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祁岩就再次承諾道:“哥哥放心, 一定。”

“很好。”方雲便點點頭,“時間不早了, 你該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

祁岩心下不舍,遲疑着道:“哥哥, 此時才剛入夜不久,離明日早課還有三個多時辰,還有許多時間。”

“你晚上不用睡覺的嗎?”方雲聽出來了這是意思着想讓自己多陪一會他, 莞爾一笑,“你怎麽這麽粘人?”

祁岩心中咯噔一跳,又想起了早些時候程然嘲笑他是乳臭未幹的小孩的事情。

方哥哥莫不是覺得我幼稚, 不喜我如此?

他反應極快, 義正言辭的道:“我是想多與哥哥請教些問題,能早日再多一些進益。”

方雲便看着他一挑眉, 卻不再說話。

可祁岩已經沒有什麽疑慮再需要請教了, 便輕咳了一聲:“時間不早,我不好再繼續打擾哥哥了。”

方雲沒有拆穿了他的小心思, 只是再次道:“走吧。”

祁岩便只好乖乖的與他一起回去了。

路上, 方雲心裏想着前幾日從對方大師兄口中探出來的口風, 便又閑談似的問:“你既已經拜入了柳長老門下, 他待你可還好?”

祁岩一點頭:“師尊待我是極好的。”

方雲又問:“那與師兄們相處的可還好?”

祁岩又道:“師兄們也是待我極好的”

方雲卻心知他這只是怕自己擔心,說出來敷衍自己的, 實則他的師兄們對他差極了, 怕是羞辱毆打他都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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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恐怕也沒少給他加一些額外的粗活累活。

方雲一邊走一邊繼續叮囑:“既然選擇好了師門, 你入門的時候便是師門中資歷最淺,最小的弟子,開始的時候可能就是會被分配到一些比較辛苦的事物上,這是再所難免的,你不要想太多。”

祁岩心知他婆婆媽媽的是在關心自己,便輕聲應道:“哥哥放心,我幫着師兄做些什麽雜事都是應該的。而且我并沒有得到些苦累的活計,師尊和師兄們都很關照我。”

“好。但是既然已經拜師,想必平日裏的課業也和先前的不大一樣了。你們師兄弟之間切磋的時候,受傷也是難免的,若是沒有好藥怕是很難熬。”方雲見他一點也沒有意難平的意思,就也沒拆穿他,只是又從袖中掏出來了幾瓶丹藥,仔細看了看标簽,講明白了功效,才遞給祁岩,“我用不了這麽多,你拿去吧。”

祁岩小心的接了過來,抱進了懷中:“多謝哥哥。”

“話雖如此,初入師門的時候困難一些是應該的。但是若是有人不是為了幫助你,而是刻意刁難你,打着同門的旗號惡心你,欺辱你。”

方雲轉過頭,看向祁岩,龇牙一笑,那笑容仿佛璀璨恣意到了極致。

他又道:“若是有人就是在故意欺辱你,你告訴哥哥他是誰,待你們日後都出師了,哥哥幫你一起欺負回來好不好?”

其實他說這番話的樣子,特別像是一個在哄孩子,說要給自家孩子出頭的長輩。

但祁岩看着他那絲恣意的笑容,心裏卻仿佛在這一瞬間被灌進來了一大碗蜂蜜,甜美到讓人顫栗。

方哥哥雖然沒直說,但可能猜到了他過的不是很好。

他說要替自己出頭……仿佛一個打心眼裏愛着自家小輩的長輩一般。

也許早在祁岩還小的時候,在他那一段久遠到他自己也不願意去回想的美好記憶中,在還有一個祁氏家族的時候,他是被人如此珍重過的,也曾被人視作掌中寶,如此疼愛過。

但其實現在的祁岩早已習慣了一個人解決一切,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吞,他已經忘了上次有人說要保護自己,要替自己出頭是什麽光景的事了,也許壓根就不曾有過。

