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方雲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 一瞬後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一條蟒蛇在勒着自己, 而是有個人在擁抱自己。
用力之大仿佛要将這具化身勒進對方的胸膛中, 融為一體一般, 帶着化不開的無盡悲傷。
而這哭聲, 除了已經破音跑調之外, 聽着居然格外的像是祁岩的聲音。
但祁岩此時應該在浩淵宗中才對。
方雲遲鈍的向周邊掃了一眼,只見四周一片平和的荒涼, 如他離開時一般, 并沒有什麽不妥, 除了這個死死抱着自己哭的人。
方雲遲疑着擡了擡手, 環住了那人的脊背, 試探性的叫了一聲:“祁岩?”
怎……怎麽是方哥哥的聲音?
那人瞬間止住了哭聲, 背脊猛地繃緊了,觸手硬邦邦的。
一叫他就有反應,還真是祁岩。方雲心裏咯噔一聲,慌亂了一瞬:這麽晚了,他怎麽會從浩淵宗中跑出來,還摸到了我的化身?
他将自己的化身藏的隐蔽, 斷沒有讓人随便溜達了兩圈就摸到了的道理。藏的又離浩淵宗很遠, 祁岩不可能是自己亂走過來了。
怎麽過來的?定點傳送過來的麽?
方雲此時又突然想起來臨別前, 祁岩那咯咯小夥伴偷着貼在他身上的那張追蹤符。
明顯就是有想要跟蹤自己偷窺自己的意圖。
他當時明面上沒揭穿, 裝作沒發現的樣子, 等他們一走, 背地裏順手就貼在了其他活物身上,本就是想讓他跟着那活物一路亂跑怎麽也找不到他,吃個虧的。
但看如今這架勢,怕是他輕敵了,吃虧的成了他自己了。
那小兔崽子……方雲感覺自己額頭上有根筋在跳,怎麽有這麽多歪門邪道的鬼把戲?怕是他自己使壞還自覺不夠,還要拼命撺掇祁岩,祁岩才會偷着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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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方雲就覺得小時候的程然,一副天老大他老二,一天從早到晚四處亂挑事的皮樣子,很是不讨喜。
如今長大了看着是穩重了不少,卻不成想是變成了蔫壞,還在撺掇身邊的人學壞。
只是方雲早先将棺材藏的隐蔽,還放了障眼法,從未想到過祁岩會成功摸到自己的化身,便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一直收在袖口中,未特意取出來藏在其他地方。
祁岩不會已經……給我搜過身,發現了些什麽不該發現的東西?
方雲腦子裏轉了一圈,最終還是先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沉吟了片刻,怕吓到他,便先輕聲問道:“你不會以為我死了吧?”
祁岩抱着方雲的屍身,整個人都呆住了:我方哥哥怎麽又突然說話了?還動了起來?
但縱使方雲說話的聲音很輕,他還是被吓了一跳,因為哭的太久又突然被吓到,哭聲止的太急,一口氣沒喘好開始一竄一竄的打起了嗝。
祁岩不等方雲再要求自己放手,便猛地松開了方雲,快速向後撤開身子,擡頭死死的盯着方雲看。
方雲就無言的對着他歪了歪頭,又眨了眨眼。
祁岩眼睛瞪的大大的,已經哭腫了,全是血絲,臉色也通紅,看着比落湯雞還要狼狽幾分,面上一片麻木的死寂。
他大約也是哭傻了,看清楚方雲之後半天沒說出話來,最終只一邊打嗝一邊勉強木讷的擠出來一句:“方哥哥……你詐屍了?”
