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早先方雲打發走了自己的下屬, 卻沒有立刻急着回到本體中去,而是只身回到了自己的棺材板邊上等着了。
等着什麽時候對方再搖晃起撥浪鼓召喚自己, 讓他好及時順着那絲神魂找過來。
祁岩聽到方雲應聲, 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險些晃瞎了方雲的狗眼:“方哥哥, 你終于來看我了。我好想你。”
方雲此時也在看着他, 俊美的面上帶着輕松的笑意,在祁岩看來仿佛在黑夜中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就像是畫中走出來的畫中仙一般。
美好的讓祁岩心跳緩緩加速了起來。
祁岩看着對方瘦削的身軀, 因為數日來的思念, 特別想去大力的擁抱他。
但是祁岩心知方雲不喜別人過分的肢體接觸, 便到了方雲面前就及時停住了步伐, 看着方雲, 開心的問道:“哥哥近日來在忙什麽?”
祁岩每次看見方雲的時候,仿佛都像是一條拼命搖着尾巴,滿心期待和歡喜,想讨主人歡心的小犬,他那百依百順的單純樣子極大程度的滿足了方雲的保護欲,讓方雲覺得極其的舒坦。
仿佛他真的在被人極度需求着一般。
方雲挑了挑眉, 并未回答祁岩的話, 對自己近日在做什麽只字不提, 只是又問了一遍:“我先前與你說過什麽來着?”
祁岩臉上狗尾巴草一般陽光燦爛的笑容便稍稍收斂了些。
他猜測方哥哥問的, 和自己半夜偷着跑出來的事情有關。
他老實的答道:“哥哥說, 若是我在門派外面搖動寄存着哥哥神魂的那個撥浪鼓, 哥哥便會來找我。”
方雲聞言又挑了挑眉:這小崽子果然就只記住了這一句。
我激勵你勤加修煉的話怎麽不見你記得這麽清楚,偏就靠着這麽一句颠颠的就越獄跑了出來?
方雲便又想起了早先見到的那位祁岩的大師兄,他曾探出過口風,對方之前打壓欺辱過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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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那幾周祁岩日子過得不好,之所以沒有一回去就又鬧騰着要越獄跑出來找他,便是因為受了傷不想叫他知道之類的。
方雲的目光在祁岩的臉上巡視了一圈,只見對方還是那副白皙俊朗的樣子,便猜測着對方近日來可能過的其實還不錯。
方雲又問:“下一句呢。”
祁岩聽到這句話,面上興高采烈的笑意全部收斂了。他遲疑了一瞬,才試探性的反問:“哥哥要教訓我?”
方雲擡手拍了他腦袋一下,笑罵道:“記得還亂跑?”
方雲手快,祁岩根本沒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的被打的一個踉跄。
但他卻一點也沒覺得受到冒犯,只擡手揉了揉後腦勺,仰起臉來又露出了一個歡樂的狗尾巴草式笑容:“我太過擔心哥哥,想着哥哥,忍不住的想來看一眼。”
方雲看着他巴結讨好的樣子,心道:別的事情不見怎麽行,甜言蜜語倒是很可以。
祁岩說完了好聽話,随即便突然注意到方雲白皙的側臉上,有一道小小的傷口,已經結痂,但是在他潔淨無瑕的面龐上還是頗為顯眼的。
祁岩的目光便在那一小道傷口上移不開了:何人傷了方哥哥?
若說完美無瑕已經足夠誘人,那麽無暇之上要是再有一點點的缺憾,那便更是驚心動魄。
他忍不住想去輕輕撫一撫那小小的傷口。
但祁岩心知方雲大約不喜他過去摸自己的臉,便忍住了沒動,直接問道:“我見哥哥面頰上似乎有些小傷。”
方雲微微轉開眸子,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哦,走路沒看清,被樹枝刮蹭了一下。快要好了,不礙事。”
這可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若是修士走路都能因為注意力不集中,連路邊的樹枝也沒躲過去,那可真是趁早別修仙,回家洗洗睡了。
祁岩心下的喜悅稍歇,低垂下了眼眸。
方哥哥一定是近日來外出,有了什麽要事,才會一直沒來找他。
此時看他如此回避,諱莫如深的樣子,怕是不想叫自己知道的。
恐怕……是與他的那位主人有什麽關系吧。可能是叫方哥哥去做了些什麽任務。
祁岩心中不合時宜的又有嫉妒心開始作祟起來:到底任務是比我重要的。
可是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夠強大,尚且還要倚仗着方哥哥,如何能左右了方哥哥要做的事情呢?
他不想被方雲看出來了自己在挂懷什麽 ,便轉移了話題:“哥哥,這些日來我拜入了柳長老門下,已經成為了內門弟子,還要多謝哥哥當年的照拂。”
方雲其實早就知道此事,但還要裝作才知道的樣子,面上帶了絲恰到好處的驚喜:“不錯。”
祁岩想了想,想起了方雲的劍法,自覺這是個與方哥哥多多親近的好機會,便又撓了撓頭:“那日我見哥哥用劍,便決定了也是要習劍的,但是師門之中習劍的師兄并不多,師尊平日裏也不大有時間,只給了我劍招秘籍,但我到底是很多地方不會的。”
想習劍好啊……若是如此,我坑你便顯得也不是很過分了。方雲立刻應道:“若是有什麽不懂,也可來問我。”
祁岩聞言眼前一亮。雖然他知道方哥哥歷來對他很好,但聽對方親口說出來,還是高興的厲害的。
他便将自己平日裏看不太懂的,搞不清楚心存疑慮的地方,都與方雲說了。
方雲聽完他的話,點了點頭,從腰間抽出了那把祁岩一直覺得平平無奇的佩劍。
所幸方雲早些時候為了掩蓋自己的慣用劍法,就偷學了浩淵宗的劍法,肚子裏有貨,指點一下祁岩這個小菜雞還不是什麽難事。
他便擡手挽了個劍花,将長劍背在了身後,與祁岩講解了幾句之後便示範性的舞動了起來。
祁岩認真的聽着,心裏的疑慮在方雲的幾下示範之後統統消散了。
同時心中又不合時宜的覺得,方哥哥月下舞劍的樣子仿佛是跳舞,甚至比一曲驚鴻還要好看上幾分。
方雲演示過之後,便又挽了個劍花,伸手捋了捋垂落到額前的發絲,擡眸看向祁岩:“都懂了嗎?”