而此時方雲側着頭看向他,那抹笑意,那立在他旁邊的清瘦身影,似乎足夠編織出祁岩全部最為期待的美夢。

祁岩心裏高興的厲害,也跟着方雲笑了起來,笑的更加燦爛了:“哥哥放心,沒人欺辱我,大家待我都很好。”

方雲笑着“嗯”了一聲,不再多問了。

而此時,柳司楠正瑟瑟發抖,不斷哽咽着的拼盡全力,扒在懸崖岩壁上好讓自己不要掉下去。

她到底還是體力太弱,她的小胳膊小腿根本沒辦法支撐着自己順利爬到懸崖下面,她到底是不如祁師兄的。

因為持續用力過久,她的手臂和雙腿開始不住的顫抖,右腿小腿甚至有些抽筋,但她卻不能伸手去扳自己的腿,因為一旦松手,她便會從這萬丈懸崖上跌落下去。

而她此時就正攀附在懸崖的半截處,不上不下的。

“唔……祁師兄……”

無論是誰,誰來救救她都好,她不想死在這裏。

但她也實在是沒有力氣繼續小心翼翼的向下攀爬,而向上原路返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

柳司楠顫抖着哭泣了起來,眼淚流了滿臉,卻又很快被風吹幹了糊在臉上。

她此時真的很期待她的祁師兄能突然出現,溫柔的将她背在背上,帶着她一路回到宗門之內。

就算是祁師兄知道了自己一直在偷着跟蹤他也好。

然而她哆哆嗦嗦的在那裏又勉強停留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到有人來。

她緩緩意識到了一個自己潛意識裏其實一直知道的事情:祁師兄,天将明之前根本就不會回來的。

一直偷着跟蹤別人是她自己做下的事情,從宗門之中跑出來,異想天開的想順着懸崖爬下去也是她自己做下的決定。

從未有人左右過她的想法。

那麽她此時,就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付出應有的代價。

要麽力竭掉下去摔死,要麽靠着自己重新爬上去。

柳司楠從很小的時候就是被柳長風帶着進到仙宗內的,她從未如其他拜入宗門的弟子一般為了入門爬過這座懸崖。

她是被叔叔捧在手心裏,嬌生慣養長大的。

而此時她卻為着祁師兄在爬這個自己從未爬過的懸崖。她心裏委屈到了極致:她為祁師兄付出了這麽多,為何祁師兄從不曾真正的在乎過她?

還不想被摔死,便一邊哭着,一邊硬生生的原路向上爬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柳司楠小小的身軀終于爬到了頂上。

她爬在地上半晌都沒站起來,力竭的癱在懸崖邊上哭。

片刻之後她又想起來,若是此刻她被其他人發現,或者祁師兄正巧回來了看見她,那麽她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柳司楠強忍住自己的哭聲,又在原地歇了片刻之後,抹了抹眼淚手腳并用的爬了起來,哆哆嗦嗦的慢慢回去了。

她先找了個有水的地方洗了把臉,将自己清理幹淨了些,才偷着溜回了自己的房間中。

今日叔叔又不在,倒不至于被人抓包。

待到天色開始泛白之後,祁岩就也回來了。

柳司楠從屋子裏跑了出來,默默的看着這位祁師兄。

只見平日冷峻的他,此時面上帶着一種難掩的喜色,仿佛遇到了什麽天大好事情一般,就差一路笑着了。

柳司楠鮮少見到對方如此的放松,看着如此的平易近人。

她叫了一聲:“祁師兄。”

祁岩聽到動靜,也注意到了她,便應了一聲:“柳師妹。什麽事?”

柳司楠很想問問他,你昨天到底去哪了?你見了誰?