方雲被他問的一時不知該如何做答。
但祁岩大約是真當自己死了,才會哭的那麽凄慘。
方雲早幾年閑的沒事的時候,曾經揭開棺材蓋,看過自己不在化身中時,化身的姿容。
真的像遺容一般,面色慘白,渾身冰冷也沒有呼吸心跳,所幸還沒有屍僵。
若是祁岩興高采烈的遛出來找自己,只找到了一具棺材,撬開棺材蓋又見到了他這副模樣躺在裏面,确實是該被吓哭的。
難怪剛才方雲就覺得這是個不知死了爹還是死了媽的嚎喪哭法呢,原來是祁岩以為他死了。
方雲看着祁岩,露出了個和緩的微笑安撫他:“烏鴉嘴,什麽詐屍?我根本就沒死。”
祁岩聽着方雲輕柔的說着自己沒死的事,只覺得像是做夢一般,之前的痛苦絕望和悲憤凝聚在一起,在此時峰回路轉,變成了鋪天蓋地的狂喜,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可我剛才見哥哥,在那棺裏……都涼了。”祁岩的俊臉抽搐了一瞬,帶着血絲的眼中又開始往外流眼淚,不知是不是要如小時候一般,哭成一條褶皺的大蛤.蟆,“我以為方哥哥你……”
我以為你死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遇害,被塞進一口狹窄的棺材中,藏在了一個我或許一輩子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方雲趁着他不注意,将手不動聲色的縮回袖子中,來回摸了摸,摸到了自己裝東西的袋子,心下稍松:他現在還叫着哥哥哭,看來是沒發現什麽的。
方雲看着他又開始克制不住的抽噎起來,心裏有一種被關心了牽挂了的感覺,是作為蒼九雲六年來從未體會過的。
但看他哭的那麽傷心,方雲也覺得同悲,便稍稍向前探了探身子,主動環住了祁岩的單薄的肩膀,将他攬進了懷中,長嘆了一聲:“我沒死。吓到你了,真對不起。”
祁岩被方雲攬進了懷中,感到一陣夢幻的恍惚,但也立刻死死的回抱住方雲,在方雲肩頭抽噎着含糊不清道:“我以為你……方哥哥……”
祁岩哭泣的樣子,只讓方雲覺得,仿佛這六年時光并未讓祁岩改變多少,祁岩還是六年前那個方雲熟悉的,在他懷中脆弱而不安的小奶狗。
方雲捋了捋祁岩的脖頸,側頭輕輕蹭了蹭他的鬓角,仿佛一個長輩對小輩,帶着安撫意味的親吻:“真是對不起,吓到你了。”
兩個人抱得緊,祁岩貼的方雲極近,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方雲的身體如何逐漸從冰冷變得溫熱,方雲的心髒如何從一片靜止重新跳動起來,也可以感受到方雲的胸膛從何時起開始起伏,呼出氣息的。
如何在這片刻的功夫,莫名其妙活過來的。
這一切都不是幻覺,剛剛的不是,現在的也不是。
祁岩不敢将眼淚和鼻涕蹭到方雲身上,怕将方雲的衣服弄髒,便自己吸了吸鼻子,擡袖抹了把眼淚。
他體會着失而複得的方哥哥的溫柔,緩緩平靜了下來,将先前的暴戾和憤怒悲傷盡數收斂好。
祁岩靠在方雲的胸口,聽着方雲胸膛中穩健有力的心跳,感受着方雲懷中的溫暖和味道,後知後覺的想到:哥哥還活着……
只是還活着的人,為何會失了生機,宛如一個死屍一般,隐匿在人跡罕至之處的石棺中呢?
若是還活着的人,為何會在自己将他從石棺中抱出來那麽久都沒反應,一直等到自己哭的傷心欲絕了這麽久,才後知後覺的悠悠轉醒?
就好像是什麽……東西,将這一切都隐匿了起來,閑置在此處,未曾預料到他會來。
在他意外來到此處之後,才遲鈍的察覺到了他,這才重新回來,掌控起這具身軀試圖粉飾太平一般。
若是他此次不是自己偷溜了出來,根本不知道方哥哥會躺在石棺中,方哥哥平時就是這樣的嗎?還是真的出了什麽他不知道的意外?
祁岩擡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看向方雲,不知是不是方雲心虛之後的錯覺,總覺得裏面帶着一種莫名的冰冷。
他片刻後才淡淡的開口,一字一頓的質詢:“你真的是我方哥哥?”
原來是在懷疑有什麽借屍還魂的法子。
“自然。”方雲怔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來,反問,“早年我給你買的第一只撥浪鼓,你扔了嗎?”
