺個清晰。

縱使方雲覺得船慢,恐怕也只能渡船了。

##

此時河岸邊上,船夫們撐着船招呼着渡河客上船。

臨河之上禁空,河中水又很古怪,沒辦法單憑一口氣游過去,因此便成就了他們的渡河生意。

他們的船做工和用材都頗為複雜,一般的行路人根本得不到,便是要靠着他們往來了。

有一名船夫載着滿船的客人靠岸,客人們剛剛下去,便見到一名年輕人遠遠的走了過來。

那是一名身着白色錦衣雪色狐裘,看着雍容華貴極了的年輕男子,但船夫每日渡船往來,什麽樣的客人都是見過的,便沒多做觀望。

那年輕男子卻走到了船邊低聲提出要求:“過河,只載我一人。”

那聲音音色清冷,聽起來頗為孤傲無禮。船夫一聽便皺起眉頭,心道:人人都要過河,憑什麽給你一整條船?砸人生意?

你很胖嗎?

他皺着眉頭擡起頭掃了一眼面前人,這年輕人膚白如雪面如冠玉,只在眼角處長了顆紅痣,襯着他清冷的氣質仿佛凜冽嚴冬中的雪中一點梅,看着頗為賞心悅目。

船夫剛想數落着教育一下,卻突然噤聲了。

船夫行走多年,眼睛頗為毒辣,只掃了一眼就發現這年輕人雖然表面看着是腳踏實地的走路,實則靴底卻和地面還有一指之隔,此時是正憑空立着。

難怪一身雪白的行頭看着如此的一塵不染,怕是一位大能修士。

他剛注意到這件事,那人就又開口了:“我帶了行李,很重。”

船夫心知此人雖然看着沒多稀奇,實則不是好惹的,立刻應了一聲不敢怠慢,撐着船向岸邊靠了靠:“客人請上。”

方雲得到了船夫的首肯,便道了聲“多謝”,擡腳臨空踏水而過,走到了船邊上,擡手将棺材板扔上去了。

那船被壓的立刻向下沉了沉,吃水一下就深了。

船夫沒想到他輕描淡寫扔上來的東西居然這麽沉重,跟着搖晃了一下,驚訝道:“什麽東西這麽沉?”

他說完話就自知失言:別人藏着掖着帶的東西,最煩的就是有人注意到了還問出來了。

船夫看見方雲掃了自己一眼,只覺得那目光涼嗖嗖的,背後起了一陣白毛汗,立刻哈哈笑着轉移話題:“客人快上來吧。”

方雲也似是沒聽見船夫的冒犯,依言上了船,盤腿坐下了:“到對岸我再付錢。”

他這種人就算不付錢坐了霸王船船夫也不敢惹他,便立刻應了一聲用船篙一撐離了岸邊。

方雲上了船便不再說話也不再動作,閉目養神去了。

但他能感覺到氣氛僵硬了片刻之後,有人在偷偷打量自己和船上的棺材板。

方雲閉目養神沒做理會,然而船行出去半日,盯着他的人中卻有人搶先開口了:“閣下要去哪裏?”

方雲聞言睜開眼,雖然對方還未現身,但方雲已經知道他身處何處了,便擡起頭正對向對方所在的方向,示意自己發現他了:“在下并未禦空。”

那人沉默了片刻,又開口:“閣下去做什麽?”

方雲想了想,亂說道:“祭拜故人。”

“閣下何門何派?”

蒼九雲雖然是個修為高深的大魔頭,但自小就因為俊美的容顏深受其擾,每日都要擔心會不會有人因為看上了他而把他擄走吸成人幹,久而久之就深入淺出,不愛人前露臉了。

若是合歡魔宗左護法在魔域中轉一圈,不少人都認得出來是誰,但合歡魔宗宗主究竟長什麽樣子卻鮮少有人知道。

所以才會有蒼九雲是個要死的猥瑣老頭的說法,出門沒人認得自然再正常不過。

方雲笑了:“在下天魔城城主。”