但她心知若是問了,對方鐵定不會回答實話,甚至會因此而叫她再也沒法跟着看明白真相,得不償失。

她最終只是腼腆一笑:“祁師兄,早安。”

祁岩回了一句:“早安。”

“祁師兄,我去上早課了。”

“嗯。”

他沒有問柳司楠為什麽眼睛通紅,為什麽臉皮發花,為什麽今日起的這麽早。

他什麽也沒有問,柳司楠心裏仿佛被一根針紮了一般。

她頭次擺脫了豬油蒙心,清晰的意識到:大師兄平日裏見到她,都是會問這些問題的,祁師兄卻從來不問。

大師兄是關愛她的,祁師兄卻怕是并不怎麽關心她。

柳司楠一路怔怔的來到了上早課的課堂,今日她是第一個到的。

她呆呆的一個人坐在那裏等了很久,才開始陸陸續續的有弟子也從外面走進來。

待到程然又晃晃悠悠進來的時候,柳司楠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将那一絲怔愣掩藏了起來。

她向着程然走了過去。這位程師兄是祁師兄的好朋友,他們彼此之間應該夠了解對方。

她走過去,叫道:“程師兄。”

程然擡頭一看見柳司楠,就挑了挑眉,口無遮攔道:“柳師妹,你今日眼睛怎麽這麽紅?紅的像只兔子一樣。”

柳司楠沒心情和他拌嘴,并未如往日一般立刻跳起來說你才像兔子,而是淡定的開口:“程師兄,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程然立刻也認真了起來:“師妹請講。”

柳司楠心裏清楚,若是直接就問他關于祁師兄的事情,他怕是也會打個馬虎眼就過去了,然後背地裏和祁師兄說起此事。

她不能直接問。

“若是……”柳司楠沉吟了片刻,“若是你有個朋友,以往都很規矩,最近這幾日卻突然晚歸,有時候甚至都見不到他人,且回來的時候臉上帶着一種……特別開心的樣子,你覺得他是做什麽去了?”

程然并不知道她問的其實就是祁岩。

但聽她那“若是你有個朋友”的話頭,猜測她問的是自己的某位朋友,但是不好直接點名道姓。

程然:“偷着跑出去找相好的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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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場春夢

“……找相好?”柳司楠怔愣了一瞬, 反應過來後心中大怒,“你又在亂說什麽!”

程然擡手撓了撓頭:“可不是你要問我的嗎?你自己說她每天晚歸 , 回來後臉上還看着很開心?跑去幽會回來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嘛。”

是她問的。柳司楠怔怔的想:難不成祁師兄竟然是去見相好的了?

這個想法讓她有些慌了。

程然笑的沒皮沒臉:“怎麽啦柳師妹, 被吓到了?”

柳司楠确實被吓到了,她往日來見祁師兄對誰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便從未想過若是祁師兄早已有心上人了該怎樣。

她沒有再理會程然,自己坐回去惶惶然的上完了早課,便急急的回去了。

她等到祁岩接受完了叔叔的教導, 做好了其他師兄吩咐他去做的事情,等到四下無人的時候,才叫住了祁岩:“祁師兄。”

祁岩聞言回頭看向她, 點了點頭:“柳師妹。什麽事?”

柳司楠小心翼翼的看着高大的祁師兄,因為自己想說的話而心口蹦蹦蹦亂跳。

柳司楠最終一把抓住了祁岩的袖口, 漲紅着臉小聲道:“祁師兄, 我其實……我心悅你。”

“什麽?”

柳司楠再次漲紅着臉道:“我心悅你!”

祁岩其實等着她說開已經等了很久。此時聽到她的話, 速來冷淡的臉上挂上了一絲溫和的笑意:“柳師妹,可我只當你是我的好師妹,未曾對你有半點的男女之情。”

柳司楠因為這話, 心頭一下冷了,手腳冰涼:是因為那個人麽?那個祁師兄夜裏主動出去找尋的人。

他刻意放柔了聲音:“柳師妹, 你歷來活潑讨喜, 我也很喜歡, 但只是兄妹情。你不要想太多, 日後會有你更喜歡的人出現的。”

雖然祁岩說的委婉, 但柳司楠還是難堪極了。

她稚嫩的心裏,頭次對那個祁岩主動去找尋的人生出了極度的妒忌和憎惡。

祁師兄也喜歡她,但只是兄妹情。都是因為那個人嗎?

祁師兄每次想去找那個人的時候,臉上都不複平日裏的冷漠了,他也會跟着悵然若失或者極度歡喜,那是對着她不曾顯露過的樣子。

她到底哪裏不如那個人?她為了祁師兄付出的還不夠多嗎?

