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知道你們都是宗主身邊的親信, 平日裏也沒怎麽見過我。”方雲又道,“但是我是受宗主之托, 想必你們也看出來了, 此事十分受重視, 希望各位不要在我面前端着宗主親信的架子, 更不要藏私。”

三人齊聲道:“屬下不敢。”

“很好。”方雲略一點頭, 擡手理了理袖口,随後轉身向外走去, “我此番是要去取一樣東西, 既然你們都到了, 不如我們片刻後便出發吧。我回一下我的房中, 你們先在此處等候, 有什麽需求與他們說。”

三人又應了聲是, 方雲便頭也不回的從內堂中走出來,目不斜視的上樓了。

他此番要做的,自然又與祁岩有關。

202叫他去想辦法讓祁岩得到的那把鏽劍,上一任主人乃是千萬年前,正邪兩道之外的另一個大道的魁首,妖道妖王。

那妖道雖然也曾存在于這方世界, 但是他們所處的地界卻不是如今人們所能看到的有限世界, 現在修士們認知的世界還是不完整的。

或許可以說千萬年前這片大陸是一分為二, 卻又彼此平行的。

而妖道修士居住的地方, 就是一片平行的大陸, 自成一界, 若是想在兩界中任意穿梭,還需要一個大型傳送陣。

那種級別的傳送陣非一兩日可以建造好,掌控住傳送陣便算是掌控住了兩放地界的交彙,到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若說是正邪兩道尚且還都是人修,但那妖道卻是截然不同的,兩方難免會将彼此視為異己,欲趕盡殺絕。

然而二者之間的矛盾還不止于此。千萬年前一分為二的大陸,天道賜予的有限靈氣并不能将每一片土地滋養。

上古大能修士中,便有人動了将二者合二為一的念頭,這貪念引燃了戰火,并因此紛争不斷。

最後一戰中,妖道敗退,妖道身處的大陸被斬了個四分五裂,形成了無數支離破碎的碎片融入了這方世界中。

有一些融入了這片大陸中,形成了一方小世界繼續自然而然的發展,有些卻因為沒有這番機遇,而慢慢将靈氣消耗殆盡,成了一片死地。

往後千載歲月悠悠,鮮少有人再記得妖道,那些碎片便成了後代修士認知中的秘境,而妖道得以幸存者,便成了秘境中的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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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淵宗中兵器閣通往的那處,便是碎片之一,恰巧是妖王佩劍的遺落之處,其中還寄存了一絲妖王的神魂。

但那絲神魂卻也在萬千歲月中,随着劍身上生出的鏽而歸于沉寂。

雖然一直不醒,卻不是死了,而是缺乏一些條件。只要再有足夠的刺激,還是能複蘇過來的。

而那妖王的本體,是一只朱雀,也就是一只鳥。作為鳥人,平生生理性最恐懼的東西,就是蛇啊蜥蜴啊什麽的,會吞蛋的長條狀冷血生物。

而男主祁岩帶着他那把沉寂的鏽劍,便是在被隊友賣了之後,機緣巧合之下碰到了一條強悍的巨型蛇妖。

男主一着急用劍生生戳進了蛇妖體內,劍中的殘魂也就近距離感受到了蛇妖的氣息。

那蛇妖在此時的它面前頗有威懾力,殘魂便被生生吓醒了。

男主的劍之前之所以一直鏽着,無論如何也無法将上面的鏽跡抹除下去,便是因為那縷殘魂一直都未蘇醒。

此時殘魂蘇醒,寶劍便再次顯露出了它的不凡,劍鋒所指所向睥睨,帶着男主一路從秘境中跑了出來。

然後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中,那縷殘魂都成為了男主老爺爺式的金手指。

但那畢竟是橫死妖王的殘魂,自然是有野心的。

他的野心便是想要複活,一雪前恥,這一切自然要靠着男主,所以才會盡職盡責的教導男主。

而先前方雲其實不是很想讓祁岩就拿了那麽一把鏽劍,受盡別人的嘲笑,還要背負上鳥人沉重的願望。

他本希望對方能得到一把自己喜歡的兵器,安安穩穩的不要有那麽大的波折,讓那勞什子鳥人塵歸塵土歸土。

但那坑比202卻非要讓他去把男主的劍找回來。

方雲此時已經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前,擡手輕輕撫了撫門框,低垂着頭微微勾唇一笑。

非要讓祁岩拿到那把破鏽劍,又沒說其他的,那他怎能委屈了祁岩呢?

既然劍是他找回來的,不如也讓他順手給寶劍剖個光開開刃,讓祁岩起碼拿到個像樣的東西。

方雲微一用力,推門而入,進入自己的房中将留在榻上的包裹取來,又轉身下了樓。

那三個棺材臉還如他走的時候一般,筆直的站在那裏,活像三遵雕像,任由另外幾名小魔修怎麽搭讪,也還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見到方雲進來了,為首的才微微動了動眼眸:“大人。”

“出發了。”方雲應了一聲,随即轉身帶領着他們向外大步而去。

待到走出酒館很遠,方雲才放慢了腳步,對身後不遠不近跟着的三人交代道:“此次是宗主得到消息,正道邊緣地區天現異相,疑是出現了新的秘境,有傳言其中藏匿了一條蛟龍。我要搶先拿到它的鱗和它的血,諸位可準備妥當了?”