祁岩抿了抿唇,點了點頭。
方雲見了,便擡手将佩劍向着祁岩丢了過來:“那你來。”
祁岩手忙腳亂的接住了,只覺得劍柄之上溫暖一片,是方雲方才才握過的餘溫。祁岩指尖輕輕撫過劍柄,自覺仿佛是握住了對方的手。
這是他頭一次有機會在方哥哥面前展示什麽,叫他起了一種小公雞抖毛的心。
祁岩心下有些緊張,擔心叫方雲失望了,頓了一瞬之後便謹慎的按着對方方才起過的劍勢揮舞起了長劍。
方雲默默的看了全程,随即展露了一絲笑意:“不錯。”
祁岩聽到了方哥哥褒獎自己的話,心跳緩緩加快,趕緊又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多謝哥哥指點。”
方雲“嗯”了一聲,頓了一下,才又問:“下個月你便要去取自己的兵器了吧。”
祁岩燦爛的笑着:“正是,哥哥竟還記得。”
方雲也笑了笑:“我如何能不記得。”
他這話說的,仿佛就像是在說:你的事,我怎麽可能不記得。
祁岩看着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小心肝仿佛都在顫動,心裏美滋滋的。
方雲卻越看着他陽光燦爛的笑容,越看他對自己信賴有加的樣子,便越是覺得心懷愧疚。
因為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方雲擡手摸了摸下巴,随即又擡眸看了祁岩一眼,才斟酌着道:“浩淵宗守護範圍之中,自然是安全的,但那兵器閣實則卻已經脫離開了你們門派的庇護,是有些危險的。”
祁岩早已認定了方雲早年就是自己的同門前輩,聽他這麽叮囑自然知道對方所言非虛,是在真情實意的關心自己,便覺得心裏暖暖的,一點頭立刻應聲:“哥哥不必擔心,我會當心的。”
方雲“嗯”了一聲,又道:“你叫我不要擔心,但我到底還是沒辦法真的放下心來的。”
“這樣,你此次進去,不管拿到的是什麽,哪怕就算最後拿到的不是劍而是其它什麽,出來的時候都要帶着來見我,叫我知道你還平安。”
“哥哥放心。”祁岩自覺被對方牽腸挂肚的關心着,心下暖融融的,更想去擁抱住方雲了,“我定不會叫哥哥失望的,我會帶回最好的劍拿給哥哥看。”
方雲道:“你肯定不會叫我失望的。”
反正我知道你就拿了個破鏽疙瘩。
但方雲見他承諾的信誓旦旦的樣子,又開始不放心起來,遂問道:“你還記得我先前與你說過什麽嗎?”
祁岩一愣:“哥哥與我說過的話很多,每句我都記得清楚,但哥哥此時突然問起,我卻不知道到底是哪句了。”
甜言蜜語功夫見長啊小屁孩。
方雲迂回的叮囑道:“世人多為表象所迷惑,過于追求色相。卻不知廢石染色,看着華麗,實則還是廢石,而寶玉卻是縱使染塵,縱使裹了一層泥,難看得厲害,心兒裏還是珍貴無比的。”
祁岩聽着方雲的話,格外的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對方說這個做什麽,但這并不妨礙他應承自己的方哥哥:“哥哥所言極是,我會謹遵哥哥教誨的。”
方雲點了點頭:“切記,你此番不要過于争強好勝,而去選擇一些看似華麗的東西。你就選你覺得最合适的,最好的。無論你拿回來了什麽,只要你覺得是最适合你的,我就都不會失望。”
祁岩便想起來了,上次随長老外出的時候,臨別前方雲也說過這種話。
只是當時也是說的半半拉拉的,不能叫他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
但祁岩此時才算是聽明白了方雲想要說什麽。
這竟是在告誡他,縱使什麽都沒有,也要在意己身的安危。方哥哥不會因為這種事而失望,也不會要求他特意的去得到什麽漲面子的東西。
他只要還能活着回來,來找方哥哥,方哥哥就都是心裏高興的。
祁岩心裏感動極了:“哥哥真好。”
方雲看着他這幅感恩戴德的樣子,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也知道一定是給自己加上了一層迷之光環。
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又看了對方兩眼之後,才從袖中掏出來了一條金色的細繩:“預祝你旗開得勝,我先送你個法寶吧。此乃捆仙繩,刀割不斷,火燒不爛,若是遇到什麽危險,也可以替你攔上幾分。 ”
祁岩是聽說過此物的,知道此物珍貴,立刻受寵若驚:“如此珍貴的東西,哥哥如何就這樣送給我了?哥哥還是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沒用,送給你吧。”
祁岩見他堅持 ,只好擡手接了過來:“多謝哥哥。”
繩子之前被方雲貼身放置着,祁岩仿佛又能透過這貼身之物感受到方雲的體溫了,他抓着繩子舍不得放手。
也許還染着方哥哥身上的味道呢。
“你此次回來之後,可一定要來和我報平安。”方雲再次叮囑道,“不然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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