那隐在湖面之上的修士得了他的話,便不再問了,沉默着退遠了些,不再盯着方雲看了。

202:“ooc分值:10,蒼九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

下一段劇情

臨河禁空這規矩意義就在于此,河中水冰冷刺骨很難長期停留,且水質特殊,傳聞生人一入水就會往下沉,是以要想過河只能坐船。

空中的修士們俯視着水面,有人渡河一眼就能看到,若是個大魔頭之流也好早做準備,不至于等到魔頭到了家門口才覺得害怕。

船夫帶着小船在水面上不快不慢的向前飄,片刻之後卻突然感覺船底被什麽托了起來,颠簸的厲害,不禁吓了一跳。

他立刻低頭去看,便見到船正被洶湧而來的浪花推着向前。

船夫回頭瞄了一眼,那端坐在船中正在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便雲淡風輕的開口道:“這樣快些。”

敢在臨河之上,在這麽多巡視的修士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也不知是實力不凡還是不知死活。

船夫被吓出了一頭的白毛汗,怕被殃及池魚,但所幸并未有修士再出面幹預。

三日之後他們便到了河對岸,方雲探指入袖,将錢袋子從袖中勾了出來,掏出了些散碎銀兩便交給了船夫。

船夫接過來一看,只見方雲給他的銀子不光是他一個人的,而是足足給了他若是坐滿一船該得的。

船夫本來就沒打算收惹不起之人的錢,卻不成想方雲給了這麽多,立刻千恩萬謝的快速撐着船離開了。

方雲下了船,沿着河岸走了兩步,卻突然一回頭,擡頭看向身後某一點:“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麽時候?總這麽賊眉鼠眼的躲躲藏藏不大好吧。”

他話音一落,便不知從何處傳出來了一聲略帶遲疑的輕咳,有個清朗的聲音尴尬道:“我見閣下似乎不像是天魔城城主。”

方雲歪歪頭:“哦?何以見得。”

那人大約是擔心自己太過無禮,被方雲揪出來打,便自己顯出了身形。

那是一名年輕的男子,相貌頗為清秀,周身帶着幾分飄逸的随性,他對着方雲一作輯,道:“在下雲塵派子千城,見過公子。我與那城主有幸見過幾面,城主慣穿黑衣,而且音容笑貌似乎也與閣下不盡相同。”

方雲心道:是啊,畢竟我不是騷包。

不過巧得很,居然是那天下第一派,看來那天魔城城主不光是與浩淵宗有些淵源,與那雲塵派竟也有瓜葛。

子千城又恭敬有加的問道:“敢問閣下何人。”

方雲心中思量着,看了他一眼,不做答,只道:“你還想跟着看看我去做什麽麽。”

子千城沒做聲,但想來是了。方雲便輕笑一聲,對着他眨了下眼:“那你不如先試試看自己跟得上跟不上我吧。”

方雲輕笑的時候,薄薄的淡紅色唇角上翹,帶着整張略顯瘦削的臉都多了幾絲媚意,仿佛在寡淡中畫上了一筆春色。

子千城不自覺的愣了一瞬,再回神之際卻見方雲已經頃刻間消失在了原地,以子千城的修為,已經探查不到方雲的氣息了。

一離了臨河水面,他果然是追不上方雲的。

子千城也無奈的笑了笑,身形緩緩溢散在了空氣中。

對于方雲這副本體而言,日行千裏不過是小菜一碟。

他一兩日之後便來到了浩淵宗山門之下。

若是讓那群正道修士發現了他扛着一口棺材過來了,恐怕方雲剛一走,棺材就能讓他們揭了蓋的輪流觀摩。

方雲不敢叫人知道他來了,便謹慎的收斂起氣息,繞着浩淵宗快速轉了起來。

浩淵宗雖然地處荒蕪,周邊沒有什麽村落城鎮,但除了他們門中的群山,門派外卻多是平原荒地,沒什麽藏棺材的好去處。

方雲轉了三圈才在距浩淵宗十五裏地之外找到了一處天坑。

這坑看着頗險峻,直上直下,其下也是一片荒蕪,方雲湊到坑裏一看,居然還有不少經年白骨。

卻原來是還被當地人當做了亂葬崗,真是個藏棺材的好地方。

一不做二不休,方雲立刻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将石棺放下了,随即在其上禁封了一個小術法,叫凡人打不開。

他不敢立刻離開,便又不動聲色的潛在了周圍觀察了一天一夜,見這地方确實是人跡罕至,這才放心的走了。

待到他又一路跋涉回到合歡魔宗的時候,前腳一踏進魔宮,後腳便有人道:“恭迎宗主!”