方哥哥說的是早年,便不是三月前那次,而是在六年前兩人剛認識那會,方哥哥買給他的那只。
在他入門的時候也被塞進了包裹裏,讓他帶着入門了。
這件事應當是只有方哥哥知道的,不是什麽魔修能跟蹤着看到的。
祁岩便稍稍放松下來:“哥哥送我的東西我自然不會扔,還好好收着呢。”
随後他又問:“可是方哥哥,我方才明明見到你已經失去了生機,被塞進了石棺中,是我親手砸開的石棺。我在這邊上足足守了一個時辰哥哥才重新活過來,哥哥不解釋一下?可是有什麽瞞着我了?”
方雲知道他肯定有這麽一問。
他們雖然已經認識了六年,但方雲到底不是看着祁岩長大了,他們的交情雖然深卻不是很長久,恐怕祁岩此時已經心中有所懷疑了。
也是自己的疏忽,居然着了程然那兔崽子的道,給了祁岩可以發現自己化身的機會,還讓這小子和自己的化身獨處了這麽久。
畢竟半刻鐘前,這化身甚至還是具冰冷無生機,連半點活人氣息和心跳都沒有的屍體,這會突然直愣愣的活過來了,傻子才看不出來問題。
若是說是他看錯了,自己剛才沒一臉死樣,那可真是還不如現在立刻躺回去,說自己壓根沒活過來來的可信。
但方雲在初時被吓了一跳之後,抱着祁岩哄的時候已經有了個思路。
此時見祁岩狐疑的盯着自己,便深吸了口氣,長嘆一聲,先抿了抿唇,壓低聲音叫了一聲:“祁岩……”
哥哥看起來有幾分難堪的樣子,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祁岩吸了吸鼻子:“哥哥?”
“有些事情我其實一直沒對你說過,”
方雲垂下眼眸,別開了視線不再去看祁岩,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聲音壓得低低的,帶了絲微不可察的顫抖:“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你我也算相識六年了。”
“這些年來你不嫌棄我,叫我一聲哥哥,我無親無故的聽了很開心,也一直很喜歡你親近我。但有些事情若是說了,恐怕你我會疏遠,平白出了間隙,我一直不敢說。”
聽你喊我哥哥很開心是真的,喜歡看你撲在我懷裏也是真的,但有些話不能推心置腹的說更是真的。
比如我就不敢和你說,我還有個藝名叫蒼九雲·大魔頭。
原來哥哥……哥哥也喜歡我親近他的嗎?我叫他他會覺得開心?
祁岩握着方雲的肩膀,看着方雲這幅垂着頭的卑微樣子,也跟着心中難過了起來:方哥哥如此心事重重,該不會是……和他家族被滅門的事情有關系?
我莫不是撞破了方哥哥最難堪的過往?
方雲此時岣嵝着肩背,低垂着頭不敢看他。祁岩便覺得,這個人仿佛已經不是一直以來那個意氣風發頂天立地的方哥哥了。
不是那個光鮮亮麗,在日光下閃耀到耀眼,帶着他脫離苦海的強大哥哥。
方哥哥此時仿佛就陷在屬于自己的苦海中,始終不得解脫,瘦削脆弱到仿佛一推就倒一般。
而這一直纏繞着方哥哥的困苦,方哥哥如今終于顯露了出來,也想與他分享了。
祁岩抿了抿唇,立刻帶着鼻音的應道:“無論方哥哥是什麽樣子的,我都喜歡方哥哥,不會和方哥哥疏遠的。哥哥但說無妨。”
“哪怕我是個會讓你覺得惡心的樣子?”
“不會。”祁岩聽着他這種示弱的話,仿佛被一棍子砸在了心髒上一般心痛,立刻又擁抱了方雲一下,堅定道,“方哥哥沒有會讓我覺得惡心的樣子。”
“那便好。只是說來有些好笑,我六年前将你帶在身邊,一路跋涉将你送入仙門中,叫你修仙,你是正道修士。”方雲聽見承諾,笑了笑,“可我反而卻不是。”
确實不是,方雲是魔修,還是祁岩最惡心的那種。
祁岩聽着方雲的慘笑聲,一陣心疼。
他轉過眸子,掃了一眼地上零散碎裂的棺蓋,心中跳了一下:不是正道修士……
棺材……莫不是鬼修?