柳司楠有心想問,但是卻不想把自己置于更加難堪的境地。她看着祁岩動了動眸子,轉身跑開了。

祁岩默默看着她跑遠,沒有去追,片刻後收回目光也離開了。

這一天果真柳司楠一次都沒再來找過他,甚至在躲着他。

晚間,祁岩再次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屋中。

他想着前夜方雲看着他笑的樣子,心裏癢癢的。

白日的時候他不好将對方送給自己的東西拿出來,此時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便探手入懷,将方雲送給自己的金色細繩拿了出來。

這像是個方哥哥一直以來貼身放置的法寶。

若說上一次送給他的那顆赤炎珠串成的鏈子是臨時做的,這次卻是方哥哥頭次将自己一直随身攜帶的東西送給他。

祁岩珍惜的摩挲着,看了片刻之後,忍不住的一點點端起來湊近了鼻尖,嗅聞了一下。

躺在他旁邊床上的程然回過頭,眯了眯眼,瞧見了他這副樣子,“啧”了一聲:“什麽好東西?”

祁岩将細繩攬在懷裏,回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程然卻在極短的時間內看清楚了那是什麽,他素來也是有些見識的,認得出來是個寶物,眼前亮了一瞬,輕聲嘀咕道:“我的乖乖,還真是好東西。”

但确實不該是祁岩此時能得到的東西,不知他從哪偷着拿到的。

程然就又抱着手臂翻了個身,背對着祁岩道:“快收起來吧,我可沒看清楚是什麽。”

程然默默的又思襯了片刻,還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便“嘶”了一聲,又轉回身看向了祁岩:“可是你哪來的?”

祁岩沒搭理他。

程然就又想起了對方有時候晚間夜不歸宿。只是這種情況很少,他便當成了祁岩還在自己師尊那裏有些什麽事沒做完,此時看着卻不盡然了。

“我問你,你是不是晚上偷偷跑出去了?”

祁岩不無炫耀的看向程然:“你覺得?”

兩人多年朝夕相處,對彼此的了解就是對方擡擡屁股就知道是什麽顏色的屎的程度了。

怕是方前輩給他的。程然一下就猜中了是怎麽回事,以及祁岩接下來要說什麽。

他大約是因為偷着見了方前輩,此時心裏開心到自己那張性冷淡的臉已經都兜不住了,虛榮心作祟甚至忍不住想在他面前狠狠炫耀炫耀。

因為自己多年來天天嘲諷他沒人要,而格外的想說出來打自己的臉,此時就在等他繼續問下去。

程然牙酸了一瞬:“不,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祁岩便也不說了,繼續摩挲着自己懷中的金色細繩。

但程然卻突然想起了早間柳司楠問自己的事情:若是有個人以前很規矩,現在卻時常避開其他人偷跑出去,且回來的時候臉上看着特別開心,是怎麽回事?

他當時只當是柳師妹在問自己的某個關系好的師姐,就随口亂說了個“會相好的去了”,當時對方臉色一下就難看起來了,程然還有點摸不着頭腦。

該不會其實問的并不是她自己的某位朋友,而是不巧撞破了祁岩在往外跑,才有此一問的吧……

其實程然是知道的,每次祁岩一見到那位方前輩,就會開心到要飛升了一般,一下就謎一樣的活蹦亂跳了起來,偏生自己還收斂不起來,瞎子都能注意到,确實符合柳司楠口中的回來後很開心。

程然自知觸了柳司楠的黴頭,吶吶的想:難怪當時臉色一下就那麽難看了呢。

“有一件事我不知應不應當與你講。”程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早間柳師妹突然過來和我說,她的一個本來很規矩的朋友,最近每日晚歸,回來都看着很開心,問我可能是因為什麽事情。”

“我當時只以為真的是她的哪個小姐妹,就亂說話惹她誤會了。但若是你最近晚間還在往外溜,我擔心是被她撞見了,你小心些。”