方雲板着一張冷臉沒做理會,拖着厚重的衣袍一路向裏。

先前與祁岩風餐露宿了一整個月,這會突然分開還怪想念的,也不知那小東西最近初入門派日子過得如何。

他這次将化身放過去,縱使祁岩出不來山門,方雲也可以常在邊上轉轉,假裝能看見他。

方雲緩緩環抱起雙臂,用狐裘毛絨絨的領子将自己裹緊了,思及祁岩不停用黑豆眼掃他的樣子,下意識的勾了勾唇角。

左護法黎無霜一聽說方雲歸來,就立刻過來了,對着方雲一抱拳:“恭迎宗主。”

他一擡頭便看見方雲在笑,那張清冷寡淡的面孔之上仿佛冰雪初融,看得人心裏癢癢。

黎無霜掃了一眼便快速別開了視線,只是心中狐疑:宗主因為什麽事如此開心?

方雲松開了抓着狐裘的手,背到了後面,清冷的掃了黎無霜一眼:“恩。”

黎無霜雖然心下疑惑,但是也不敢問,只是簡潔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宗主走時交代的事我已經辦妥,整理成卷宗正放在宗主的書房。并且屬下已經探查到了那小畜生的大致動向,他去了正道領地後加入了一仙門。屬下懷疑是正道名門浩淵宗。”

方雲微微颔首,又“恩”了一聲:“再探。”

黎無霜沉吟片刻,又道:“宗主走時還說,要屬下探查一下為何魔宮中的消息會外露,宗主英明,屬下近幾日果然揪出了不少釘子,有的已經拉出去亂棍打死了,有的還在等着宗主定奪。”

方雲不再看黎無霜,擡腿向寝宮中走去,聞言又淡淡的應了一聲:“恩。”

魔宮之中日子清冷,蒼九雲又是個拒人千裏的,更加沒人敢靠近,縱使有人與他交談也都是跪着不敢擡頭的。

方雲與其他人無形之中便有着一層不可逾越的隔膜,若不是因為他是一宗之主,方雲簡直都覺得自己在被排斥。

尤其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那種孤獨寂寞的感覺便會格外清晰。

方雲還無法适應蒼九雲這種連一個交心可信任之人都沒有的生活,心知身邊人一個個如狼似虎都要提防,心裏累的很。

每次和衣上榻的時候,他便會覺得懷裏空空的,格外懷念那個瘦骨嶙峋的小孩子,想着他純潔且小心翼翼的黑豆眼。

一個月相處下來,其實不光祁岩已經将方雲當做了依靠,方雲也在潛移默化的依靠着祁岩。

祁岩對于他已經不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符號了,而是在這個冰冷魔宮中撐着他的一個立足根本。

人都是群居動物,但這蒼九雲活的怎麽看怎麽就不像個人。

此時黎無霜給他呈上來的卷宗正在方雲的案首,方雲已經看完又放了回去。

天魔城歷來有些與魔宗格格不入,靠着吃喝玩樂成了一個與世無争的中立地帶,嫌少參加魔頭們的打架鬥毆,它的城主又格外深入簡出的低調,便格外的不引人注意。

但這次順着方雲的意思打探,居然發現這天魔城城主早年還是正道修士,正是雲塵宗弟子,是那柳長風的師弟,不知道有什麽淵源。

但天下第一門那種天才雲集的地方就容易正正得負,修仙修着修着修瘋了的也不是沒有,那天魔城主大約就是其中之一。

似乎是年少的時候認為感應天地道法自然太愚蠢,好好地仙途不走,直接自甘堕落入了魔。

柳長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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