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祁岩短促的驚呼了一聲, 劇烈掙紮着從夢境中脫出,醒了過來。
隔壁榻上的程然聽見了他驚恐的聲音, 也被吓到了, 掙動了一瞬險些從榻上滾到地上:“怎麽了?!”
随即他就發現祁岩正恍惚的在那裏坐着,胸口劇烈起伏着, 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吓到了。
片刻之後大約是緩過來了,才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做了個夢。”
程然聽他這麽說,皺起了眉頭, 罵道:“你炸貓呢?一驚一乍的。”
他狐疑的掃了祁岩一眼,随即表情一下就變了。
他帶着一種幸災樂禍的誇張表情,仿佛在此時又變成了一只猴子, 破具戲劇化。
他擠眉弄眼了幾下,然後動作誇張的伸出了手, 向下指了指:“臍下三分, 鼠子……”
祁岩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平日裏冷淡的臉驟然漲紅,立刻擡手将方才因為掙紮而被踹開的被子撈了回來,蓋在了自己身上。
程然枕着自己的手臂, 側着頭看向他:“說說看,是哪家姑娘?”
不是哪家姑娘……那夢太清晰了, 他能清楚的看出來, 那是方哥哥的臉……帶着他從未見過的渴求表情。
祁岩微微抿了抿唇, 面色又緩緩慘白了下來, 手攥緊了被角。
他平靜了下來, 卻是滿身的冷汗。
程然不以為意的看着他,露出了一個我們都懂的笑容:“看看你那表情,不是吧?你長這麽大了,從未做過這種夢的嗎?”
祁岩蒼白着臉沒說話。
“到底是誰呀?”程然卻還在八卦的追根究底,“不會……是柳師妹吧?你可剛拒絕了人家,好馬不吃回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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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岩搖了搖頭:“不是柳師妹,你放心。夢裏模模糊糊的,我也沒看清楚是誰。”
“那就好。”程然得到他的承諾,就不再問了,懶懶的伸了個懶腰,背過了身,“我回避,你随意。”
程然說完就沒動靜了。
祁岩卻劇烈喘息着,久久不能平複。
那夢根本就不是一個模模糊糊看不清的朦胧景象。
甚至縱使他此時清醒了過來,他也能清晰的記起夢境中方雲的每一絲神态和輕吟。
以及那被潤濕了,幾近透明的衣物之下,瘦削卻有力的身軀,雪白的皮肉被細細的繩線束縛着。
那姿态,仿佛脆弱到了極致,不再如往日一般是祁岩小心翼翼巴結讨好,奢求着能來多看看自己的方哥哥。
而是渴求着祁岩能去親近自己,甚至上趕着送過來的樣子。
是方哥哥從不曾對他顯露出過的姿态。
甚至于現下想起來,都讓祁岩激動到戰栗,渴望到疼痛,仿佛這才是他極度希望着的事情。
祁岩輕輕哆嗦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垂眸看去,心中顫抖道:我怎的……居然在這麽幻想着方哥哥……我居然還存了這般的心思……
往日裏他對方雲的情感,看見方雲對着自己笑的時候那種莫名的心悸,仿佛在此時都有了答案。
原來除去向往憧憬和感激,以及親情之外,剩下的那些多餘卻不知為何的感情,竟都落于了此處。
只是縱使沒什麽人教導過他,他也是懂得人倫的。
雖說修仙之人更為不拘泥于常理,但到底也多少延承了一些世俗觀念,一個男人對着另一個男人生出了不該有的绮念,還是有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
更何況若是叫方哥哥察覺了此事,知道了他在日夜幻想着自己,方哥哥會怎麽想呢……
怕是會厭惡至極,以後都不願再見到自己了吧。
那绮麗夢境中他曾感知到過的快感和渴求,此時都像是張牙舞爪的野獸一般可怖,讓祁岩渾身發冷。
此事絕不能叫方哥哥察覺到了……
以後都少見方哥哥吧。
祁岩懷揣着驚恐和厭惡,以及那一絲自己也說不明道不白的绮念,一夜無眠。
之後幾日,柳司楠似乎是終于放棄了祁岩,不再來找他了,甚至都在躲着他。
程然見她終于不再扒着祁岩不松手,就開始日日逗弄巴結起自己的柳師妹來。
而祁岩心裏也頗為挂懷自己對方雲不該有的念頭。
但那夜夢裏的景象卻時常在他腦海中閃過,讓他心虛的同時,更覺得心裏癢癢。
也就更不敢再去主動找方雲了。
他要把這個惡心的秘密,強行壓在心底,自行讓其消散,永遠不要讓人知道。
一月之後,白浩一直到入夜了,才與長老作別,從兵器閣外圍處走了出來。
他歷來極擅交際,因着刻意的結交,此時早已經與這掌管此處的古板陣修長老混熟了,非常受對方推崇。
明日便到了放最新一代弟子進入其中拿取自己兵器的日子了,平日清閑的能長毛,每日只醉心陣法的長老的事物就多了起來。
光是那長長的也看不到頭的,需要等他去一一确認安排的弟子名單,就足夠讓他頭疼的了。
白浩就主動請纓,前來幫助他了。
近日來白浩日日幫着他從早忙到晚,安排諸多事宜,那長老已經對他喜愛至極,只可惜這不是自己的弟子。
白浩回頭最後對着長老柔柔的笑了笑,随後就沉下臉,就着夜色往回走了。
明日,他的那些師弟們,便要進去取屬于自己的第一件兵器了……
那古板的陣修長老的心思頗為好摸,白浩早已和他混的簡直比親師徒還要親,自然也早就将兵器閣中的傳送陣摸清楚了。
白浩面色看着還算沉着,漫不經心的,實則手心中早已滲出了一層的冷汗。
他的指尖摩挲着袖中先前那神秘人交給他的漆黑陣盤,四下無人,臉上不複人前的柔和,眼中一片莫測。
明日祁師弟是生是死,當真是只在他的一個念頭之間。
但此時他其實又有些優柔寡斷了起來:他不知這樣做是不是最好的。
畢竟是真真切切的殘害同門,一但踏出便無法回頭,他也是有些緊張的。
他到底是名門大派出身,師從也是個正氣淩然的知名修士,先前縱使再壞也還未曾壞到底,壞到謀人性命的地步。
只是這幾日來,他日日晚歸,就因為自己提前告知了動向,師尊便連問他去做什麽了都一句不曾多問過。
反而日日在眼巴巴的看着那個祁師弟,仿佛那師弟就是他的掌中寶是他的心頭肉,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可那祁師弟無論是在人際處事,修為,還是身法上,縱使再優秀,也都還遠遠沒有超越他呢!
只是如此,他便落到了這般境況,若是讓祁師弟再成長起來了可還了得?
那神秘的黑袍人縱使只是想用他做槍,但說的話卻也一句沒錯過。
若是現在不出手,以後便再沒有機會了。
這種種跡象,就是在逼着他越線,逼着他下定最後的決心:事到臨頭不可婦人之仁,祁師弟,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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