38.哥哥的信物
此時祁岩便又想起了方雲的劍法, 那也許便真的是浩淵宗中的劍法。
雖然祁岩入仙門時間尚淺,但他也知道, 修正道的修士若是陰差陽錯或者受人摧殘, 也是有走火入魔的可能性的。
尤其是最神秘的鬼道修士, 聽聞甚至可以取剛死, 魂魄卻還未消散的屍體, 鎖住魂魄煉做活傀儡,供自己驅使。
也許方哥哥便是……在慘遭魔修毒手, 慘死不久之後, 卻還不得安寧, 又被鬼道修士尋得才死不久的屍身, 鎖住了魂魄, 被煉制成了具活傀儡, 孤身一人生生又回到了人世間,繼續行屍走肉。
難怪,難怪方哥哥總是躲宗中長老躲的很遠,看似有些行跡詭秘呢,難怪他不願入門,說會一直在這裏等着他呢。
原來是這樣, 原來方哥哥真的沒有食言, 真的是日日夜夜的守在這浩淵宗山門前, 躺在石棺內等着他。
早年方哥哥也許也是宗中風光無限的弟子, 人前光輝萬丈, 備受矚目, 長身持劍何等的英姿飒爽,潇灑從容,本可以恣意雲游四方。
如今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形單影只的躺在這冰冷憋悶,黑暗潮濕的狹窄石棺裏,不願被人提及不願被人認出。
此時被他撞破,瑟縮膽怯的像是一條陰溝中的老鼠,似乎這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奇恥大辱。
祁岩看着一陣心疼:方哥哥,本不該這個樣子的。
方哥哥,明明就該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之驕子,而不是如今這般只能委身于一具狹窄的棺材中躲避着世人的目光。
也許方哥哥一直以來的某些行徑,包括當年無親無故的就來救自己,帶自己逃離苦難,在某些層面上也是受了某位鬼修的驅使。
祁岩抿了抿唇,但他堅信,哪怕是受人驅使來幫助自己,方哥哥對他的好,卻實打實是真的。
只是他也不好多嘴多舌去問究竟是什麽人,為何叫他來幫助自己,也不好去提及傷心事,問方哥哥當年是怎麽死的了。
方雲從別開視線開始,就一句謊話沒說,只是将不能說的部分都删了下去,留下能說的部分。
但祁岩卻生生領略出了和真相完全不一樣的假想。
祁岩看着方雲垂着頭的樣子,心中酸澀的厲害,又擁抱住了他瘦削的身軀,蹭了蹭方雲的鬓角,輕聲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不是正道修士而已,哥哥不必太過挂懷。”
方雲抿了抿唇,無言片刻,最終笑了起來:“你不嫌棄我便好。”
我怎麽會,又怎麽敢嫌棄方哥哥呢?