為首的棺材臉應了一聲“準備好了”,方雲便又點了點頭,不再問了。

而另一邊,白浩向回走的時候,一路手都未從袖口中伸出來,他的指尖一直若有似無的撫着那塊陣盤。

雖說他已經答應了那神秘人,但心中到底是猶豫不決的。

惡毒的希望別人去死,和真的親手去害別人死,還是不大一樣的,白浩活到現在,到底是年頭還少,欺辱他人的事沒少做,但害別人取別人性命的事,卻到底是沒做過的。

他原路順着那處懸崖,又順着狗洞似的破損爬回了浩淵宗中,仔細的又将那叢遮住破洞的稻草掩好了,這才不動聲色的前去找負責掌管巡邏護衛的長老。

遠遠的便能見到夜間班次的師兄和師弟們已經在那處等着了,為首的師兄看見了他,立刻招呼道:“白師弟,可就等你了。今日你怎麽來晚了?”

白浩走到近前,醞釀了片刻,才又揚起了以往那種溫潤的笑,其中又夾雜了幾分歉疚:“師兄,我今日腹部有些不适,耽誤了,叫師兄師弟久等了。”

白浩平日裏歷來一副叫人舒服的溫潤相,看着好脾氣極了,叫人都不好意思對他發怒,先前衆人在此處等了許久都不見他的不爽快,便在他的笑容中煙消雲散了。

“無妨,也沒等多久,未礙到事,走吧。”為首的師兄答道,“看你臉色好差,平日裏要多注意些了。”

白浩又溫順的笑了笑:“多謝師兄。”

他臉色自然不好,卻不是因為哪裏不舒服,而是因為他因密謀殺死祁師弟而感到膽怯。

夜間巡視不如白日一般,還能見到同門的修士問好,一路連個人影都沒有無聊至極。

一群年輕修士便一邊警惕着周邊,一邊互相閑聊了起來。

白浩溫柔的笑着聽他們閑聊,偶爾恰到好處的插一兩句話,顯得既風趣又不多嘴多舌。

然而片刻之後,領頭的師兄突然問道:“白浩,我聽說你有了位挺不錯的小師弟?”

白浩臉上的笑容一下僵硬住了。

不過是一介不起眼的小弟子拜入了師尊門下,難道就要這麽人盡皆知嗎?

但他還是應了一聲:“是啊師兄,是個底子很好的師弟,我師尊先前便看上他了,此時終于得償所願,收歸座下。”

“真不錯。”那位師兄輕笑了一聲,又對着白浩說出了數句誇贊祁岩的話來,聽的白浩心裏直惡心,但還要強行裝作很開心的樣子。

後面那幾位師弟聽說了此事,也湊上來叽叽喳喳的問白浩是什麽小師弟,改日有沒有機會見見,一起耍一耍。

白浩耐着性子一一答了,便有人驚嘆了一聲:“原來是他呀。我說近日來怎麽少見他,原來是拜師尊了。”

白浩聽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着祁岩,面色微不可見的更加難看起來,縮在袖中的手再次撫了撫冰涼的陣盤。

他熬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回去找柳長風,還未進門,便見到祁岩挑了兩桶水,順着山路在往上跑,見到他之後叫了聲“大師兄”,見他點了點頭便又快速走開了。

而柳長風也并未如往日一般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而是正負手而立站在臺階上,冷硬的臉上帶了絲絲縷縷的微笑,無言的看着祁岩來回忙碌着。

好一副師徒情深的樣子……

白浩等了片刻,才走上前,問候過自家師尊,又交代起自己的行跡:“師尊,弟子今日有布陣上的疑慮想向其他長老請教,今日大約不在附近,師尊若有事吩咐,可請師弟來叫我。”

柳長風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甚至連他是什麽地方有疑問都不問一下。縱使不是主修陣法的修士,也還是太冷淡了些。

師尊歷來如此,從來不多記挂他一下,白浩一直以來都以為這是性格使然,然而如今看來,卻是對着祁師弟關照的厲害。

白浩又恭敬的一禮,道了聲退之後便離開了。

他遠遠看着又開始圍着祁岩繞來繞去,卻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柳司楠,指尖再次從陣盤上輕撫而過。

黑袍人嘶啞的聲音再次敲打在他的心間:你是你師尊的首徒,但你如何能确定,你始終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他真的無法确定。

白浩最後掃了他們其樂融融的氛圍一眼,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知道負責掌管兵器閣日常的長老,是一位醉心陣法符箓的呆板修士,以往他了解些,但是還沒有機會與對方結交。

但他歷來極擅交際,若是他想,這一兩個月間摸清楚兵器閣的門路并非什麽難事。

祁師弟,兩個月後便會消失無蹤,沒人知道他是生是死,也無人能找尋的到。再沒有什麽能動搖他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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