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兩個人看着幽深的隧道都沒有動作, 他們一時也不知是否該繼續向前還是在此處停滞。
因為最起碼此處看起來還是安全的,而前方仿佛是地動過後, 山體的石頭砸下來只留出了一小條縫隙一般, 真的很難确定待會他們若是通過的話,會不會直接砸下來。
程然便伸手入懷, 将自己的那張回程符箓也拿了出來,那東西此時卻仿佛一張普通的廢紙一般,毫無用途。
浩淵宗中将他們傳送入此處, 弟子們除了可以通過連接兩邊的傳送點,在特定的時間回去以外,門派還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張回程的傳送符。
這是用來最大程度确保他們安全的, 持有的弟子若是遇到了危險,只要在此處還開啓的時候, 随時可以通過這張符回去, 不過若是回去了便是等于棄權了。
祁岩瞥了一眼, 猜測道:“早先聽說,最初發現此處的前輩大能,在制造傳送陣的時候, 是有籠罩範圍的,若是超出了便用不到了。”
程然又仔細的将符紙收了起來:“意思着我們現在在那範圍之外咯?”
祁岩點了點頭。
程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那小老頭坑我們坑的可不淺啊。”
祁岩知他說的是那位掌管着傳送陣的陣修, 因為過于沉迷陣法, 不修邊幅, 不在意皮相, 而在一片仙風道骨的長老之中, 顯得格外蒼老。
祁岩沒應聲,只是擡手向前一指:“我們應該向這個方向走。”
程然點了點頭,兩人便開始快速在幽深的隧道中穿行。
大約是因為高處的石塊跌落下來的時候沒有什麽規律,也将隧道的頂部變得高低不平,兩人多數時候都是貓着腰走的,但是偶爾也因為留下的空間過于狹窄,讓他們不得不像條蚯蚓一般在地上爬過去。
兩人在低矮的隧道中一會爬一會縮着身子走,也不知這麽憋屈着走了多久,他們才仿佛是從一片廢墟之中爬了出來一般,頭頂一下豁然開朗了起來,像是來到了一處大殿中。
祁岩打頭從隧道中出來,在這一處突然心有所感,擡起頭來,順着那一絲感覺向前看去,目光微動。
程然也尾随着祁岩鑽了出來,擡手拍了拍染了塵的衣袖,擡眼向四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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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們面前擺放着許多蜷縮着的石像,有些看着是人,有些看着卻似人非人,這大約是個存放石雕像的地方。
在這一群蜷縮着的小雕像之後,有一個與衆不同的高大石像,看着有三四米的高度,雕刻着的像是一只巨鳥,因為角度問題看不清楚它的頭,卻能見到它張開着巨大的羽翼。
大約是因為這尊雕像,才得以擋住了上面掉下來的東西,讓此處的天頂沒有石頭砸下來。
而在雕像之下,他們的面前,還有一個略微凸起的高臺,其上密密的插着上百把劍,那劍上卻不見半點劍光,反而色澤暗沉,看着是已經鏽死了。
祁岩的目光便是被這一群鏽死的群劍中,最中間的那一把劍吸引住了。
那把劍身上有一種微弱的氣勢,那種氣勢說不出道不明的特殊,叫祁岩覺得它格外的不凡,叫他格外的喜歡。
他盯着它看了片刻,緩緩穿過地上蜷縮着的石像,向着那把劍走了過去。
程然像個愛幹淨的小公雞梳理毛發一般,仔仔細細的将自己身上的每一處布料都整理好了,才擡眼看向祁岩。
他見祁岩已經走過去了,便也麻利的竄來跳去,靈活的跟着祁岩從一把把的鏽劍中穿了過去。
祁岩此時已經走到了最中間的那把劍面前,低頭細細打量了片刻,随後伸手握住了劍柄,微微醞釀着用力了片刻,才将這把鏽劍從地上拔了出來。
程然走到了祁岩身後,看了一眼,問道:“你和它一見鐘情了?”
祁岩只道:“我觀它不同凡響,十分喜愛。”
程然伸過手,越過了祁岩的手臂,屈指在劍身上彈了一下,随後咂了咂嘴:“可我看它快斷了,鏽斷的。”
祁岩擡手輕撫劍身,問道:“這劍身上有一種氣場,你沒感覺到?”