“早年我是被方哥哥救下來的,沒有方哥哥也就沒有現在的我了。”祁岩承諾道,“不論方哥哥是什麽,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好的。此事我不會與其他人說起的,方哥哥不必擔心。”
方雲聽着他這話,心裏産生了一陣愧疚感。
他雖未說謊,但确實也沒說出全部實話,也算是在誤導祁岩。
方雲最終只道:“那便好。”
“可是我方才……”祁岩吸了吸鼻子,斜眼看向地上的碎裂的石棺蓋,心裏又一陣心虛,“我方才失手将哥哥的棺材蓋打碎了,我對不起哥哥。”
方雲哪還有時間考慮什麽棺材蓋子,一睜眼看見祁岩簡直比什麽都驚悚。
“蓋子而已。”方雲攬着祁岩的背拍了拍,“無事,粘起來還能用。”
方哥哥可真是格外的寬容他,被他砸爛了自己的棺材蓋居然也不生氣。
祁岩沒回話,抱着方雲又緩了半天,那生理性的抽噎和打嗝才漸漸好了起來。
可……
若哥哥當真是鬼修,只是一具不知受何人驅使的活傀儡……
他此時從先前的絕望和痛苦中脫出,心思又開始緩緩活絡了起來。
祁岩将方雲瘦削單薄的身軀抱了個滿懷,頭一次有了一種古怪的想法:若當真是擁有靈魂,卻受人驅使的活傀儡,哥哥便應當是有個驅使他的主人的……
這真相讓他産生了一種窒息的不安感,原來能将他們分割開來的不止是實力上的天差地別,也不止是方哥哥成家與否。
而是在這之後,還有一個人,一個方哥哥都要聽其擺布的人,一個說叫他失去方哥哥,他便會永遠失去的人。
方哥哥是另一個人的所有物,連他自己甚至都不曾真的擁有自己。
他做出的承諾,不過都仰仗着別人的鼻息而已。
祁岩因為這個想法,心裏一陣難受,卻也因為這個想法又有了新的欲望。
但若是他有朝一日,可以變強,強過方哥哥不願提起的那位主人,也許他便可以揪出來并且擊敗那名鬼修,将方哥哥搶過來,徹底的擁有方哥哥。
不是期望着一起持劍天涯,不是眼巴巴的等着方哥哥來找他,或是小心翼翼的去找方哥哥,奢求着方哥哥的好,期待着日後可以并肩。
而是真的擁有方哥哥,連人帶棺材,從靈魂到皮囊,全部獨屬于他。
讓方哥哥成為他的所有物。
祁岩因為這個大膽的想法,開始一邊瘋狂妒忌着那個現在擁有了方哥哥的鬼修,又一邊開始暗自咬牙下定決心。
終有一日,他要強過所有人。
他要讓方哥哥擁有自由,可以如生前一般在人前閃耀,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瑟縮着。
方哥哥,等我。
方雲并不知道祁岩的心裏已經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假想敵,也不清楚在祁岩心裏他已經成為了那個奇怪假想敵的所有物。
方雲只能看得出來祁岩似乎接受了這個半半拉拉的說辭,并且已經産生了自己的推測,不再質問了。
方雲猜測他是将自己當成鬼修了。
畢竟一般躺在棺材裏還能半路活過來的,可不就是吸血鬼和僵屍麽。
方雲撫了撫祁岩的後腦勺,見對方不再問了,這才緩緩的問道:“祁岩,你怎麽這麽胡鬧,居然這麽晚還從門派中偷溜出來了?”
祁岩自知理虧,将下巴墊在了方雲的肩膀上,不敢擡頭去看方雲,小聲答道:“我只是因為實在是太想念方哥哥了,才會偷跑出來。方哥哥,我知道錯了。”
因為才幾天沒看見他,太想念他所以忍不住自己跑出來了?
方雲第一次看見已經長大了的祁岩的時候,就覺得他對自己有些過分的親熱,但後來看着對方在自己面前似乎也是像模像樣的,便沒太放在心上,只當是久別重逢祁岩在表達自己的高興。
誰成想居然還真是個離不開人的粘人精。
活像方雲以前養過的小狗,必須時時刻刻跟在他的身後,一但被關起來一個沒看見他,就要想方設法的越獄跑出來,然後搖着尾巴到處找他,好繼續在他身後跟着他巡視領地。
方雲推了推祁岩,又問:“是你那小夥伴,那個叫……程然的,給你出的主意?”
祁岩熊抱着方雲,并不識相的閃開,只是解釋道:“是我自己太過想念哥哥了。”
還挺知道義氣,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拉別人下水。
“哦,是麽。”方雲點了點頭,換了一種問法,陰涼陰涼的問道,“在我外衣上加了料,你才能順着跟過來的對吧?你們兩個,約好了一起跟蹤我?”
聽方哥哥的口氣,是他惹哥哥生厭了。
祁岩心下一驚,立刻急急的将自己從方雲身上撕了下來,看着方雲辯解道:“不是哥哥想的那般,我怎麽可能會算計哥哥呢?我事先是不知道的,哥哥信我。”
那這麽說來就還真是程然那小兔崽子一個人的主意了。
小兔崽子,壞得很。方雲只覺自己的牙根直癢癢,咬牙切齒道:“以後少跟他學壞,他就是在坑你。沒事閑的不想着怎麽好好修煉,想着法兒的跟着我做什麽?”