祁岩其實心裏知道對方亂說話的時候大約會亂說什麽話。

“不礙事,誤會了也好。”他垂下眸子,看着指尖摩挲着的細繩,遲疑了片刻,才淡淡道,“我今日拒絕了她,也免了她自己亂想。”

這件事其實本與程然無關。

但縱使祁岩對柳司楠無意,平日裏柳司楠對他的好和對他的關照,他卻也是看在眼裏的,不好一點都不挂在心上。

他就對程然道:“柳師妹今日突然與我說開了,我就也與她說開了,她這一天就都在躲着我,怕是短時間內我也不好再去找她了。我看她似乎頗為挂懷的樣子,你替我多看着點她吧。”

程然枕着自己的手,側着身子看着祁岩:“你怎麽與她說的?”

“不過是兄妹情,沒有其他什麽旁的心思。”祁岩不想再多說柳司楠的事了,便展開了被子,攬着方雲送給他的金色細繩躺下了,“睡了。”

程然見他不想多說,就也不再問了。

然而祁岩前一天過于開心,白日裏想的事情太多,縱使是已經躺下了,卻也不能真的立刻就陷入熟睡中。

他躺在睡了片刻之後,意識卻又模模糊糊的清醒了過來。

祁岩昏昏沉沉的坐起了身,四下望了望,便見到自己卻是正挨着一具黑色的石棺材,坐在一處荒涼的野地中。

他并未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冥冥之中卻仿佛被什麽牽引着思緒,從地上爬起來,擡手就推開了石棺材的蓋子。

卻見其中躺着一個瘦削慘白的青年。

那青年的衣物徹底被水浸濕,幾近透明,正濕漉漉的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了細瘦的腰身,仿佛還能透過這層薄薄的衣物看見他蒼白的肌膚。

青年被一根金色的細繩細密的纏繞着,手也被束縛在了身後,仿佛是被誰捆好了放進棺材中的。

他此時正在輕微的掙動,卻無論如何也沒法脫出,大約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一直停留在棺材裏。

他似乎是被凍到了,渾身都在打着顫,被漆黑的石料映襯的更加慘白,帶着一種驚心動魄的凄美,一下就吸引住了祁岩的目光。

祁岩愣愣的看着他,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

那青年聽到動靜,似乎也是才察覺到有人靠近了,微微轉過頭睜開了眼,迷離的看了過來。

他眼中帶着水霧,柔軟的仿佛要哭出來了一般。

青年轉過了頭來之後,祁岩這才注意到他單薄的唇間還含了一顆赤紅色的珠子,妖豔誘人的厲害。

祁岩怔愣着伸出了手,他想去摸一摸那淡色的唇,替對方将那珠子取出來,好讓對方可以說話。

或者是……他想親自去,用嘴含住那顆珠子,将珠子搶過來。亦或是想去含住對方的口唇,那一定很柔軟。

不只是唇,還有青年蒼白的皮膚,觸感一定都很好。

他順從了自己內心的欲望,貪婪的盯着青年眼睑處的那一小塊朱砂,就決定先去舔舐這裏。

青年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靠近,猛地僵硬住了,面上露出了一個情難自禁的迷蒙表情。

他微微弓起了腰,仿佛是要将自己送過來一般。

頭克也向後仰着,露出了一段雪白的脖頸,仿佛在誘惑着別人去啃噬。

他唇齒間發出了一聲調子勾的極長,綿軟誘人的甜美聲響:“嗯……”

青年因着口中還含着東西,這一聲發的模模糊糊,随即有晶瑩剔透的津液順着珠子滴落了下來,将唇瓣潤澤的更加誘人。

祁岩心裏仿佛被猛地灌進了一瓶蜜一般的甜美,暈頭轉向的心道:哥哥的,一定是甜的……

他心裏一邊在想着去舔舐那液體的同時,一邊又因為這莫名熟悉,卻又極其陌生的場景而感到一陣驚悚。

哥哥……什麽哥哥?方……方哥哥?!

祁岩因為這個模糊的認知,心裏突然戰栗了起來,險些窒息。

他一下被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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