其實程然靠近這把劍的身上,也能體會到一種玄妙的感覺,但這感覺太過微弱,幾乎可以讓人無視。
通常真正的寶劍,就算是随手放在什麽地方不管,再拿出來的時候也是光可鑒人的,根本不會鏽成這個樣子。
程然便道:“可這是把破鏽劍。我們此番也就有能叫一把兵器認主的能力,你不會是想選它吧……”
可縱使它已經接近腐朽,祁岩第一眼見它插在高臺之上,經久的透露着一股子威嚴的氣勢,還是覺得內心有個地方被觸動了。
程然再次提醒道:“我方才彈了一下,鏽斑不淺。鏽成這樣,有些難看。”
別人拿到的都是锃光瓦亮的刀劍,他卻拿了個鏽跡斑斑的鏽東西,是不太好看。
祁岩便又想起了早先方哥哥叮囑自己的話來:無論拿到的是什麽,只要是你覺得合适你的,你喜歡的,我便不會失望。
濁玉染色仍是濁玉,寶玉染塵心兒裏卻還是珍貴的。
這把劍上透露出的玄妙氣場實在是吸引他。若是方哥哥對他要求甚高,他也許會放棄這把鏽劍,去尋個更好看的。
但方雲只讓他去拿自己喜歡的,祁岩便覺得這把格外的适合自己,格外的喜歡。
程然見他還不松手,便知他是真的看上這把劍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祁岩又将鏽劍插回了地上,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劃破了手心,将沾着血跡的手掌握在了劍柄上,随即閉上眼開始默念咒語。
程然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後,随意半倚着一把鏽劍,謹慎的看着四周的環境。
兵器認主是一件極其耗費心力的事情,半個時辰之後,祁岩才滿頭冷汗的成功叫這把鏽劍認了主。
在鏽劍認主完成的這一瞬間,祁岩突然察覺到旁邊有一陣微弱的靈力波動。
程然顯然是沒察覺到的,見他好了便催促道:“我們快些走吧。”
祁岩猶豫了一瞬,才道:“方才我察覺到,那邊有一絲異樣。”
程然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他說的是那巨鳥雕像的左側爪子處。
祁岩将鏽劍拴在了背上背好,兩人便一起謹慎的向那處走了過去。
待到兩人走到近前,便見到在那只巨大的爪子邊上,有一個軟布做成的窩,窩裏面孤零零的放置了一顆大大的鳥蛋。
雖然表面上似是已經覆蓋上了一層石灰,但還能分辨出是一顆真真正正的蛋,已經不知道在此處放置了多久。
兩人圍着這個軟窩,程然道:“此處看着已經荒廢了許久,若是一顆活蛋放在這裏,應當是已經孵出來了的吧?”
不知是不是一顆死蛋,方才那一絲波動其實只有一瞬間,祁岩也摸不準究竟是不是這顆蛋上傳出來的。
祁岩瞧了片刻,緩緩蹲下了身,謹慎的将手心附在了那顆蛋的表面。
那顆蛋沉寂了片刻,随即仿佛才察覺到了祁岩的手一般,猛地又跳動了一瞬。
祁岩抿了抿唇:“像是顆活的。”
“那……我們帶走?”程然遲疑道,“只是我見它挺大的,且到現在都未孵化出來,我們帶着它做什麽?”
兩人心中一齊生出了一個不該有的念頭:挺大的,煮鳥蛋?
程然小時候皮,撺掇祁岩一起爬樹摸鳥蛋煮着吃的事情沒少做。
祁岩收了收心思:“既然是顆活的,扔在此處不好。若是我們帶它出去也算給了一絲生機,若是不行也便算了。”
他說完便伸手托住了這顆鳥蛋,托起來抱入了懷中。
祁岩才将将撿起這顆蛋,便變故徒生。
卻聽大殿中回響起一陣碎石的聲響,方才還穩穩伫立在兩人邊上的石鳥爪子突然動了起來,擡起來一跺爪子。
頭頂的碎石随着這一變故紛紛掉落了下來。
祁岩反應極快,抱着蛋就地一滾躲開了碎石和這一爪子,再蹲跪起身的時候卻不知道程然跑哪去了。
他再擡頭的時候,卻見那石像本來高昂的頭顱已經低垂了下來,睜開了一對血紅色的眼眸,正在盯着祁岩看。
祁岩和它對視了一下,心裏咯噔一聲。
他之前一直以為這只石鳥只是一個塑在此處的雕像,卻不成想居然活了過來。
那石鳥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瞬,随即仿佛要嘔吐一般,突然從口中吐出了一大口火來。
此處空間不是很大,它這一口火吐出來怕是不被燒到才是奇怪。
通往下一處的通路已經被它擋住了,祁岩站起身就要往來時的地方跑。
正在這時,祁岩卻只覺得一股子暗香飄來,随即有個漆黑的人影嗖的一下就不知是從哪裏竄出來了。
那人一下擋在了祁岩面前,一下就接住了石鳥噴出來的那口火。
石鳥的火噴完了,便眨了眨眼,歪了下頭,似乎在好奇下面的人為什麽還沒燒死。
它又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想将自己的翅膀合上,頂上的碎石就開始向下亂掉。
祁岩身前的那人回過頭來,露出了那張擋住了他整張臉的面具,微一露在外面的眼眸微微動了動,似乎是打量了祁岩一下。
這正是先前将他們從斷崖上提溜上來的黑袍人。
祁岩看着那對長長的眼眸冷冷的看向自己,只覺得仿佛自己變成了一只被陰冷的蛇類盯上的青蛙,心裏莫名的一陣發寒。
那黑袍人目光從祁岩的臉上挪開了,似乎是在他懷裏停頓了一下,第一次開口道:“真能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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