“方哥哥,我在門派中歷來勤于修煉,想着早日可以出來找哥哥,未曾有一天敢怠慢,此次實在是鬼迷心竅了。”祁岩聽着這話頭,立刻腦筋一轉把鍋往程然身上甩,“哥哥我知道錯了,以後都會專心修煉,不會再和旁的人亂學叫哥哥失望。”
方雲拍了拍祁岩的肩膀,對着他露出了一個和藹的微笑:“此番也看見我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卻見祁岩垂下眼簾,遮住了哭紅的雙眼,并未快速做出回應。
他吸了吸鼻子,又小小的打了個嗝之後,才可憐兮兮的說道:“只是方哥哥,我真的好害怕。”
方雲自然知道祁岩在害怕什麽。
畢竟方雲自己在魔宮裏聽着他吵吵鬧鬧的號喪,聽到都心煩了,他卻還在嚎。
指不定因為以為他死了,一個人傷心的哭了多久,這種打擊和傷害恐怕很長時間都不會好起來了。
恐怕這日後會成為祁岩心中一個難以消散的心魔。
初入門的修士,最怕的就是這種根深蒂固的心魔,心魔一旦形成便會時常出來作祟,使修士在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關鍵時刻心生雜念,甚至走火入魔。
方雲無意讓自己成為祁岩心中揮之不去的心魔,便單手扶住了祁岩的下巴,扳着他擡頭看向自己,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他用大拇指抹了抹祁岩臉上亂七八糟的眼淚,這才哄他道:“我沒那麽弱,也不會那麽輕易就死的。我會一直在這裏等着你出師,恩?”
方哥哥……
祁岩怔怔的看着方雲溫柔瘦削的臉龐,心跳緩緩加速了起來。
這副皮囊生的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簡直能溫柔的勾到別人心底。
他好想去摸摸這張臉,去摸摸方哥哥溫柔的唇角。
大約是之前的大悲太過激烈,祁岩并不能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欲望,順着自己心裏的想法就去碰了碰方雲雪白的面皮。
但他還是對方雲有些敬畏之心,不敢真的去摸方雲的唇角,指腹只是順着方雲的側臉蹭了過去。
只可惜這具皮囊和其中的靈魂哪怕再好,現在也還屬于一名藏在陰暗角落中的鬼修,而不屬于他。
終有一日……
方雲看着他癡呆的樣子,只當是哭傻了,又自顧自的問道:“你可有什麽貼身帶着的凡物?”
祁岩頓了一瞬,才接話道:“哥……哥哥上次送我的撥浪鼓,我一直貼身帶着。”
他見方雲招了招手,便立刻從袖中将撥浪鼓掏了出來,遞給了方雲。
“這樣,我給你留下一絲我的神識。”方雲接過撥浪鼓,于指尖凝聚了一小縷神念。
他垂下眼眸看着指尖,面龐被指尖的光亮微微映亮,帶着一種獨到的柔美,“只要我還活着,神魂未滅,它就會始終存在。你看着它,便能知道我過得還好。”
哥哥要給他留下信物?祁岩盯着方雲的指尖,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
“你日後若是想我了,搖晃這只撥浪鼓,我就能察覺到。若是你在仙門外面,我自會來找你。若是不在,我也能察覺到你的思念。”方雲将指尖的神念注入了撥浪鼓中,又遞還給了祁岩,“若你已經到我身邊了再搖晃它,片刻之後我也會醒來的。”
方雲說到這裏,又笑了起來,笑出了一口白牙:“當然,若你又無緣無故到我身邊來了,我會教訓你的。”
祁岩雙手接過撥浪鼓,指尖觸碰着鼓面,只覺這小物件珍貴到他想緊緊的攥住不松手。
方哥哥……給他留了一絲神識,從此以後,方哥哥之于他,再也不是一個碰觸不到的臆想。
祁岩心裏被這只撥浪鼓捂得暖融融的,哭的一片稀爛的臉上,情不自禁的又揚起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狗尾巴草式笑容,歡喜的應道:“知道了,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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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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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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